《水家那点事》缁依依

5、十月

　　十一假期之后实验中学马上进入匆忙的备战状态。十月是个多事的月份，全市中学篮球联赛即将开战，前三甲的学校将会代表p市参加十一月份的全省联赛。十月下旬要开历年的秋季运动会，还有一堆的奥林匹克竞赛连续进行。总之，这个月份的老师们总是会瘦下来一圈。

　　水奇昕所在的高一教研组有两位老师休产假，所以她多带了两个班，算上她原来的三个班，工作量实在超负荷。好在她年轻，即使每天站的脚发软，腰僵硬，手酸痛，她仍然每天都能保持旺盛的精力。

　　不过连续的运作再强大的机器都会抗议，奇昕的咽炎又犯了。这天她明显感觉喉咙烧的厉害，好不容易扯着沙哑的嗓子讲完课。肯定是这几天太累了没休息好，奇昕想着，这几天马不停蹄的跟其他老师一起出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的模拟试题，在选拔赛结束后又接着改几百份试卷。回到教研室的时候，看到几个英语老师围在一起，刘毓骋正激动地说着什么。

　　“水老师你来的正好。”英语组的林琼安拉住奇昕的胳膊。“4班的奥赛卷子是你改的吧？”

　　“是啊，怎么了？”

　　“刘毓骋说分改的不对，总分150他就得了78 ，还没过选拔的分数线。”

　　刘毓骋转头看见水奇昕，怒气冲冲的过来劈头盖脸的说，“水老师你怎么能这样，我对过答案，我起码能考110。”

　　“你等等，我们检查下答题卷。”奇昕哑着嗓子说。

　　“答题卷昨天改完统一放在主任办公室，得等他回来。”林琼安向隔壁看了看。“我刚刚打过电话，他在教育局办事，快回来了。”

　　昨天水奇昕觉得身体不舒服，所以改完卷子后交给其他的老师核算成绩，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刘毓骋的分数。

　　“水老师，我觉得你对我有偏见。”刘毓骋看着水奇昕，说。

　　水奇昕的脑子像一团浆糊似的，她烦躁的皱皱眉，说：“我对每个学生都是一样的，如果真的那里改错了，我会给你改过来……”

　　“老师，你不能把私人恩怨发泄到我头上。”

　　刘毓骋的成绩是算拔尖的，尤其是英语。所以他觉得这次的分数是水奇昕的故意所为。

　　“我知道你对我们家不满……”

　　“请你不要胡说八道！”奇昕呵斥了一声，她不想家里的私事在学校曝光。

　　“就是啊毓骋，老师怎么会对你有什么偏见呢，不要太激动，等下看看就知道了。”

　　旁边的老师都七嘴八舌的劝着。

　　奇昕觉得有点无力，她努力缓口气，猛灌了一口水。

　　后来旁边的人说些什么她好像都听不到，一个人呆呆坐在位子上，直到主任回来，调卷子，查分数。

　　刘毓骋的分数并没有判错，只不过他自己粗心，把选择题的次序弄错了两行，因此答题卷上和试题册上的答案有出入。老师讨论了一阵子，觉得应该给刘毓骋一次机会，也严厉批评了他的粗心大意。

　　末了的时候刘毓骋低声跟水奇昕道了歉，但好像并没有多大诚意。奇昕没有看他，自始自终都盯着自己的教案本。

　　教研组的老师安慰了奇昕几句，她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事啦，小孩子性子都比较急的，没关系。麻烦大家了。”各位老师见奇昕没什么事，打了声招呼也就各自下班了。

　　等大家都走了，奇昕趴在办公桌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近不知为何状态都不怎么好，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为什么要被那些人影响了心情。

　　电话响了起来，奇昕看了看屏幕，是周啸麟。

　　“喂…”奇昕哑着嗓子开口。那头传来一句关切的男声，“奇昕？怎么啦，听声音这么累？”

　　奇昕忍不住“哇”一声哭了。

　　把电话那头的周啸麟着实吓了一大跳。

　　奇昕痛快得把几年来积攒的眼泪哭了个遍。

　　“你别哭……你还在办公室吗？”周啸麟着急的问。“嗯……”

　　“你就在那别动，我去找你。”

　　五分钟不到，周啸麟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实验中学的英语教研室。

　　他就那么逆着傍晚的阳光，走近了哭成泪人的水奇昕。

　　一夜好梦，水奇昕睡了这么久日子以来最沉的一觉。

　　周啸麟陪着她，当她的靠枕，泪巾，收音机，陪着她去看中医，吃饭，再把累成一堆泥的奇昕美眉送回家。

　　水奇昕迷迷糊糊地被周啸麟牵引着，直到梦乡。

　　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水奇昕望着镜中的鱼鼓眼，用热毛巾敷着，化了妆盖住浮肿的地方。为了一扫阴霾，奇昕换上水绿色的长裙，配上米白的针织七分袖外套。

　　整个早餐邱淑跟看着珍惜动物一样看她。

　　“妈，有啥事吗？”奇昕终于接到老妈的剑。

　　“没事，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干嘛呢？”

　　“恩，漂亮吗？没看出肿的样子？好吖，哈哈。”奇昕心情大好，背着包冲出门。

　　“慢点，别钩坏裙子了……”

　　一天的精神状态都不错，学生们纷纷夸赞奇昕，惹得她不禁飘飘然。下午有两节高一4班的课，奇昕神情自若的讲着课，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瞟着刘毓骋。那家伙整两节课几乎低着头，偶尔像是听听重点。

　　哼，臭小子，牛什么牛。

　　奇昕哼了哼，手里的粉笔“啪”地折断。

　　中午本想约白威晚上吃饭，不想白威晚上要去奶奶家，白威叫上奇昕一起，奇昕却推辞了。“改天有空再去吧，晚上我要备课哦。”

　　奇昕慢慢的踱着步，挪向校门口。

　　昨天也是这样的夕阳余晖，有人看到了自己的糗样。眼泪鼻涕一大把都抹在了周啸麟的衣服上，奇昕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他比自己还慌张的样子，哈哈，奇昕不禁笑出声。路过传达室，奇昕还向陆叔打了声招呼，心情大好。

　　然而好心情马上被错愕的表情代替了。

　　刘玉堂立在他那辆黑色辉腾的车门旁，直直地注视着迎着紫红色霞光出来的水奇昕。

　　奇昕愣住了，短暂的呆滞之后，她慌忙低下头拔腿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奇昕……水老师，等一下。”刘玉堂在他俩错身的一瞬叫住了她。

　　“有什么事吗？”奇昕侧对着他，没有抬眼。

　　“有点事想跟你谈谈，关于毓骋的……你现在方便吗？”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不会耽误你很久……你知道，毓骋的爸妈都不在了，只有我这个当舅舅的管他。”

　　“好吧，那就谈谈吧。”奇昕把心一横，转过身，正对上刘玉堂的眼睛。

　　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转动着，仿佛想望到奇昕的心里。

　　奇昕不甘示弱的睁大眼，一眨不眨的瞪着他。

　　在就近的咖啡屋坐下，刘玉堂点了一杯黑咖啡，奇昕要了木瓜汁。

　　“当了大老板果然不一样啊，什么都很讲究。”奇昕看了眼窗外。

　　“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刘玉堂终于垂下紧盯着奇昕不放的双眸。

　　沉默了一阵子。

　　奇昕先开口了，“刘玉雪……和我爸，还好吧？”

　　“嗯，他们……还可以。”

　　“找我谈什么？”奇昕吸了一口木瓜汁，烫的她差点吐出来。居然有这么滚烫的木瓜汁，天啊。

　　“毓骋是个好孩子，成绩一直很好。他父母都不在了，所以可能自尊心比较强。姐夫……你们家的事，我前几天刚刚告诉他……”

　　“什么我家的事？这一切不是你们两个姐弟俩搞出来的吗？”奇昕遏制不住自己激动地情绪。

　　“大人之间的事情不应该影响到孩子，你作为一个老师我觉得应该以一种平和公平的态度来对待学生，尤其是毓骋这样跟你关系比较特殊的学生。”

　　“哼……”奇昕不屑地看着窗外。

　　“这次毓骋的确做错了，我代他跟你道个歉。但我也想请你保证，不会因为我们两家的关系而有什么过激的表现。”

　　奇昕收回目光，无奈而愤怒地看着他，看得刘玉堂的心里起了波澜。

　　“真好笑，好像所有的事情你们都是对的。你放心，我还没你们那么卑鄙无耻龌龊。谢谢你的木瓜汁。”奇昕说完，抓起包就往外走，本想将那热木瓜汁泼到他身上，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为什么他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哪怕表露一点愧意，她也许不会这么厌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