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四章 口舌之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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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最终决定不将孙绍送去北方作质子。大乔也因此解开了心结，身子跟着恢复了起来。
自从那日之后，吴夫人便开始忙碌起孙权和徐嫣的婚事来。孙仁很惋惜的告诉我，孙权已经答应下来婚事，虽然还未下聘过彩礼，但应该会在吴夫人下月的生辰上宣布婚期。徐嫣再过几个月便会搬回徐家待嫁，因此她屋内进进出出的丫鬟也变得多了起来，吴夫人也不时会有礼物送去。也许是为了当日那句“孙家不会亏待于你”的承诺，我的屋中也多了不少吴夫人赠送的绫罗布匹及首饰发饰。
而徐嫣当家主母的风范也渐渐显露了出来。和我原本的见面无语也慢慢变成了言语讽刺。想来也是，无论我是何种身份，只要还在孙家一日，就必须看她的脸色。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脾气的人，但是由于内心惆怅，不愿多话，因而能忍则忍，只求相安无事得过且过。
吴夫人寿辰的当日，府上热闹不凡，来来往往贺寿送礼之人络绎不绝。距晚上家宴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孙仁偷偷溜出府，要去药材铺取今日刚到的千年雪山人参给吴夫人贺寿。
我换了件稍显喜气的翠绿色裙褂，在颈后绾了个低髻，找了些珠钗带上以示隆重。见时间差不多了，料想孙仁回来后会直接去宴会厅，便准备带着小吟前去晚宴。
刚一出屋子，就迎面遇上了徐嫣。只见她对着身后的娟儿娇声道：“这盒子里装着的可是爹爹特地派人寻来的十颗东海明珠，专门为表姑姑今日的寿辰准备的，你得小心着点，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可担当不起。”
娟儿捧着一个黄金镂空妆奁，里面隐约可见珍珠散发出来的柔润光泽。听见此话，娟儿唯唯诺诺道：“是的，娟儿知道了。”
知是避无可避，我只好上前略一欠身道：“表小姐。”
徐嫣今日的装扮显得格外的妩媚动人。一袭桃红色的曲裾袿衣，端庄又不失灵动，衣带上的流苏在风中柔美的摆动，摇曳添姿。发式是最流行的堕马髻，配合玳瑁发簪更显典雅。而这身装扮的主人，今日颇有心情和我周旋。
她细眉一扬，含着媚笑对着我上下打量道：“哟，香香这身子倒恢复的挺快，看上去精神不错啊。”
我不语，等着她先走。
然而她似乎没有移步的打算，反倒悠然转了个身，道：“可惜大表嫂就没你那么走运了，至今还是病怏怏的。”她突然凑近我，又道：“我就觉得奇怪了，那日明明只有你和大表嫂在一起的，怎么就没有看好她呢？”
提到大乔，我心中突然有股怒气上窜。若不是她的自以为是，大乔怎么会自寻短见？我一直没有提起此事，她今日倒诘问起我的不是来。
“是，当日是香香疏忽了。但是，若不是那天有无知之人在大嫂面前乱嚼舌根的话，我想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反唇相讥道。我恼于她的行为，更心疼柔弱的大乔。
“你……哼！”徐嫣听了此话气极，但也不好发作，向后狠狠的甩了一下手。
“啊！”随着娟儿的一声惊呼，原本她捧着的盒子被徐嫣打翻在地，十颗浑圆饱满的珍珠一一滚落，散在各处。
“对不起，对不起，表小姐……”娟儿赶忙蹲下身子，四处去捡掉落的珍珠。附近的家丁见状也立刻过来帮忙寻找。
珠子被一颗一颗拾起重新放到妆奁里，娟儿反复数了一下，却心急的发现怎么数都只有九颗。于是众家丁和丫鬟又开始低头寻找起这最后一颗来。
“在那里！”其中一人惊喜的叫道。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最后一颗珍珠正滚落在了徐嫣的脚边。
娟儿大喜，立刻要去捡。“站住！”徐嫣突然喝止住娟儿。娟儿带着半分不解半分惶恐的看着徐嫣。
“这最后的一颗，我要香香来捡！”徐嫣眯起眼睛，挑衅的看向我说道。
娟儿尴尬的看看我，又看了看徐嫣，懦懦道：“还是……还是……娟儿来捡吧……”
“这孙府的下人谁要是帮她捡了这颗珠子，就给我马上滚出府去。”徐嫣厉声道，一派当家主母的气势，吓得娟儿愣是呆在了原地，噤若寒蝉。
我暗自想道，徐嫣无非是想在孙家下人面前折辱我，我又何必与她僵持不下多生事端呢？就遂了她的愿，捡了这颗珍珠又如何？
我走近她，正当我要低头时，身边的小吟脚步一移，灵敏的探低身子，迅速捞过徐嫣脚边的珍珠送入娟儿手中的盒子里，低头道：“小吟是尚香营的士兵，只听香香姑娘的差遣。”
我含笑看向小吟，感激她替我解围。她朝着我吐了吐舌头，然后乖巧的站在我的身后。
徐嫣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声音也有些颤抖：“好，很好！”她双目突然一转，讽刺道：“我倒忘了香香你武艺了得了啊，真是有乃父遗风啊。”
我怔住，她的“乃父遗风”刺到了我的痛处。没有想到她会拿那日与吴夫人在我门外听到的话来作文章。
见我发愣的表情，徐嫣露出了得意之色，提起了脚步便朝院子外走去。
当我以为今日的刁难已告一段落时，她突然转过身子，对着我娇笑道：“只是……嫣儿有一事不明，香香的生母既是貂蝉，那生父到底是吕布呢？还是董卓呢？”
徐嫣的声音并不轻，这句话清楚的落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所有的人皆为一惊，然后开始低头窃窃私语，时不时的带着不知是讶异还是好奇或是鄙视的目光打量我一眼。我感觉自己就如同怪物一般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我狠狠的捏住了自己的裙摆，尽量不要让自己发作，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变得不那么急促。
“啧啧啧……”徐嫣非常欣赏我愤怒的表情，继续道，“原来香香你只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哈哈哈……”
她没有说出最后一个字，但效果却比说了出来更佳。小吟扶着我的手臂，试图给我安慰。
我紧紧咬住嘴唇，竭力控制住自己想扇她的冲动，直到我感觉到自己嘴里的咸腥味。我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远方，不想看到她那张令我难受的脸。
正是这一抬眼，让我看见不远处的回廊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里走来。我对着徐嫣冷冷一笑，待那个身影靠近些了，我才大声道：“看来表小姐一直对香香的来历不明耿耿于怀，所以当年才命人将我抬离权哥哥的书房，然后扔到江中的是吗？”
徐嫣闻言也是一愣，马上又心虚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我不往徐嫣的身后看，而是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没想到表小姐你表面风姿绰约美如天仙，内心却比蛇蝎还要歹毒！”
“你！”徐嫣脸色有些发青，蓦地，她扬起右手，欲向我的脸颊袭来。
我闭上眼睛。很好，徐嫣的表现比我想象的还好。
那一巴掌终是没有落在我的脸上。四周一片默然，只有家丁的抽气声。片刻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七零八落的响起了“拜见吴侯”的声音。
我缓缓张开双睛，随着众人一同下拜。起身时发现孙权正抓着徐嫣的手腕，怒道：“你只为一己私欲便妄图取人性命，香香说的一点没错，你当真是心如蛇蝎！”
孙权愤然甩开徐嫣的手，徐嫣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并没有想到孙权会突然出现，她一时之间慌乱的不知所措，口中嗫嚅道：“我没有……没有……”
孙权环顾了一下四周，厉声道：“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统统退下，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诺！”看戏的众人这才纷纷退下。
“二表哥……嫣儿没有……嫣儿当时只是以为……”徐嫣这才回过神来，开始替自己辩解起来。
“娟儿，”孙权打断了徐嫣的话，皱着眉嫌恶道，“带表小姐先去前厅。”
“是。”娟儿立即扶住徐嫣。徐嫣惴惴不安的看了孙权一眼，不再说话，欠了欠身后，同娟儿一起离开。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徐嫣走后，孙权低声问我。
我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告诉你，如果不是徐嫣咄咄逼人，我想，我可以永远守着这个秘密。
见我不回答，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递过来一个精致的木雕盒子，道：“这个……你拿着，寿宴上替我送给母亲。”
我接过盒子，怔怔的看着它，这是何用意？
“我先过去了，你也过一会儿便来。”他用力握了握我拿着盒子的手，深深望了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我打开盒子，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玉如意，玉身不掺一丝杂质，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哇，真漂亮，夫人一定会喜欢，吴侯真有心，对姑娘真好！”小吟在一边发出感叹。
是啊，他真有心。可是，我又做了什么呢？
宴席上，珍馐佳肴源源不绝，祝词贺曲目不暇接。孙仁的千年人参，徐嫣的东海明珠以及我的玉如意都让吴夫人赞不绝口。
我和徐嫣却各怀着心事，两人都在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担忧。虽然我们是矛盾的对立方，但是我想，此刻我们的盼望是一致的。
酒过半巡，吴夫人缓缓站起来，笑意盈盈道：“各位，今日家宴是为了老身的寿辰，想想真是岁月催人老，转眼儿女都已长成，老身就趁着今日寿宴来个双喜临门……”
“母亲，孩儿有事要说。”孙权突然起身，恭敬道。
吴夫人微一怔忡，随即又满脸堆笑道：“呵呵，权儿来说也是一样的。”
孙权向吴夫人拱手道：“母亲，孩儿心中始终有一心事未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父亲过世已有十二年，然而孩儿无能，始终未能替父报仇。江东水师从去年已开始加紧练兵，如今兵粮已足，孩儿决定下月领兵讨伐黄祖，手刃老贼，也完成大哥的遗愿！”
在座各位皆无言，席上鸦雀无声。身边的徐嫣咬住唇，身子微微的颤动起来。孙权一直在练兵准备西征也是确有其事，只是如果照孙仁所说，刚刚吴夫人要宣布的事情应该是他和徐嫣的婚事。如若下月出征，那婚事又是要延期了。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就为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徐嫣向我投来了怨毒的目光，我堪堪回避开去。
“仲谋啊……”吴夫人还想要劝着什么。
“母亲，孩儿心意已决，其他一切事情待征战归来再言。望母亲能够成全。”孙权坚决道。
“哎！”吴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回席中。
我同时也在心中叹了口气，后悔自己鲁莽的报复行径。我实不该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将徐嫣和孙权的关系推上这样的局面。我这样做，让孙权恼怒于徐嫣的恶劣品行，而以战争为由推迟了婚期，却改变不了孙权要娶徐嫣的事实，反而只会让自己陷入更难堪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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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备战充分，二十日后，孙权便率领周瑜、吕蒙、徐琨、凌操等将领踏上了去江夏的征程。战前我也有向孙权请命随军出战，却被他以战争险恶为由断然拒绝。可是他不知道，与其让我留在孙府整日和徐嫣较劲，倒不如披甲上阵来得痛快淋漓。
孙权征战前，陆议被派往海昌担任屯田都尉。据说海昌连年干旱，疫疾横生，我不由得为他担心了起来。
日子仍在一天一天的过。
这日清晨，我随孙仁一同去吴夫人那里请安。徐嫣正为吴夫人垂着背。
“娘，我要去海昌！”请安过后，孙仁突然这样说道。
我们三人都觉得惊讶，吴夫人问道：“仁儿为何突然想去海昌？”
“昨日去医馆，听说海昌那里疫疾遍布，百姓民不聊生，却没有大夫肯去疫区治疗。仁儿这两年苦心钻研医术，也掌握了不少治疗疫疾的方法，相信一定能救当地百姓于水火之中。”孙仁诚恳的回答道。
“咳咳，”吴夫人皱着眉头咳嗽起来，“仁儿啊，你自己身体本就不好，为娘怎么放心让你去疫区呢？”
孙仁平静道：“娘，仁儿的病自己清楚，多则拖个十年八年，少则不过五年，仁儿只求在有生之年能够多救治一些人，那么也不枉此生了。”
“不行，”吴夫人心痛道，“你这样说，我更加不能让你前去了。我就你一个女儿，其他事情可以由着你，婚事也可以由着你，但是此事万万不可！”
吴夫人的声音有些发抖，态度却坚决而强硬。
“娘……”孙仁无助的看了看我，可是我也爱莫能助。
“表姑姑，仁儿，嫣儿倒有一个两全的办法。”大家都不语的时候，徐嫣笑着开口道：“仁儿表妹的身体不好，当然是不适合远行，但是香香妹子就不同了，她整日练习骑射，身手了得，又救过大表嫂母子，医术了得。依嫣儿看啊，倒不如让香香替仁儿去海昌，表姑姑觉得如何？”
孙仁一听便急了，“表姐，你怎么可以这样？香香她……”
我轻轻拉过孙仁，对着吴夫人道：“香香这些年来跟着仁儿一同配药熬药，也略通了一些岐黄之术，香香愿意前去海昌治疗疫疾。”
徐嫣没料到我会一口答应，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却不以为意的朝她笑笑，我想，我应该感激她，我现在需要的正是这样的逃离。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四章 口舌之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