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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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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她看得出神。
每天早晨护士准点敲门,进房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她的伤势恢复得很快,除去关节残留伤势,浑身的表皮都长得差不多了,看来是空留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隐痛对她来说谈不上痛楚。全归功于温柔护士的精心照料,可是她由始至终无法对那位护士袒露笑脸——进出的医生护士奇异的眼神中掩盖不了惊讶、不安和惶恐。
被当做怪物了。
护士曾向她提出消去伤疤的建议,被她以无言拒绝。反正再过段时间这些被摧残的证明都会消失,没有必要做那种无用功。
这就是她被冠上实验体的头衔、必须要承受暴行的理由——超出常人的细胞再生能力。曾认定是永无止尽的□□精神双重折磨如饥饿的饕餮,不自觉中长驱而入她的大脑,吞咽了她成长的足迹。待她回过神来,她的家,她的亲人,有关他们的图像早已被偷得干干净净,失了精神支柱,连求救的资本都没有。
对了,那个叫迪诺的人有问过“你的家人在哪里”,无辜地被她晾在一边。
他貌似是个十七岁学生,隔三差五就带着眼镜大叔会来找她,有时还会带一些从没见过的食物。不可否认那些东西和研究所的药食比起来好吃许多倍,但她没有理由接受陌生人的好意。
所以这个人还是另有企图的,一定是。
这样抗拒,那些美味的吃食还是进了五脏庙。
“……”
好吧,她有感到挫败,这样的自己相当没骨气。
多想也没什么意思,她坐回床上躺平,闭上眼。今天那个自说自话的怪人迪诺不会来病房,她可以安心地睡个午觉为晚上的离开储存体力,这是她和骸在梦中的约定。
一同击垮艾斯托拉涅欧家族。
女孩每次走进白色世界,眼中永远藏着一丝失意。
男孩说忽然很闲,弄点什么好了。于是他制造了属于他的幻境,有草地,有湖水,有天空。斑驳起伏的水面中折射出无数晃眼的南十字星。
她站在庭院中凝视些许窗门亮着光的医院,一抹释怀的笑意爬上嘴角。夕阳下的蓝发少年带着两个素未蒙面的孩子,踩着暗影,手中的三叉戟荧荧发光。
“身体好了么?”这是货真价实的真声,由远至近。
摇头。
“伤还在痛?”
继续摇头。
噗嗤,骸强忍笑意,露出犯难的表情:“哪一个?”
不对,想说的不是这些。
张开嘴,感觉头脑中是那样的空白,她不知道什么是她真正渴望表述的。活生生的骸近在咫尺,她朝后缩了缩身体。骸的眉毛倾斜出好看的角度,无视她的退却,手上移至头顶,轻柔的拍打她蓬松的头发,轻而易举稀释她散发出的淡淡警戒。
亲手将它安回原处绝不是幻觉,那粘腻的触感还停留在表皮。即使事实摆在面前她依旧无法相信——此刻那清澈的双眼应景地眯起,仿佛在说:现在相信了吧。
这个大小、轮廓,分毫不差。
“啊!你在对骸先生作什么!”不远处的刺猬头男孩忽然指着她嚎叫,她才回过神自己的手指正轻轻按压在骸的眼周围。“抱歉。”她只是想确认。
骸笑而不语。
带着她来到了郊外,此刻另两个孩子正围着搜刮来的树枝手忙脚乱地打火,那个无所事事的骸自发坐在她的身边抬头望月,夜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
那个吵闹的男孩叫做城岛犬,在路上聒噪地说着骸是如何如何破坏了研究所,还带着他们两人破坏了另一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据点。在他重复骸的那句“要一起来吗”的时候,眼中闪烁崇拜的光芒。
如自己猜测的那般,他很强。仅没想到她离开的一个半月他们居然经历这么多。
她迷茫地端详他的眼睛,其中多了些什么,让这个孩子有了平凡人的温度——即使在面对犬和眼镜男孩拒绝的屏障依然占据主导地位,可是对她,她明显感觉到南辕北辙。
他们不知从哪找到了些面包、几条冻鱼和其他生食材,对流浪的孩子而言很奢侈。
此刻她无言地看着犬两手抓烤鱼狼吞虎咽,不消几秒剩下一条干净的鱼骨头。他依次舔干净十指,手伸向第二条插在火堆边的烤鱼。
坐在对面的男孩叫柿本千种,目光黯淡得让人心疼。在犬兴高采烈诉说骸的伟大之处时,他一改淡漠,不加掩饰的笑意让她记忆犹新。他专心低头细嚼面包,忽然丢出悠悠球打击犬的魔爪。“千种你干嘛。”犬揉着手背抱怨,小狗模式全开。
“给她的。”千种只说了一句,继续埋头啃面包。
犬嘀咕,看着眼前摆着的干面包迟迟不下手。
她有些费力地拔起干枝递到犬的面前,犬不明所以地看她,再看她手中的烤鱼咽了咽口水,伸出的手被骸一个眼神扫过,定格在半空。
“和你换。”她朝面包努努嘴。
“可……”
“没关系。”她朝前挪动身体,将烤鱼塞在犬的手里,拿过地上的干面包,吃什么对她来说没区别。
她对犬没有印象,可千种应该就是那天被迫中止意念实验的孩子。他们裸露的地方没有太多外伤,应该都是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小孩。能够看到平安逃脱的人,她就不由自主想要接近。
同样是失去依靠的人。
犬的脸刷地泛红,别扭地转过身小口吃起来。不经意望向千种,与他对视几秒,他埋下头。
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树枝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安抚他们紧张的神经,千种和犬围着颤巍的火堆睡着了。卸下一身的防御,她觉得他们两个的睡脸有些可爱。
她蜷在树下发呆,地上晃动着拉长的影子,医院的人一定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不要到处找她就好。
“恨黑手党吗?”
她看不见倚靠在树后边的骸的身影,小声说:“恨艾斯托拉涅欧……”
“是么。”
“那种家族不存在就好了……但是,骸……”她的睫毛颤动,“有骸……”
现在还有了千种和犬。虽然现在他们对自己还有些隔阂,可是同样的境遇,相信很快他们会成为朋友。
朋友。
那骸也是朋友吧。
“骸。”
“恩?”
“那时候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她一直都很在意,在笑声后未说完的字句,就是那份执念催促她一路寻找,名为“逃脱”的剧本才从天而降。
骸斜过眼思考片刻,说:“残,你居然能想到这样的名字。”
“呃?……”
“很适合你,可是你不是残骸,你只是‘残’。”
她懒得思考,那么诗意艰深的事话她听不懂,骸总是会说一些奇怪的理论,一点都不像稚气未脱的小孩:“那是什么……?”她不觉得这之中有什么区别,而且她现在很困。
骸摸摸她的脑袋,动作轻柔,似是哄她入睡:“是……”
“是………………?……………………”
回答声细弱蚊蝇,等不及公布答案,她自然而然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