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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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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来访的这一天终于到了。清晨,延陵昱坐在崇政殿内的皇座上,接见了以修鱼白泽太子为首的使团,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只因为传说中先祖的过节,就让两国结下怨恨,互不来往,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延陵昱看着那个比他小了整整五岁的紫鳌国太子,笑着说。
“的确,近几年虎蛮人不断骚扰贵国和紫鳌的边境,使两国百姓深受其害,为此两国的皇族更应该放下彼此的成见,联手抗敌才对。”太子正色道。
延陵昱十分满意对方的回答,又看了他们带来的紫鳌国皇帝的亲笔国书,心情大好。退朝后,处理完政事,他见离傍晚的太子接风宴还有不少时间,便坐着御辇,去了一趟位于皇城的尚工局,想为蓝妃、苦艾以及花蕊宫的众女挑些礼物。
尚工局的女官们得知皇帝的来意,急忙命人打开了库房。延陵昱进入其中,慢慢欣赏着陈列在架子上的金银珠宝、珊瑚玛瑙、锦缎丝绸、动物皮毛等物。不久后,他看见一个螺钿的黑漆描金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牡丹花造型的发冠,其花瓣是用细如人发的银丝编成,花蕊则是金丝的,蕊心上还嵌着十几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延陵昱用手掂了掂,发冠的分量竟然出奇地轻,他满意地点点头,让人将其连同盒子一起送到兰佩宫去。然后他又选了一些戒指、带刺绣的丝绸手帕以及小巧的玉挂件等讨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让人送去花蕊宫。最后,他想为苦艾选件礼物,却怎么也找不到让他满意的,随行的女官见此,便让人取来前几天刚刚做好的发簪,其中一支发簪的翡翠坠头与苦艾眼睛的颜色相同,它被雕刻成一只精致的小蜻蜓模样,非常地讨人喜爱,延陵昱越看越喜欢,便命人将其送到菡萏院去。但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总觉得给对方的东西还不太够,他看着架子上的缎丝绸和动物皮毛,心想:眼看着天气慢慢转凉了,也不知她御寒的衣物够不够。于是,他又选了几块锦缎、一件赤狐披风和几条貂皮围脖,吩咐尚工局做衣裳的女工等把这些锦缎尽快做成冬天穿的袍衫,之后连同着披风和围脖一起给菡萏馆送去。
下午,已经收到了宫女送来的发簪的苦艾在菡萏院后院的八角亭里摆了张矮榻,盘腿坐在上面练习着将要在接风宴上吹奏的曲目,上次跑到这里来吃食的白猫则安静地趴在一旁,自从那天苦艾喂了它后,这只猫就经常来这里蹭食,前者也很喜欢它,所以总是留些饭和肉给它吃。虽然阿瞒看起来并不愿意让这只被她称为‘冬雪’的猫来这里,但她却不肯把真正的原因告诉苦艾。
苦艾停止了吹箫,俯身轻轻抚摸着冬雪,她见这只猫原本雪白的皮毛已经很脏了,心里正盘算着什么时候给它洗个澡。忽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阵嘻嘻哈哈的人声,惊得冬雪跑出了亭子,又不见了踪影。不一会,一群妙龄少女互相打闹着无所顾忌地来到了后院之中,苦艾认出领头的正是那日在御花园里遇到的花蕊宫的钱缗。
“女侠姐姐,我们来找你玩了。”人群中的黄柔柔手里拿着球,兴高采烈地向苦艾打着招呼。
“诸位怎么不先通知一声,让儿好有些准备。”苦艾急忙走出亭子,迎了上去,问道,“福王呢?”
“我们临时起的意,福王还不知道呐。”钱缗看着苦艾手中的箫,说:“柔柔想来找你玩蹴鞠,我们就跟来看看。”
“是钱缗先提议的。”黄柔柔插嘴道。
“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钱缗不高兴地说。
黄柔柔调皮地吐了下舌头,苦艾记起自己的确答应过她可以到菡萏院来玩,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选在宴会的当天来,但她这会儿也没多想,以为这只是个巧合罢了。
“你们能来玩,儿当然欢迎了。不过儿今天要在紫鳌国太子的接风宴上吹箫,所以正在练习中。”苦艾有些为难地说。
“我们可是特地到你的菡萏院来玩的,难得你要我们现在回去?”钱缗反问道。
“不是,儿只是怕等会玩得太高兴了,万一迟到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只不过玩一会罢了,况且我们也被邀请去赴宴,与你一样是不能迟到的。”
苦艾寻思着:既然花蕊宫的人主动来找她玩,说不定这是示好的表示,自己自然也不能怠慢了对方。于是便点头答应了,她让阿瞒去拿了些瓜果点心,自己则回到八角亭内,将箫放回矮榻上,钱缗将这一切看都在了眼里。
于是,一群人玩起了蹴鞠,谁知才玩了一会,钱缗就忽然坐到了地上,揉着脚腕,皱着眉头说:“好痛啊,我的脚好像崴了一下。”
“儿是大夫,让儿看一下吧。”苦艾担忧地走上前,细细查看钱缗的脚腕,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受伤的痕迹。
“应该没有伤到筋骨,现在能站起来吗?”
钱缗摇了摇头,说:“刚才我的脚底一滑,就摔倒了。现在两条腿都是软的,看来没法再玩了。莺莺、燕燕快扶我到那边的八角亭里休息一下。”
说罢,那被叫做莺莺和燕燕的两个女孩便把钱缗搀扶进了八角亭里并让她坐在矮榻上,后者向她们暗暗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她们走出亭子,若无其事地与苦艾和其他人继续玩着蹴鞠,直到两人估摸着离接风宴开始还有半个多时辰时,二人又回到来到亭中,其中一个对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钱缗身边照看她的阿瞒说:“我渴坏了,你快去煮点茶来。”
“奴婢已经煮好茶了。”
“茶都凉了,我要喝热的,你再去重新煮一次。”那个女孩坚持道。
阿瞒只好重新去煮茶,趁着把对方支开的当口,二人挡在钱缗的前面,看上去三人好像在谈话一样。这时,其中一个提起裙子,钱缗弯腰迅速地把藏在那人袜筒里的一截细棍子和一小团头发取了出,然后拿起放在榻上的箫,用细棍顶着那团头发从箫的吹孔处硬塞进箫管之中,最后把箫又放回了榻上。
做完了这些,三人走出八角亭,告诉花蕊宫的众人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送走众人后,苦艾见时间的确已经不早了,急忙洗了个澡,让阿瞒帮她梳洗打扮了一番,戴上了皇帝送的发簪,拿着箫,出了菡萏院,坐上步辇,前往位于崇政殿后面的德政殿,那里是举行宴会的地方。
当苦艾到达那里时,殿内已经有许多人了,她环顾四周,发现皇帝、蓝妃以及无上皇都还没有来,她认识的忠亲王、福王以及林尔雅则忙着和宾客们打招呼,没有空理她,而她又不认识白泽太子,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在这里了,所以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无所事事地坐在位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自己的位子上。过了一会,个个都打扮得光彩照人的花蕊宫众女来到殿内,苦艾觉得钱缗她们对她指指点点的,还似乎在捂着嘴偷笑,她心生疑惑,刚想过去问个究竟,这时侍卫们宣告道:皇帝、无上皇、蓝妃和紫鳌国的白泽太子到了。
宾客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延陵昱身穿隆重的皇袍,头戴冕冠,威仪地在主座上落座了,无上皇似乎是为了掩饰额头上还未痊愈的淤青,而特地戴了一顶通天冠,在主座的左侧坐下了。蓝妃则施着得体的浓妆、头梳高耸的簪花髻,戴着用金银丝编成的牡丹花发冠,穿着一条宽大的在四个裙角上缀着鎏金银铃铛,走路时能发出悦耳的铃铛声的大红色罗裙,坐在了主座的右侧。
最后,苦艾终于看见了她一直想见的人,那个身穿一袭绿衣、腰系玛瑙带、头戴紫金宝石冠的白泽太子,他看上去很年轻,身体瘦削、容貌就像个文雅而忧郁的女子。待那人在无上皇旁边落座后,殿内宾客们起身向皇帝行礼,延陵昱让众人平身后,乐工们便开始演奏起了悠扬的乐曲,宫中的舞伎们则翩翩起舞起来。
苦艾此时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她觉得自己与这热闹的宴会气氛格格不入,虽然周围有那么多人,她却感到了无比的孤独,她不由地朝皇帝坐的方向看去,发现后者正和那个白泽太子聊着什么。苦艾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丧失了所有勇气,心想:我到底在做什么?就算真能和太子说上话,又能从他口中求证些什么呢?
就在苦艾在胡思乱想之际,延陵昱朝她看了过来,二人的目光就这样在无意中对上了。似乎是怕被对方看出自己此时在想些什么,苦艾慌乱地低下头,避开了皇帝的目光。后者想了想,对身旁的於菟说了几句话,於菟来到苦艾面前,把她领到了皇帝面前。
延陵昱见苦艾过来了,笑着问道:“钟离氏,没忘记你答应过朕的事情吧?”
“臣要为太子殿下吹箫。”苦艾握紧了手中的箫,觉得自己的勇气又回来了。
“太子精通乐律,你可要小心点啰。”延陵昱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苦艾看着白泽太子,后者冲着她友好地笑了笑,这给了她莫大的信心,于是便说:“殿下精通乐律,但臣的箫也吹得不差啊。”
“说得好。”皇帝示意殿内的宾客们安静,还让乐工停止了演奏,舞伎们都暂时退下,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们更好地欣赏苦艾等会的表演。
一个宫女搬了个凳子过来,苦艾行了礼,坐下后把箫放在嘴边,才试了一下音,就发现了异样,她联想到钱缗下午在菡萏院的种种表现和她刚才看着自己偷笑,立刻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