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娘子(男生子)》青兰与蜜獾

10、第 10 章

　　一个肥胖的男人如离水的鱼般张大了嘴嘴巴，倒在一楼冰冷的地上不住地抽搐着，一旁的女人已吓得花容失色，瘫倒在地上，脸上的脂粉被流出的泪水和成了花泥。
　　闻声从采莲居跑出来的苦艾推开人群，来到倒地的男人身边细细查看，发现此人居然是刚才那个对自己无礼的胖客人。
　　“怎么回事？”看着那人憋得满脸通红，苦艾觉得他的喉咙应该是被什么卡住了。
　　“刚才，他一口吞下了个糯米团子，结果就变成这样了。”‘花泥脸’女人哭哭啼啼地说。
　　苦艾跪在地上，支起那人的上半身，用力地在他后背拍了几下，却没有什么效果。
　　“你想干什么？”刚才那个拿项链在苦艾面前显摆的瘦子朝她嚷道，此时他和四个家奴模样的人将她和病人团团围住，但他们和围观的人一样都对此束手无策。
　　“闭嘴，我是大夫。”苦艾抬起头，瞪了瘦子一眼，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发现冯小田、老鸨、花如梦和采莲居的三人都在其中，便起身叫道：“小田，快回家帮我把木箱取来。”冯小田点点头，撒开腿一溜烟就跑出了出去。
　　苦艾站起身，把宽大的袖子一直翻卷到肩膀上，解下腰带，把翻卷的袖子扎住，盯着瘦子，不容分辩地说：“让你的人将他好好按住。”而后，她又转向老鸨，用同样的口气说：“阿母，我还要毛笔和开水，快点。”
　　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见那胖子的情形，看来已经没时间另寻大夫了，那二人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老鸨发话叫了一个龟奴去拿毛笔和开水，瘦子则让四个家奴分别按住病人的四肢，自己则退到围观的人群中。苦艾趁着间隙，走到於菟面前，伸出双手，正色道：“为了救人，请借刀一用。”
　　延陵昱朝着於菟点点头，於菟便将刀从鞘中拔出，刀锋薄如纸片，寒气逼人。苦艾忍不住轻声赞叹：“果然是把好刀。”
　　此时，毛笔和开水已拿来了，苦艾利索地用刀将毛笔的两头切下，只留下一截中空的笔管，她将笔管的一头浸在装开水的碗中，又从怀中掏出一块汗巾将刀身的中段包住，然后将刀尖放在桌上的油灯上反复炙烤着。
　　“你这疯婆子，大庭广众之下竟想害人性命！”瘦子的脸变得苍白，此刻他已经明白苦艾要干什么了。
　　苦艾看了一眼整张脸已变成猪肝色的胖子，说：“你若还有更好的办法，就请快点说出来，这人已经拖不起了。”
　　“若是有个万一，你可担当得起？”瘦子厉声质问道。
　　“若现在什么也不做，那只能看着他死了。”苦艾冷冷地回答道，对按住那胖子的四人说，“好好按住他，我也不想有什么闪失。”
　　那四人点点头，用力压住胖子的四肢，苦艾半跪在病人边上，屏气小心地在他的喉咙上横划出了一个小口子，白色的气管很快就露了出来。围观的人群中不时有人发出尖叫声，老鸨则用手捂住心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身旁的花如梦急忙扶住她，不过她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胖子因为疼痛不住地挣扎着，压住他的四人不由加大了手里的力气。苦艾紧咬着嘴唇，将气管小心割开，然后将笔管泡在开水中的一头插了进去。只听露在外面的笔管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再看病人的脸色慢慢地从猪肝色转为正常，苦艾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把刀放下，她让那四人起身退到一边，然后又将胖子的嘴巴扳到最大，然后将手指伸到他嘴里，过了许久才伸了出来，两指间夹着一个糯米团子，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此时，冯小田也背着木箱子回来了。
　　苦艾将沾满口水的手在那胖子的绸缎衣裳上来回擦了个干净，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了细针、鱼肠线、纱布和一些小盒子和小瓶子放在地上。她从小瓶子里倒出些粉末在一块布上，然后用它捂在胖子的口鼻部，不一会，那人全身就瘫软下来。
　　苦艾却并不急着为他缝合伤口，而是看着人群中的瘦子，缓缓开口：“诊金五十两。”
　　“五十两！那也太贵了！”瘦子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低声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
　　“我刚才看见了，你有一串珍珠项链，应该就值五十两。不给的话，就不把伤口缝上了。”苦艾认真地说道。躺在地上的胖子或许还有一丝意识，一听说不把他的伤口缝上，嘴里就恐惧地发出含糊的呜呜声。
　　“可那也太贵了。”瘦子试图讨价还价。
　　“难道你觉得项链比朋友的命还重要？”苦艾不给他任何还价的余地。
　　瘦子语塞，他想了许久，终于咬牙从怀里取出项链，紧紧捏在手里，挨个将珍珠摸了一遍，数了又数，看了又看，却迟迟不肯将它交给苦艾。
　　“小田，把项链拿过来。”苦艾很不耐烦地说。
　　冯小田抖抖索索地来到瘦子跟前，伸手去讨，那人这才不情愿地将它交给了冯小田。拿到项链后，冯小田急忙将它转手交给了苦艾。
　　苦艾接过项链，仔细地辨别过真伪后才将它小心地放入怀中。接着又跪在地上，灵巧地将胖子的气管和皮肉迅速缝合好，随后，又在伤口上仔细地涂上一层黑色的药膏，认真地用纱布将胖子粗壮的脖子包扎好。
　　“每两天换一次药，在伤口愈合前，不要碰水，吃些清淡的食物就可以了。”除了装黑色药膏的盒子，苦艾将其余的东西都放回箱子里。
　　“真的就没事了吗？”瘦子紧张地问道，见苦艾点头，他便差使家奴拆了块门板，将胖子搬到上面，让他们将其抬到自己的身边。等干完这一切后，此人立刻就变了脸，脸色阴沉，恶狠狠地说：“五十两？你简直是在敲诈，快把项链还来，否则拉你去见官。”
　　“到承欢阁喝花酒，一个晚上就要十几两银子，难倒为了你朋友的命还付不出五十两银子？”苦艾态度却出奇地强硬。
　　“别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不敢下手。”瘦子见苦艾不肯将项链拿出来，便给家奴们使了个眼色，那四人就气势汹汹地向苦艾靠了过来。
　　“等一下！”目睹这一切的延陵昱板着脸说：“她是你朋友的救命恩人，怎可如此待她？”
　　“管你屁事。”瘦子气呼呼地叫道，他一挥手，这些家奴就要去抓苦艾。
　　延陵昱朝於菟使了个眼色。只见后者一跃而起，冲到苦艾身边，才几下就把那六个家奴揍得人仰马翻。打斗中，还可以不时地听到老鸨因被打坏的桌椅、碗碟而发出的心痛的惨叫声。
　　“混账，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见自己的家奴都被人打趴在地上，瘦子气急败坏地想去打延陵昱，可他才迈出半步，还来不及出拳，原本在苦艾身边的於菟就窜到他身后，伸出一只手从后面扼住了他的喉咙。
　　“我可是认识银青光禄大夫，伤了我，你们都没好果子吃！”那瘦子吓得大叫道。
　　延陵昱冷笑一声，暗想：好一个飞扬跋扈、狐假虎威的家伙，朕下次在朝堂上可要好好跟大臣们说道说道了。想着便用指节敲了敲那人的脑门，心中竟然畅快无比，忍不住又敲了敲，讽刺地说：“银青光禄大夫？真是好大的官呐。不过认识区区一个从三品的文官散阶，竟然也敢如此蛮横，若是让你认识了延陵氏的人，岂不是要飞到天上去了？”
　　瘦子立刻闭上了嘴，他也清楚，这里是叶城，路上随便踩到一个人，那人都有可能是某个位高权重的大官或是和他有关系的人。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清楚眼前的红衣人身后有什么样的背景，所以，现在还是乖乖地闭嘴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见那人还挺识时务的，延陵昱示意於菟将手松开，警告道：“我可不管你是否认识什么银青光禄大夫，这位娘子和我可是熟得很，你以后若去寻她麻烦，不只是你，连你那靠山都会有天大的麻烦，知道吗？”
　　瘦子艰难地点了点头，赶紧招呼那些被於菟教训了一顿，还在捂着伤口呻吟的家奴们抬着躺着胖子的门板，灰溜溜地离开了承欢阁。
　　一群人走后，老鸨心痛地看着被打坏的桌椅碗碟，直到延陵昱跟她说会赔偿打斗中的损失后，这才急忙让龟奴们收拾残局并招呼起了其他的客人，几个当事人反而被暂时留在了原地。
　　“多谢壮士相救。”苦艾将刀还给了於菟。
　　“啊呀，用不着感谢他，”延陵时忙说，“小娘子这可是你失礼了，真正帮你的是这位严一郎，当然还有我。”
　　“福弟，此事与你何干？”延陵昱白了延陵时一眼，他听见外面传来了铜锣声，笑道，“待铜锣敲过三百下后，就要宵禁了，娘子今天想在阁内过夜吗？”
　　“不，承欢阁离儿的住处不远，宵禁前就能赶回去。”苦艾一边说一边背起了箱子。
　　“我怕娘子在路上会遇上歹人，让赵丙送你们回去吧。”
　　“多谢公的好意，但不用了。”苦艾婉拒了延陵昱，与冯小田一起向三人行过礼后，二人手拉着手快步朝阁外走去。来到门槛处，苦艾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身对延陵昱说：“儿觉得当年能让如此高傲的岐岐那从山顶上下来的，不是那那岐无尽的荣誉和财富，而是男神的坚持和真诚。情爱虽为天赐，但人世间还有一个词叫‘人定胜天’。”说罢，她和冯小田便匆匆离开了承欢阁。
　　“借你吉言。”延陵昱叹了一口气，望着那女人离去的背影竟有些失神，他想了想，随后附在延陵时的耳边小声说：“朕要回宫去了。”
　　延陵时一听就急了，忙说：“父王和大臣们都知道陛下和臣去看望无上皇了，现在他们都认为陛下和臣等理应和护驾的队伍在城外的路上了，可这次因为想乘机出来散心，所以才让护驾的队伍先在城外等着，如果陛下现在回宫，那到了明天早朝的时候，可就穿帮了。”
　　“福弟，你太大声了。皇太父一向行踪飘忽，就算到了山庄也不一定见得到，等赔了承欢阁的损失，就有劳福弟代朕跑一趟，至于二皇叔和大臣们这边，朕定会找个借口好好敷衍一下，绝对不会连累到你的。”
　　延陵时拉长了脸，愁眉苦脸地嘟囔道：“明明是一起犯事，可被识破的时候，倒霉的就只有臣而已。”
　　延陵昱拍了拍延陵时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并不想改变决定，于是对身旁的於菟说：“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