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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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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你没看到,女侠姐姐太厉害了,”满脸崇拜的黄柔柔丝毫没有留意到黄扬的一张苦瓜脸,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一拳打在莺莺的脸上,一脚就把钱缗给踹飞了……”
“柔柔,不得无礼。”黄扬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书案前一直没有吭声的皇帝。
“你说完了?”
“完了。”黄柔柔点点头。
“为什么朕一回来就要处理这样的事情?”延陵昱抱怨着,而一旁被抱怨的对象则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你就不能等蓝妃和女官们来处理这件事吗?”
黄柔柔插嘴道:“她们都……”
“柔柔,别说了。”黄扬阻止了他女儿继续说下去。
“臣已经说过了,娘娘身体不适,女官们各自的公务又繁忙,她们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时事发突然,臣心里一时着急,等不急她们来处理,就擅自主张了。”苦艾淡淡地说。
“那么急躁可不像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闯祸了。”延陵昱无奈地说。
“臣本不想惊动陛下的。”苦艾鼓着腮帮子说,“臣带着善意去讲理,得到的却是无端的羞辱。后宫本是陛下的起居之地,如果连这里都没有公理可言,那天下还有哪里可以说理的。”
“好了,别用那些大义来压朕,而且后宫本就是个不太讲理的地方。”
苦艾不满地喃喃道:“既然陛下知道,为何还……”
“这里是皇宫,不是你在街上行侠仗义,少自以为是了。”延陵昱皱起眉头,“你想要公理?好吧,朕今天就给你公理。”
“今天的公理不是给臣的,而是给阿瞒的。”
“你给朕适可而止吧。”延陵昱叹了口气,其实在他回宫就听说了这件事,便立刻让於菟处理此事,后者将花蕊宫闹事的女孩逐个带入一间屋子,将一堆看着就令人胆战心惊的刑具往她们面前一扔,然后什么也不说,只是站在一旁用杀人般的眼神干瞪着她们,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娇滴滴的女孩,哪见过这架势,有几个当场就吓晕了过去,被人用冷水泼醒后,立刻哭哭啼啼地将什么都招了。
“让她们都进来。”延陵昱向於菟示意。
不一会,一群被苦艾揍得鼻青脸肿的女孩,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走了进来,钱缗一见到皇帝,便指着苦艾,委屈地说:“陛下,她差点把臣给掐死了。”
“那到底是谁先开的头?”延陵昱严厉地问道。
“可那个宫女……”钱缗还想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到现在还想撒谎吗?难道要罪加一等?”
钱缗明白皇帝已经知晓了一切,羞愧地低下了头。延陵昱见前者不说话了,对苦艾说:“看看你干的好事,下手怎么那么重?”
“臣以前在外面,跟那些五大三粗的地痞对打时,规矩就是对方打了臣一拳,臣便还他们十拳。”
“你……”延陵昱语塞。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蓝妃来了。钱缗的眼睛不由地一亮,觉得自己的救星到了。
“妾见过陛下。”蓝妃向延陵昱施礼。
“平身。玉儿,怎么到这里来了?”
蓝玉儿一脸歉意地说:“妾听尘儿说,昨日钟离娘子和黄柔柔来找妾,可妾却因为身体不适,不方便见人,没想到一时的疏忽,却闹出那么大的事情来。”说罢,她看着苦艾,叹道:“啊呀,娘子的脸都被抓破了。”
苦艾略有所思地看着蓝妃,微笑着说:“这怎么能怪娘娘呢?是臣太自以为是,结果惹出这番事情。”
“真是让娘子受委屈了。”
“娘娘!”钱缗觉得蓝妃不是来为她说情的,忍不住叫了起来。
蓝妃惋惜地直摇头,对她说:“本宫本来对你的印象不错,没想到你那么不自爱。”
“娘娘?”钱缗急了,“娘娘怎么可以过河拆桥?难道你忘了当日对臣说过的话吗?”
蓝妃抱歉地对皇帝说:“陛下请恕罪,妾在前段时日的确擅做主张与她谈了些话,没想到她却会错意了。”说完,她又对苦艾说:“对不起,本宫本以为她是个好女孩,原想让她以后入宫服侍陛下,谁知她的心胸如此狭隘,让娘子和阿瞒无端受了苦。”
“娘娘不必自责,这世上最难猜的莫过于人心,看错人这也是常有的事情。”苦艾说。
“娘子这样说,那本宫也就安心了。”
钱缗见此情景,咬牙道:“既然娘娘如此无情,那臣就将当日的事情都说出来。”
蓝妃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本宫一向问心无愧。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钱缗看着苦艾:“你知道吗?我所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娘娘的意思。”
苦艾眼神复杂地看了钱缗一眼,吁气后正色道:“钱缗,不要太过分了。娘娘宅心仁厚,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娘娘觉得你夺了皇帝的宠。”
“你昨天诬赖阿瞒偷东西,今天又想诬赖本宫,到底有何居心?”
“那那岐和岐岐那在上,臣说得都是实话。”
“请不要再说下去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苦艾忽然一脸委屈地说:“怎么会这样?臣入宫,只想翻阅一些宫廷医疗典籍,出宫后可以更好地悬壶济世。为何会卷进这种莫名的难堪之中?为何要被这些桃色的流言飞语如此中伤?”说罢,她还抹了抹眼角。
“娘子,不要难过了,身正不怕影子歪。”蓝妃安慰道。
“陛下,一定要相信臣。” 钱缗眼巴巴地看着皇帝。
“够了,”延陵昱没好气地喃喃道,“难看,实在是太难看了。”说着,他忽然觉得一阵反胃,捂嘴干呕起来。
“陛下怎么了?”蓝妃快步走到皇帝身边,焦急地问道。
“没事,朕只是有些累了。”延陵昱摆了摆手,想将此事尽快了结掉,于是对钱缗说,“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朕曾给过你机会,没想到你却不知悔改,朕这次一定要重重地惩罚你们。”
“陛下!”苦艾有些担忧地叫了一声。
“别急,这次你也要受罚。”延陵昱说,“花蕊宫的所有女子即日起离开宫廷,钱缗以及参与打架的其他人回家后让长辈严加管束,不得有误。至于钟离苦艾虽然是为了救陈阿瞒,但打人终究是不对的,所以留在菡萏院内闭门思过。”
还好花蕊宫和自己的惩罚都不是太重。苦艾听罢,暗暗松了口气。
一旁的黄柔柔与她父亲咬着耳朵,问道:“父亲,你觉得钱缗说得是不是真的?”
黄扬的嘴角微微往上翘起,看似一脸忠厚地小声回道:“既然陛下和娘娘都说钱缗在撒谎,那她就是在撒谎。”说罢,他心想:回来也好。这个傻丫头,就算入了宫,早晚也要被人弄死,还不如乖乖呆在家里等着嫁人为妙。
苦艾回到菡萏院,见阿瞒正站在前院里等她,皱眉问道:“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奴婢皮糙肉厚,已经没事了。”
“瞎说。”苦艾见阿瞒依然面露痛苦之色,心里十分愧疚。
“不要再说奴婢的事了,陛下是怎么处理此事的?”
苦艾将皇帝的决定告诉了阿瞒,后者听罢,低头道:“是奴婢把娘子给连累了。”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苦艾握着阿瞒的双手,真诚地说,“对不起。”
“奴婢只是个宫女,娘子真的不用这样做。”阿瞒的眼睛竟有些湿润了。
“我还只是一介草民呐。阿瞒呐,你要记住:当别人对你好的时候,你一定也要对他好,可当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
“娘子真是个快意恩仇的人,可这里是皇宫。不过还是谢谢你为奴婢讨回了公道。”
“公道吗?我也不过是个狡猾的人罢了。”苦艾摇头道,“算了,都过去了。”
阿瞒点头道:“都过去了,如今花蕊宫的钱缗等人离开了宫廷,以后就太平了。”
“但愿如此。”苦艾看上去并不轻松,她想了想问道,“对了,你认不认识娘娘身边那个头上扎着缎带的宫女?”
“她叫李尘儿,奴婢与她同年进宫,后来一起去了和鸣殿,但她聪明伶俐,很快就得到了赏识,成为皇后的贴身宫女。皇后去世后,又调到兰佩宫,成为了蓝妃娘娘的贴身宫女。”阿瞒好奇地问道,“娘子为何忽然问起她?”
苦艾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威风凛凛的小娘子。”
“嗯?”
苦艾扶着阿瞒说:“别站了,快去休息吧。”后者温顺地点点头,二人走出几步,苦艾忽然有些感伤地说:“阿瞒,皇后去世时,陛下一定很伤心吧。”
阿瞒轻轻地叹了口气,正要答话,二人却被人叫住了,转身一看,几个衣着华丽,年长的贵妇人站在影壁旁,苦艾认出她们正是当日拒绝帮忙的女官。
苦艾让阿瞒先回房休息,自己则走到门口,向那几人行过礼后,礼貌地问道:“诸位因何事而来?快点进来坐坐吧。”
“不了,我们正巧路过此处,所以来探望一下娘子和阿瞒。”其中一个穿紫裙的开口道,她看上去既担忧又有些不好意思。
“儿很好,阿瞒也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几人沉默了片刻,另一个穿绿裙的吞吞吐吐地说:“我等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昨天发生的事情,娘子千万别放在心上。陛下这边……”
“陛下一定是明白你们的难处,所以并没有说要责怪你们。”
“那娘子……”
“在这宫里谁都不容易,儿也知道你们在这件事上很为难。”
几位女官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穿紫裙的说:“娘子仁善,我等真是羞愧不已。”
“儿只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苦艾和气地说,正当她与女官们寒暄之时,又有人来到了菡萏院。别侍卫簇拥着的白泽太子看着众人问道:“本宫现在来,不会打扰到娘子吧。”苦艾等人向其施礼,苦艾笑道:“当然没有了。”
女官们对视了一下,穿绿裙的笑道:“既然殿下找娘子有事,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等女官们离开,白泽太子问道:“你的脸怎么被人抓破了?”
苦艾摸了摸脸上的伤口,不好意思地说:“让殿下看笑话了,昨天花蕊宫的人扣了菡萏院的宫女,儿去要人时与对方起了点口角,结果就打起来了。”
“打架!要不要紧?”太子担忧地问道。
“没事,儿赢了。”
“不是胜负的问题,本宫是问娘子有没有因此事而受罚?”
“陛下只是罚儿闭门思过。“
白泽太子松了口气:“娘子太鲁莽了,如果真有事为什么不来找本宫呢?”
“殿下是紫鳌国的客人,怎么能插手青鸾国后宫的事情呢?”
太子叹了口气:“的确,本宫帮不了你。”
苦艾岔开话:“殿下既然来了,请让儿为你煎碗好茶。”
“有劳娘子了。”
苦艾领着太子来到后院的书房里,前者不想打扰阿瞒休息,煎茶之事都由自己一手操办。房内正巧有一副陆双棋,于是二人喝茶、下棋,谈着乐律、诗歌之事,竟颇为投缘。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着。
“娘子和殿下真是好兴致。”一个男声传来。
“陛下、福王还有大将军,你们怎么来了?”苦艾急忙起身施礼。
“太子能来,朕和福王就不能来了?”延陵昱走进了书房。
“当然不是了。”苦艾笑道,“今天院里倒是热闹了。”
“娘子真是好本事,本王的花蕊宫总管没得做了。”福王开玩笑地说。
“请福王恕罪。”
“别,反正本王早就不想做了。”福王急忙摆摆手。
延陵昱看着案上摆放的煎茶用具,心想:你都没给朕煎过茶。
“朕送你的龙涎香用了吗?”延陵昱故意问道。
“御赐之物不敢轻易使用。”
“既然赏赐给你了,就要用。”延陵昱又问,“太子送你的那瓶撒馥兰呢?”在得到苦艾同样否定的回答后,他觉得心里舒服点了。
“陛下,本宫已经听说了那件事,”白泽说,“娘子做法虽然不妥当,但也是事出有因。”
“朕知道,所以只是罚她闭门思过。”延陵昱心想:只因为海棠轩与菡萏院离得近,就可以随便串门了吗?
“太子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吗?”延陵昱看似随口问道。
“多谢陛下关心,住得习惯。”
延陵昱寻思了一下:“朕想请太子帮个忙。”
“陛下请说。”
“无上皇回宫后,整日也挺无聊的,朕国事繁忙,分不开身。太子如果有空的话,就经常去陪陪他老人家。”
“这倒不难,不过宫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吗?为什么要本宫去陪无上皇呢?”
“这个……”延陵昱朝福王眨巴了下眼睛:“这是为什么?”
“啊?”福王楞了一下,瞥见一旁的陆双棋,于是灵机一动,“听说太子的棋艺高超,无上皇也爱好下棋,一直想找个高手来对局。”
“原来如此。”太子似乎相信了这个解释。
延陵昱说:“无上皇现在住吉量宫里,朕明天就让人去海棠轩整理行装,太子到无上皇那里住上一段时日。”
“还要搬过去?”
福王点头道:“无上皇这几天棋瘾上来了,正难受着,太子好好去陪他下几天棋。”太子虽感到困惑,但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待他走后,苦艾问道:“无上皇很擅长下棋吗?”
福王翻着白眼说:“恰恰相反,无上皇喜欢下棋没错,但棋艺一向很臭,而且输了就要耍赖、乱发脾气,所以现在宫里没人敢和他下棋。”
“那殿下岂不是会很惨?”
“太子是青鸾国的贵客,无上皇不会对他乱发脾气的。”延陵昱说。
福王叹了口气:“娘子与其担心太子,倒不如担心一下本王,无上皇万一生气怪罪下来,倒霉的还不知是谁呐。”
“既然如此,刚才为何要这样做呢?”
“还不是希望那个太子别整天往菡萏院跑。”
“福王!”延陵昱皱起了眉头,对苦艾说,“朕有事找你,到院子里去走走。”
“什么事?”福王好奇地问道。
延陵昱没有搭理他,对於菟说:“陪福王好好下盘棋。”
“到底什么事啊!”福王眼见着皇帝和苦艾出了书房,就想跟过去。
“福王,请吧。”於菟拦住福王,用手指了指棋盘。
“不听就不听。”福王悻悻地坐下,心想:陛下不会真看上钟离小娘子了吧?
延陵昱和苦艾在后院里走了好一会,来在一个僻静之处,前者问道:“你觉得钱缗说得是不是真的?”
“陛下觉得呢?”
延陵昱苦笑一声:“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苦艾叹了口气:“人心难测,这个地方有些人对臣真的很不友善。”
“但你忍下来了。”
“不是忍下来了,只是审时度势罢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朕没有重罚钱缗她们。没法给你和阿瞒一个真正的公道,朕觉得很愧疚。”
“这不怪陛下。”
“那又能怪谁呢?”
“一日夫妻百日恩,只是阿瞒无辜,为此吃了不少苦。”
延陵昱沉默了一下:“去年,宫里发生了件悲惨的事情。她曾在朕最难过的时候,陪在朕的身边。”
苦艾点点头:“人是绝对不能忘记别人的好的。”
“但朕两边都想保护。”
“那就让臣离开宫廷吧。”
延陵昱沉默了一会,说:“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为什么要将臣留在宫里,难道只是因为那个秘密吗?”
“朕也不知道。”
苦艾的眼神飘向别处:“不知道福王和大将军的棋下得怎么样了,臣想回去看看。”
延陵昱忽然伸手抓住苦艾的手腕,认真地说:“记住朕的这个承诺。”
苦艾将手抽了回来,淡淡地说:“男人不应该做这样的承诺,否则双方都会很辛苦的。”
延陵昱面露失望之色,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又觉得一阵反胃,他难受地问道:“这二日已经好几次了,怎么回事?”
苦艾探了探皇帝的脉象:“掐指算来也有两个月了。”
延陵昱想起皇后和蓝妃怀孕时也吐得很厉害,问道:“难道是害喜?”
“是。”
“看来真的是拖不下去了。”
“臣的想法到现在也没变过,但臣现在很累。”
“这是朕的事情,本不该把你拖进来的。”延陵昱把手放在肚子上说,“是该做个决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