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青空（一青）》月落洞庭

6、【伍】

　　【伍】

　　经历过众多的混乱与复杂，走一步退一步。
　　活了二十五年却记不起太多的人和事。

　　似乎再也寻不到那个不知名的宁静小镇，就像是离开失乐园的人再也无法回去。

　　兜兜转转不自觉间到了科尔多瓦。
　　从长途汽车上下来时被耀眼的阳光闪得睁不开眼睛，侧身站在沙土路面边缘低下头去适应光线。
　　再次抬起头时眼前是一片灿烂的向日葵，依着蓝天白云的背景仰起花盘对着太阳盛放。

　　硕大的花盘盛满了喧嚣的寂寞。
　　那些注定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慕闷在心中，不可估量的寂寞着，寂寞地喧嚣着。

　　好像满世界只剩下了这两样东西：

　　喧嚣寂寞
　　寂寞喧嚣

　　飒斗站在道旁，久久。
　　直到暮光的碎片洒遍花田的每一个角落。

　　××××××

　　飒斗的对外助理一路杀到一树的事务所时距离演奏会已经不到两天。从那个不像是吻的吻发生的那天起一树再没有联系过飒斗，这时他才知道飒斗留信出走已经半个多月了。
　　看着白纸黑字写着「すぐ帰るから、心配しないでください」，听着焦躁的助理先生急吼吼地重复道马上就到时间了怎么办怎么办，苦笑一下，信手把纸条折起来塞到上衣左边内袋里：「不用这么着急，他不是写了会很快回来吗。既然叫你别担心，你就相信他吧。」

　　劝哄了纠结炸毛的年轻助理回去，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椅子与当初学生会的老板椅是同款的，坐在上面的人却不是当初的样子。

　　那时捧着他的面颊，单薄得像是一用力就能把他损坏。

　　为什么不再结实一些再高一点？你原本比我高的不是吗？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却像是没有任何变化。
　　…………
　　凑过去，轻轻的吻，看着他一瞬睁大眼睛，又立刻似慌张似平静地闭上眼，既不挣扎，也不回应。
　　………………

　　以前后辈的身份相处，有意引导一切回到原点——那么他仍旧是沉睡在坟墓中戴着假面示人的温文少年，而他依旧是背负着预知原罪冰冷度日的学生会长。
　　那个脱轨的吻却把一切都弄坏了。再不能够催眠自己忘记他。

　　多么遗憾。他们曾经相爱，甚至可以说直到现在依然相爱，却不能拥有彼此。

　　捏着一叠文件纸张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

　　没有情感波动，没有情绪起伏。
　　当沉溺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时，触到的风景只会显得越发脆弱。

　　那些有过交集的人散落在何处？

　　与路人擦肩而过，太阳雨在那一瞬降落下来，数秒之后又停止，微微的水汽转瞬蒸发消失不见。
　　撑着与天空同色的伞穿越十九条街，在沉默之中继续沉默。

　　这个时候，想不出任何比沉默更加安然的姿态。

　　………………

　　我畏缩不前时你果断前进，而我下定决心迈出步子的时候你却后退了。
　　为什么我们从来都不能达成一致。

　　现在放弃是不是正确的？
　　这些东西终有一天会消失，等到不再有感知与感情之时，什么都留不下。

　　可是像我这样的人。
　　筑起围墙封闭自己，对待想要的东西选择放弃或是等待，却不敢去挽留。
　　结果常常是不能避免失去，无法把握所谓的应得和不应得。
　　还要逼迫自己去习惯没有它们的生活。
　　……
　　坚持到现在的，果然还是不想继续坚持了么。

　　××××××

　　他还是他，他还是他。
　　在向前走之前，先回到最初的起点抽丝剥茧。
　　洗涤最初的罪恶，忘却最初的自伤，原谅最初的过错。

　　然后，埋葬最初相爱的可能。

　　……………………

　　最初的爱意来自生而为人的爱恨矛盾，既愤懑他的漠然隔世，又渴望保护他；如同维护一个纯净的世外桃源，一方心的净土。
　　有他在，自己就不会迷失在纷杂的权力斗争里。自己永远都会记得，投身如此泥沼中时的自己，最初的本心是什么。
　　所以坚定地发誓要保护他。
　　即使要他们的爱情陪葬。

　　×××

　　等你到达云之彼端，我会在另一方瞻仰。
　　这样并不完美——但一定是，最好的结局。

　　××××××

　　最后一次回首看向来处。

　　挥别大片大片艳丽盛放的向日葵。

　　你一定想象不出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看着什么样的风景。
　　就像书上描述的那样，只有一个人的花田，如同没有尽头的荒野，充斥着喧嚣与寂静，美得既奔放，又孤独。

　　而现在我是多么想告诉你。
　　如果我是向日葵，朝向太阳是因为温暖，而不是为了守望。
　　我等待的，从来都不是风与我擦肩而过时留下的耳语。
　　那时的你不曾选择我所在的道路，我虽然疑惑虽然悲伤，却从不曾后悔。
　　抱着看不到终点的爱苟延残喘，说是宁缺毋滥，不过是因为谁都替代不了那个名字所代表的迷恋。
　　试一次抓住自己在意的东西。所以无论你走多远，离开多久，我都会待在原地；那么当你回头眺望时，至少能够看清楚，自己的起点和终点，都在哪里。

　　我希望终有一天我们能再次相遇。
　　不论最终结果是得偿所愿还是就此崩毁，我都不会再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