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烟云》司空莫言

23、章宝剑锋已出，万顷雪难藏。

　　密室里沉默着，火把将影子投射在墙上弯曲成奇异的角度。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想要开口又不知如何去表达。多少年了？我已经多久没有这样仔仔细细的看过父亲了？
　　印象中的父亲总是把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沉稳的样子，永远都是那个严谨到有些苛刻的冰心堂柳掌门。不知何时，皱纹已经爬上了父亲的眼角，那满头青丝也平添了几丝白发，这些年，是太累了吗？
　　“烟儿，你来了。”柳苍远的唤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应到：“是的。烟儿和忘师兄，池掌门，欣玥还有两个朋友一起来的。”
　　柳苍远皱起了眉头：“朋友？”
　　“是弈剑听雨阁的闻人弦和皓钦，只因我们要借道弈剑听雨阁，必须躲过宰相的眼线才能安全到达云麓仙居，所以弈剑掌门吩咐他们同我们一同前往。”我忙解释到。
　　闻人弦？柳苍远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好似听过一样。忽然脑海中什么闪过，原来是他，那个异族少年。“如此甚好，我没记错的话，那闻人弦是陆掌门的徒弟吧。我与陆南亭也是许久未见了。想当年，我们还曾一起秉烛夜谈喝了个大醉。”父亲像是忆起什么往事似地，脸上浮起少有的笑意。
　　原来爹居然与陆掌门有如此交情，最让我诧异的是父亲连闻人弦都认识，看来我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柳苍远忽的叹了一口气：“烟儿，这些日子以来过的可好？委屈你了。”
　　听的这话，我眼眶忍不住泛红，强忍下内心的激动，平静回到：“烟儿不委屈，这些都是烟儿该做的。”可还是忍不住颤声又问了句：“爹，你和娘，这些日子以来都还好吗？”
　　“好，爹和娘过的很好，我们以前有恩于云麓仙居，他们待我们如上宾，你大可不必担心。“柳苍远又似是感慨说到：“烟儿长大了。”
　　玥儿不停的在大殿里走来走去。皓钦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说玥儿，你要再这么走来走去，不仅我眼睛都要被你晃花了，地板也要给你踩出个洞来。”
　　玥儿白了皓钦一眼：“你知道什么？我担心师姐，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啊？是去见她父亲，又不是去见仇人。”皓钦忍不住扶额头念到。
　　玥儿怔怔的愣了一会，才喃喃的说到：“对哦。是去见掌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又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提高声音说：“可是都进去大半个时辰了啊。怎么还不出来。”皓钦忍住扶额的冲动，把玥儿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就给我乖乖的坐着，你看谁跟你似地屁股长了钉子一样坐不住？”
　　欣玥听罢脸猛的红了，还有这么多人在呢，气了半天挤出一句话来：“皓钦，你，你。。。。”“我怎么了？我好的很。”皓钦无赖的朝欣玥嬉笑到。欣玥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大殿里一片安静，池昂熠端着茶喝了一口又放下了，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忘尘闭着眼在歇息，似是有些疲惫。另一边闻人弦安静的坐着，不时的低头想着什么。
　　忽然大殿有了响动，他们齐齐向大殿后方看去。我缓缓走至大殿中央，细一看，我双眼微红，似是刚哭过。“师姐。”玥儿跑上前来担心的看着我。我摇了摇头表示没事，转头对着忘尘说到：“师兄，我爹说有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忘尘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点了点头，转身跟在白羽熙后面走了进去。
　　我看着旁边一脸担忧又欲言又止玥儿说到：“放心吧，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说完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玥儿似是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师姐你好好休息。”
　　忽然一杯茶递到我眼前，我抬头一看是池昂熠，伸手接过道了句谢。 “喝点水休息一下吧。有些事急不得的。”池昂熠似是想安慰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还沉浸在刚刚和父亲一番谈话的震撼里。
　　原来事情竟是这么复杂，而且牵扯甚广，稍有不慎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性命又得白白藏送。握紧了拳头，我该怎么办？
　　闻人弦一言不发的看着柳墨烟，虽然她面色平静，但眼神已经透出些许的疲惫，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必定刚刚柳苍远同她说了什么大事，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这担子，她一个姑娘家能扛得起吗？是不是太重了？
　　“池兄。该你了。”不知什么时候忘尘已经出了密室，走至大殿一旁的椅子坐下，仍是闭目养神。只是脸色有点苍白，眉头微微皱起，手还忍不住的轻颤。我望向忘尘，心里诧异到：这是怎么了？爹同他说了什么？即使是那事也不至于师兄如此。。。。。。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池昂熠走了出来。“走吧。”说完池昂熠率先走了出去。
　　我想了想也起身跟在池昂熠后面走出了大殿，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白羽熙：“白公子，我娘呢？”
　　“墨烟姑娘放心，她现在很安全，晚些时候我会安排大家一起用晚膳。那时候自然就可以看见令堂了。”白羽熙走快两步回头对大家说到：“大家都劳累一天了，我先安排你们的住处，晚些用膳，给你们安排了接风宴。”
　　“如此多谢白公子，有劳了。”
　　到了白羽熙安排的住处，我总算是松了口气。之前太过于震撼一直没能冷静下来好好思考，现在冷静了许多，可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了。
　　“师姐，师姐。”玥儿推了推我喊到。
　　我朝她望去问到：“怎么了？”
　　“没，我看你一脸严肃，有点吓到了。”玥儿喃喃的说到“是不是掌门同你说了什么？”现在还不是让她知道的时候，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轻柔一笑：“哪有什么。许是这几天跋山涉水的，有些累了。”
　　玥儿也没多问，只是应了一声：“是这样，那师姐先歇息一会，用膳的时候我再叫你吧。”说完就退了出去，还细心的替我关上了门。
　　日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里，投射出一道道的光影，我垂着眼坐在阴影里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想着当今天下的局势，自妖魔入侵了大荒之后，战火不断。如今八大门派崛起和朝廷合力抵抗，这才使得妖魔不敢贸然前往，暂时稳住了这局势。让动荡不安的大荒得以苟延残喘，那是牺牲了多少人命换来的？又凝聚了多少的心血，如今这好不容易换来的和平宁静难道就要这样被奸佞小人给打破吗？
　　想起父亲的叮咛，我护得住吗？动了动眼皮，忘着自己苍白纤细的手。这到底会是救人之手，还是沾满血腥的手？我该怎么做？忽然脑海中掠过师傅的面容，师傅的淳淳教诲犹如在耳。还有冰心堂的同门，学医时哪些简单却快乐的日子。又忽而想起江南的繁华，那人流络绎不绝的客栈，那个江南小镇。。。。一声叹息之后，室内只剩下长长的寂静。灰尘在阳光之中不时的飞舞着，时聚时散。
　　日头渐渐的落下，窗棂投下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却始终没有照到柳墨烟的角落。她仍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忽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座椅上的人动了动，猛然抬头睁开了眼睛，眼神一片清明竟再无一丝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