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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西征黄祖(修) ...

  •   我回头,意外地发现孙策和周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马场。江东双璧并辔缓行,相顾笑谈而来,同样鲜妍悦目的笑颜,一则张扬热烈,轩如朝霞,一则俊逸疏朗,濯如春月,叫人移不开双目。

      “大哥,周护军,你们怎会来此?”意识到方才的喝彩之声来自于孙策,我惊喜地问道。

      不料孙策还未回答,周瑜却先道:“香香这一声周护军叫得好生疏离。”

      想到早些时候与孙权就称呼一事你来我往了好久,我不禁一笑赔礼道:“公瑾哥哥说的是,是香香生分了。”

      孙策自马上一跃而下,对周瑜挑眉道:“你这是羡慕我有个能开弓引箭的好妹妹罢。”

      “可不是?”周瑜跟着下马,轻整衣襟,笑回孙策,“你们孙家的女军师何时学会了百步穿杨的好本领?”

      见两人拿我打趣,我低了低头,不好意思道:“两位哥哥说笑,刚才只是巧合而已,若要再试一次,怕是香香连举弓的力气都没有,怎敢受大哥的一句‘虎父无犬女’?”

      孙策目光微闪,望了周瑜一眼,道:“哦,今日前来马场挑选战马,只为来月与黄祖老贼一战,也就想到了故去的父亲。”

      我本道孙策为鼓励我练习射箭才随口说了一句不算太恰当的话来赞赏我,不想他竟是与我解释起来,心中些许疑惑,恰此时,孙翊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女孩子就是娇弱,二哥给香香挑的弓,已经是这里最轻的了。”

      孙翊孙权走近,向孙策周瑜行礼,孙策道:“让你们教习骑射,怎么只留下香香一人在此?”说着,环顾左右,又问,“为何不见仁儿?”

      我倍感头大,以为又要向孙仁的第三哥哥解释第三遍,孙权却代了我道:“仁儿身体微恙,也无大碍,但需休养几日。”

      我微汗,自己长篇大论的解释到了孙权口中只要三言两语就能说清,不由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而他仿佛并没有看见,除下身上的箭囊,搁置在了一边。

      孙翊向孙策辩解道:“大哥明明只让二哥一人教习妹妹们骑马射箭的,我可没擅离职守,一个人跑去深山老林彻夜不归。”他瞥了一眼孙权,见他脸色并不好看,又嘿嘿一笑道,“不过我也是愿意教的,这不方才还与二哥争着做香香的师父吗?可谁知争着争着,我们俩自己就比试起来了。”

      周瑜闻言,清风朗月一笑,“看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孙翊嬉皮笑脸道:“公瑾兄长,我还小,你说的这些,我不懂。”

      “哦?”周瑜道,“那翊儿该学学权儿,多读些诗书才行。”

      孙翊撇了撇嘴,一拍孙权道:“二哥饱读诗书,可懂公瑾兄长所言?”

      孙权未理会孙翊的调侃,而是神情肃然地望向孙策,忽而单腿跪地道:“大哥,孙权请命同去讨伐黄祖,手刃贼人,将功赎过。”

      孙翊见孙权如此,愣了一愣,敛起说笑之意,效仿孙权屈膝道:“大哥,也算我一个!老贼的这颗脑袋,已经借了他许久,是时候取来了!”

      周瑜亦道:“伯符,庐江刘勋近来动静颇大,吸纳了袁术的旧部,其用心昭然若揭。去岁平定庐江之时,将他留为太守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也该去收个尾了。”

      孙策看似有所犹豫,“可是豫章……”

      周瑜接过话去:“豫章刘繇病逝,部将群龙无首,此刻也正是良机。”他望了我一眼,轻松一笑,以舒缓紧张的氛围,“那日香香就在前殿说过,太史子义必可使豫章之众归入伯符账下,所谓用人不疑,伯符又有何踟蹰?”

      孙策听了周瑜的话,瞬间明朗起来,入鬓长眉一展,豪爽笑道:“公瑾说的是,豫章有太史子义,吴郡有二位张公,我有何虑?”说着,两手分别拽起孙权孙翊,“好,好!兄弟四人同心,何惧区区一个刘勋,何愁黄祖老贼不破!”

      “诺!”两人出奇一致地高声应道,眼中皆有水光闪动。

      周瑜待两人情绪有所平复之后,就粮草准备的情况和排兵布阵的细节与孙策慢慢商议开来。孙权孙翊听得认真,一丝不苟,而我却是一知半解,只在听到招募流民屯田之时,突然想到了那天陆议的话,于是,在两人的讨论行将结束时,大胆地说道:“大哥,公瑾哥哥,香香有一事相求。”

      孙策戏道:“香香也想请命上阵杀敌?”

      “有何不可?”我知他在同我玩笑,亦昂首俏皮道,“只是在这之前还请大哥允许我多和哥哥们学上两招。”我顿了一顿,“其实女子虽然力量不足,但加以训练,同样可以御马驰骋弯弓射箭,同样能够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大哥招募流民之时,何不也同样招收女兵?”

      “女兵?”孙翊奇道,“这听着倒新鲜。看来古有妇好,今有香香,不用等萱萱长大,我们孙家就能出一位女将。”

      “三哥,香香是认真的。”我正色道,“前几日,我与仁儿去制衣铺时,路上看见一个流亡孤女被人逼良为娼……”

      我大致说了一下小吟的身世遭遇,自动略过了陆议那一段,继而道:“流离失所的女子不是个个都能像香香那么幸运,遇上仁儿这样的好姐姐,但她们亦可以有机会堂堂正正地养活自己。况且,我与仁儿都是女子,身边护卫武艺虽强,但终有不便,若女兵训练有成,亦可替换了那些壮士,我们也会觉得自在许多。”

      孙策沉思片刻,道:“香香言之有理,这虽非大事,但长此以往,确实不利于吴郡的安定,那就先按香香说的做,看看成效如何。”

      我喜道:“谢大哥!”

      ***
      孙策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第二日,便授命太史慈率领数百人前往豫章招降刘繇部众。与此同时,我的“女兵营”也开始了招募。然而,这个时代的民风虽然相对自由开放,对女子思想的禁锢也远不如后世那样变态扭曲,但毕竟男权社会中的男尊女卑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我的女兵营并没有想象中的反响热烈。

      虽则大多数人还在犹豫观望之中,但仍有一些性情大胆,不拘于时的女子愿意尝试,其中就包括了小吟。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干干净净一身粗麻布衣,头发清爽地完成了一个高高的发髻,带着十来岁小女孩特有的明媚的笑颜,看起来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的苦难遭遇。

      就这样,第一批的招募工作不算太顺利地完成了,满打满算一共也就二十来人,我把这支非正式的娘子军命名为“尚香营”,一开始只是颇为随意地觉得这个名字暗合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后来一想,竟与孙仁流传后世的名相同,不禁感到十分巧合。

      对于这样的结果,孙策仍然给予了我莫大的鼓励,在西征的忙碌备战中,亲自来巡查了设在马场附近的尚香营,这使得这些最初还像散兵游勇的姑娘们一下子士气大振,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位英武帅气的主将,训练效果比平时好了几倍,这不由让我动起下次招募时定要挂上他和周瑜两人招牌的心思来。

      我的生活变得异常忙碌起来,几乎白天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马场,因而在府中待得少了,和孙仁的相处也不如之前那样片刻不离,是故总换来她几句小声的抱怨。不过抱怨归抱怨,要让她披甲上阵却是难如登天,她宁可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继续熟读医书。

      这一日,我回府得早了,恰好在门外碰上吴夫人和孙仁等一众女眷从甘露寺祈愿回来。先下马车的是孙萱,见到了我,已等不及侍婢从车后取出垫脚小凳,从徐嫣身上挣了开来,攀着车辕跳下车,跑向我道:“香香姑姑,你什么时候也能带萱萱去你的尚香营看看呀?萱萱也想做女将军!”

      徐嫣随后而来,听了孙萱的话,嗤之以鼻道:“什么尚香营?不过马场边上区区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连军营的边都没沾上,还妄称什么尚香营?”

      孙萱似懂非懂地对徐嫣眨眼睛道:“可我觉得很好呢,姑姑。你们都说女子只能在家中等着嫁人,但萱萱不想嫁人,萱萱只想做女将军。”

      徐嫣拉起孙萱的手,摸了摸她圆圆的脑袋,叹道:“女子,始终都是女子。”她不再说话,也不看我,把孙萱领到了马车旁迎吴夫人下车。

      大乔怀着身孕,这次没有随行,最后从车上下来的是孙仁,她一眼就看到了我,待吴夫人和徐嫣进了门,就过来挽起我的臂膀,倒起了苦水,“香香,你可舒服了,我今日又陪着母亲在那个寺里跪了半天,还被母亲训话,说我们俩上次就是不够虔诚,偷溜了出去,才遭了恶报。”

      看她翻着白眼,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仁儿今天够虔诚了没有?”

      “兄长不日出征,我岂敢造次?”孙仁立马换了副面孔,边说着,边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一个香袋,“我诚心诚意在佛像前面求了几道平安符,哥哥们定能旗开得胜!”

      我自孙仁手里拿过香袋来瞧,掂了掂,倒出里面的小香囊,上面写着我不认识的文字,料想便是平安符,数了一数,道:“一共四个,另外一个是要给公瑾哥哥吗?”

      她耳根瞬时由青白转为嫣红,“他亦是我的兄长,作为妹妹,怎可厚此薄彼?香香,明白大嫂要去公瑾哥哥府上,你能不能随她一起去,把平安符带给公瑾哥哥?”说完又不安地补充,“一定要说是我分别为兄长们求的。”

      孙仁将属于周瑜的那个香囊交给道我手上,道:“大嫂说,待这次大哥他们平定了庐江,就要小乔夫人启程去舒城,大嫂还悄悄告诉我,他们夫妻二人这两日有些不愉快,不知是不是为了这事,她不放心,所以大着肚子也要去看看。”

      我点点头,知孙仁心事重,便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我一定带到。”

      ***
      大乔的肚子已经显怀,但行动并没有很受影响,反而身子显得不那么单薄了,圆润饱满的脸颊更显国色琉璃。

      到了周府,府上的家丁见是大乔,没有通传,直接领进了前厅。大乔一问情况,知是周瑜也在,却独在书房,与小乔不在一块儿,大乔便吩咐侍婢将我们直接带至夫人房间。

      小乔果然略见憔悴,姿容仍是绝美,眉梢眼底却浮着愁云。大乔知自家妹妹的脾性,心里着急,进了屋也不待坐定,就劝说小乔道:“妹妹,成了婚以后就不比在自己家里,不能随着自己的小性子胡来。”

      小乔怔怔道:“可这儿不就是我的家吗?周郎在何处,何处不就是我的家吗?”

      大乔叹道:“你我的夫君,并不是普通的男子……”

      见两姐妹说着体己话,我也不便在旁多听,便一个人自房中掩了门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来周瑜的府邸,小乔院中的丫头们我都不熟,也不好搭话,正自百无聊赖之际,忽而秋风瑟瑟,引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菊香。许是最近一阵御马引弓惯了,我一时也闲不下来,就随着这香味向芳华深处探去。

      周府的布置格局深得我心,古朴自然,优雅别致,没有任何累赘的装饰,一如它的主人,逸然出尘。

      穿过回廊,我瞧见几个莳花弄草的丫头们正在修剪着几株色彩妍丽的秋菊,知自己找到了香味的来源,却不知这几株菊花是小乔还是周瑜的心头之好。

      正想上前询问几句,耳边似乎传来了一缕缕琴音,高低冥迷,若有若无。我心中了然此处的主人,思绪便一下子回到了那一晚的江边,我亦知古琴之音传不太远,于是继续移动步子,用耳朵抓住那声音传来的方位,顾曲而行。

      未走出多远,我就知道自己选对了方向,琴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熟悉。当我走出花园,转入一座静谧的院落时,仿佛看到了一幅流动写意的工笔画。

      墨色的檐下,抚琴的男子一身白衣胜雪,修长的手指落在通体碧绿的琴面,勾挑时蜻蜓点水,走弦时缠绵悱恻。秋风烈烈,吹乱了宽大的衣袂,吹散了额前的细发,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专注,一弦一声,声声醇厚清冽,层层荡漾开去,如水波叠沓,源源不竭,回响在这仿佛不属于人间的角落。

      这首琴曲,于我而言竟是如刻骨铭心般熟悉,便是那夜我在他小舟上所奏之曲。而那一日,属于我自身的那部分意识完完全全处于震惊迷离的状态,未能细细品味此曲的精髓,如今周瑜用绿绮来奏,减了几分少女的怨慕之思,增了几分沙场上的凛冽磅礴之气,仿若千军万军都在他的弹指间来去自如,而仅一个瞬间,一切又仿佛尘埃落定。

      那把旷世名琴,在周瑜的手中好像活了了过来,初时还犹如利剑出鞘,恣意游走,到周瑜收拨之时,已如游龙徘徊,缓缓归穴。

      一曲罢,我已泪流满面,“公瑾哥哥,此曲只应天上有。”

      周瑜见到我,没有太惊讶,反是笑言:“香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自己的琴曲?”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惭愧起来,其实那日之后,我也在吴侯府找过古琴,却怎么也奏不出当日之曲,甚至就连基本的指法都丝毫不通,更遑论成曲成调了。

      周瑜自琴案后站起,道:“那夜子敬在,有些疑问来不及细问香香。”他见我不解地看着他,又道,“是关于香香在岸边放歌的那一曲。”

      我想了想,问道:“明月几时有?”

      “嗯。”他若有所思地走回琴案之后,俯身拨动了几个音,思忖道,“为何这首曲调的音多不在正弦正徽之上,反是通曲皆以偏音所作?是否需要换成另一种调音方式?”

      我一愣,慢慢消化他的问题。我幼时学琴也学过一些乐理,知道后世的乐器多采用十二平均律来定音,即一个八度分成十二个邻音频率相等的半音,而中国古代虽也有以黄钟大吕等命名的十二律,并非如一般人认为的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但却以三分损益法来定音,音律之间的关系并不平均,很难实现升降调。

      我虽不懂古琴,但周瑜如此一问,似乎也知道哪里出了状况,心中暗叹要拿后世的歌曲来这里显摆也不容易,尤其在周瑜这种能听出音律间细微差别的行家面前,于是,便尝试着做出一些模棱两可的解释:“香香也只是跟着别人哼唱,或许这曲调是从西域传来,并不适合用琴来演奏。”

      周瑜缓缓点头认可了这个解释,“香香言之有理,是我局限于琴之一器了。”

      我怕他再问下去我更为捉襟见肘,便率先转了话题问道:“那夜公瑾哥哥的说客做得可算成功?”

      他无奈一笑,“香香觉得呢?”

      我读懂了他的表情,摇摇头道:“子敬先生是当世的苏秦张仪,待公瑾哥哥和大哥拿下庐江,击破黄祖,稳定六郡,与北方诸雄一争天下时,何愁先生不肯出山相助?”

      周瑜望着我,笑意浓烈,却隐隐约约带了点遗憾之色,“香香的才情与见识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只可惜……与家人离散,不知何时才会相见。”

      周瑜的话触动了我的心弦,虽则在那一世,我并无太多的牵挂,但既然命运有轮回,那么,希望我在乎的亲人、朋友平安喜乐。我一叹,引了句词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周瑜喃喃道,忽而眼神一顿,停了片刻又转而望向我,“香香可知,你那夜在小舟上的琴音,说的……正是我与一位故人的往事。”

      我不明白周瑜为何突然和我说起了这个,却也静静地聆听着他的故事。

      “她也是舒城人,我与她自幼便有婚约,两家人走得很近,我以为她会是我一生唯一的妻子。后来,我欲随伯符征战,长辈希望我们早日成婚,我却觉得男儿志在四方。再后来,等到夺取秣陵之时,我想到了她,回到舒城,她却已病故。”

      他把故事说得很简单,简单到甚至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我不语,等着他把故事说完。

      “后来,我遇到了小乔,我才知道上苍待我不薄,在求娶她的那一刻,我答应自己,这一世,绝不与她分离,即便迫不得已,也要倾尽所有,护她周全。”

      话到这里,我才发现周瑜微红的双目始终注视着我的后方,我醒悟转身,果见小乔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之外。

      “夫君……”几乎就在周瑜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小乔飞奔扑倒他的怀里,呜咽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不该闹着要跟你上战场,也不该……不该因为她存在于你的过去而生你的气……”

      周瑜紧紧搂住小乔,柔声道:“送你回舒城老宅,并非弃你不顾。按照我和伯符的计划,如果此番西征顺利,我将驻守巴丘不再回吴。你在庐江,我也方便与你相见。”

      小乔在周瑜怀中哭成了泪人儿,拼着命地点头,“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来见我。”

      我默默退了出来,抬眼一望,疾风已过,太阳在层层云翳中晕开了微弱的光芒,为这深秋时节添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暖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西征黄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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