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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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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巴伐利亚风格的小镇，喧闹、拥挤却异常幽静。
刚来时外表安然内心焦虑，简单宁静无从期待。
终于渐渐习惯了平淡的生活，从那天开始到现在。
有大把的时间去到处走走。
不远的雪山上沵迤而下的水流冰凉清澈。
云缕一丝丝弥散在天空，倒影流转，漂在湖面上徘徊不舍。
很净的山，很高的云。
皱一皱眉，山下的天气就变了色。
……
书上的图片标示过，这一种桥名作廊桥。
踩过桥面的时候有古朴的响声，吱吱呀呀却不会刺耳。
老人坐在轮椅上被妻子推着经过身旁，骨碌碌的木轮声在木板上划过长长的痕迹。
退到一侧让出空间，无意间偏头却发现了久违的紫花地丁。
有风吹过，红色白色紫色的花朵轻微颤抖。
【你啊……我说你啊。】
支着下巴倚在廊桥一侧的栏杆上，神情中有无机质的悲悯。
【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这里不是你归属的地方。】
【是谁不要你了么？】
×××
「好久不见了。不知火先生。」
那人转向这边来，神情从瞬间的惊愕迅速变成爽快的笑容：
「哟，飒斗。」
××××××
分别之后渐渐后悔自己从来不曾说出那些思念。
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到来的最初，那么执著地认为这假想一定不可能成为现实。
……
现在眼前这个更加成熟内敛的人是真实的，包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其实不管过去几年，他一直住在自己心里。
×××
廊桥一端几个幼童捧着面包屑怯怯地靠近鸽群。
那样天真的爱惜神情对着分明比自己脆弱的生命来展现，温暖得令人心疼。
半跪在水边接了几粒洒落的面包碎屑，闭上眼睛。
仰起头，沾了水的双手平伸迎着微凉的风。
树叶被吹响的窸窣声，伴着流水飘荡在两岸的宁静的嬉笑声，左手边不远的山峦，右手边咫尺的廊桥……
恍惚中成了樱花飘落的细碎声音，课间走廊往来嘈杂的笑闹声，左手边高大的教学主楼，右手边风格疏朗的白羊寮。
『轻点……来看我的秘密基地吧！别让别人发现！』
睁开眼睛看到它们完全消失的那一刻瞬间晕眩。
再次闭上双眼视界才平稳下来。
很想他。
×××
【呐，不如和我走吧。】
【和我一起回去。】
【只要你能活下来——和我一起活下来。】
【我就带你回去。】
××××××
雨天出门之前还是喝些热的东西为好。
举起马克杯，顺手取出压在下面的晨报，翻动的同时喝了一大口曼特宁。
还没咽下去的时候看到那张照片，黑白照片中淡色成灰的青年走下飞机，漠然经过众多闪光灯。
没有行李，只是捧着一盆小小的盆栽，小巧的紫花地丁与它的主人惊人的相似。
缺水，惨淡，却在死与生之间维持着柔韧的平衡。
不生。不乐。不碎。不老。
《音乐世家天才幼子归国出逃实为转战欧美同侪？》
夸张的标题下配了长篇累牍的叙述，大力地赞美青空家幼子不负家族盛名，一年之间与数名欧美钢琴名家同台切磋，惊艳欧美音乐界；同时还盛赞了他每场演奏都把那盆将死未死的紫花地丁摆在身旁的行为，称之为『无声的高傲』『沉默的挑衅』。
——这样的内容往往以繁复华丽的词汇塑造出一个漂亮的传奇，其作用却只是娱乐民众。
真正的音乐人多多少少都知晓那场出逃的过程，于是冷眼扫过照片上青年细伤累累的手指，哂笑这孩子早知今日回归如此辛苦又何必冲动鲁莽自毁当初。
……
知情少许的人大多如是想。
那么，当事人又该想什么？
…………
曼特宁醇涩而甘苦，口腔与鼻腔萦绕着浓烈的味道，不经意间便呛了一下。
狠狠皱眉，尔后尴尬微笑。
一口喝完所有的咖啡，套上外套匆匆出门。
…………
是谁说的平淡的东西最疼痛。
追溯到当时，是那样坚定地想把他从那个腐朽的坟墓里拉出来。
终于把他拽出坟墓，却不知该把将死未死的他安置于哪里。
寻找着的过程艰难疼痛，眼睁睁看着他回到坟墓却更加疼痛。
他一直坚强。他知道怎样在没有鞋的时候，忍受伤痛和寒冷走下去；甚至在失去双脚后，要怎样匍匐着前进。
若是他一定要往前走，必然会不惜代价走回来。
他终于回来了。
却是这样的措不及防，这样的。
不生。不乐。不碎。不老。
如果没有预见的能力，是不是就可以无知而幸福地，成为一个平凡而洁白的人。
然而，那样的洁白，不过是加深了其中的灰色。
×××
这几年来。
不能疏离人群，只得淡然处之。
就算厌倦着虚伪做作，却没有得过且过的资格。
恍恍惚惚，年复一年。
×××
雨水划过脸颊，怔了一下伸手去接。
大雨。
却还是不喜欢带伞。
下雨的时候习惯一个人在人群中穿梭，擦身而过雨伞相碰的瞬间整个脸都会被淋湿。
不是和没有带伞一样么。
停在路边不经意瞥到旁边车窗上的雨水，恍惚觉得坐在窗边看着众人经过的那个是自己。
『走路的时候要专心一点啊，会长。』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从余光里走远，这才意识到绿灯快要结束了。
加快速度冲到对面。
不自觉攥紧手心，雨水漫延在掌中的每一条纹路。
很想他。很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