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月之天下唯双》浮**梦

35、第三十四章 纵然相逢何相知

　　“不会！她昨晚还在！”无尘不信，不信永月会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何况明明三更时分，还隐约记得她落在自己耳边的轻吻。不过她那时候说了什么，自己那时候莫名的头脑沉重，虽然有些许知觉，却没能苏醒……

　　无尘匆忙寻遍了院落，没有别人了，除了明月、诸葛明、莫念、朔夜和他，别的人似乎从没来过一般地消失无踪。
　　无尘寻到屋外的车辙和马蹄印记，就想追去，朔夜却突然一个闪身拦在门口。
　　“抱歉，孩儿答应过娘亲，不会让爹立刻去找她。”
　　“朔夜……”无尘自然不可能伤了朔夜，提起轻功就纵跃出门。
　　突然一阵狂风刮过，无尘竟然被这阵风打回院内。
　　“大哥哥。”从后院出来的明月忙跑上来扶无尘，“大哥哥，你没事吧？”转头对朔夜道，“夜哥哥，你不是说不会对一般人动手吗？”
　　“他不是一般人。”朔夜极其冷淡地道，语气和神态都似乎。
　　明月一撅嘴，“除了你，谁都是一般人。”扶起无尘，瞟了眼无尘，突然惊呼道，“大哥哥，你是秋水宫的大哥哥。”
　　“秋水宫？”无尘不是第一次见明月，但之前那次明月没多看，无尘更不知道自己和秋水宫有什么关系？
　　“你以前救过我，之后就是让我住在秋水宫啊。对了，秋水宫的人都叫你少宫主。”明月似乎说得蛮起劲的。“我一直没谢谢你呢。”
　　“小心，退下。”朔夜冰冷地道。
　　秋水宫少宫主？凤如卿？无尘见朔夜强硬地拉开明月，总觉得有什么不妥。问道，“朔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朔夜抬眼看了眼无尘，神态语气都似乎大人一般，甚至傲然尊贵，不似凡俗，语气却无丝毫客气，反而盛气凌人一般，“父亲大人，你从孩儿这里问不到任何你想知道的事！孩儿并不知道你的事，也不知道母亲大人的事。”
　　无尘也不为朔夜的态度生气，伸手摸了摸朔夜的头，淡淡地道，“不知道就算了。我会去找她。”无尘心底很莫名，对于那个人的离去，没有生气，没有悲愤，反而只有一种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发生了那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人家说心有灵犀。娘说过你一定会说去找她。”莫念一步一蹦地跳了出来，眨巴着眼睛对无尘道，“不过爹，既然你和娘真的心意相通，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她要走呢？”
　　无尘微微愕然了一下，朔夜冰冷地盯了一眼莫念，道，“莫念，果然是你。”
　　“我怎样，哥？”莫念一脸无辜。
　　“好自为之。”朔夜移开了眼，似乎不屑多看，转身回屋道，“父亲大人，也许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剑于匣中，不见其锋。琴锁蒙尘，难闻清音！”
　　“夜哥哥，你生气了？”明月嘟着嘴，一脸既不甘愿又有些害怕地被矮了她一半的朔夜拖走。
　　无尘并未听明白朔夜最后的话，但隐约觉得谁以同样的语气说过类似的话，那种高深莫测。
　　诸葛明从后院出来，见无尘若有所思，似乎犹豫，面露些许苦涩地道了一句，“如果我有和你一样的本事和条件，一定会天涯海角追逐她，凤兄弟。”
　　无尘被这声凤兄弟叫得回了神，和颜问道，“莫非先生也以为我是凤如卿？”越来越多的人告诉他他是秋水宫的凤如卿，他如何能不在意。
　　诸葛明愣了一下，接着道，“我们曾经在乔家庄有过萍水相逢，虽未深交，但也有神往。当时冷兄弟也在！之后也有过几次短暂交集。你自然是秋水宫的少宫主凤如卿，老夫还未曾老眼昏花！虽然江湖传言你已经死了，但此时见你，我倒也并不意外。”
　　无尘不怀疑如果永月认识凤如卿，那么她身边的人知晓凤如卿也无意外，只是眼前的人，无尘只知道是明月的爹，“敢为先生高名？冷兄弟是谁？”
　　“不才诸葛明。莫非公子不记得冷墨轩冷公子？”
　　“慈心神医诸葛明？”无尘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冷墨轩知道，他也认识凤如卿。
　　“凤兄弟不信？”
　　无尘镇定地微微摇头，道，“在下并非不信。或许正如朔夜所说，在下有很多事都不知道。”
　　无尘对于自己的过去从来不甚在意，最不愿意的是不愿自己是凤如卿，但如今越来越多的指证，只是让无尘觉得自己该面对现实而已。
　　无尘没和诸葛明多说，回了屋内打算收拾东西上路，进屋再次注意到那几口大箱子。总共是五口，无尘随手掀开了其中一个，里面重重叠叠摆满了整齐的书册和几卷画轴。
　　无尘心底瞬间想起了昨夜的谈话，打开了其余的箱子，除了书以外，只多了一个包裹，无尘打开包裹，里面是他的面具、玉箫，甚至无邪剑、盘缠，以及温隽清送的那些字画，没有缺少任何东西，还有一封留信。
　　“无尘，珍重。愿此生永无再见之日。”
　　署名是姬字而已。
　　无尘一阵迷惑，更有某种不安，而最后那句永无再见以最直接而残忍的方式刺痛了无尘的心。无尘知道她说出的话，必然不会有虚假。只是，难道这就是她的真心吗？她的心里真的有无尘这个人吗？无尘一直没确认到结果。从一开始，无尘就潜意识地觉得的不安，就是因为觉得她若即若离，飘渺不定，随时会失去。
　　真到了这一刻，想明白了一切，无尘的心突然从痛苦中平静了，将几口大箱子关好。答应过她会看这些书，他一定会看，看完了，她还欠他一个奖励。
　　无尘本就不是执着并且还淡然的人，黑白无常当初之所以为他取名无尘，只说了一句无过往前尘，自然无牵挂，无牵无挂，自然就淡然。只是无尘依旧是死板了些，所以冷墨轩才会一直随从左右，不断地影响着无尘的刻板，所幸无尘学了不少开阔的心态。
　　无尘将朔夜和莫念交代给诸葛明照顾，找来了一辆牛车，确确实实的牛车，让莫念和诸葛明都傻眼了半天，接着将五口大箱子都搬上车，无尘交代了莫念、朔夜，就戴了个农夫的斗笠遮住脸，一边看书一边缓慢上路了，漫无目的一般地任牛拉着车晃上了路。
　　无尘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儿，或许他其实并未那么宁静，所以先就只是随意浪荡，仿佛随波逐流。五大箱的书渐渐翻完，无尘的心也沉淀到了底。
　　看完所有书的当晚，无尘到了一家客栈，取出包裹后，将五大箱书全数就地烧毁。店家看他烧了自己辛辛苦苦搬运来的书，几乎以为他是个疯子。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有些事，他明白了，有些事，他却只能为难。
　　无尘待到彻底焚烧成灰烬才进了客栈，要了客房。今夜恰好是月圆，随身的玉箫把玩在手中，好几次放在唇下却没有任何曲调出声。
　　第二天一早，无尘买了匹马，策马往某个他知道那个人会去的地方而去。
　　十天不分日夜的赶路，当高耸的山庄出现在眼前，石阶上残留的血迹和莫名的安静还是告诉无尘他晚了一步。
　　庄重威严的慕容山庄，叱咤武林的四大山庄之首，如今沉浸在血色和间或传来的打斗声中。
　　一身白衣，面具覆脸的无尘宛若孤立的白鹤，片刻扫视慕容山庄山门后，翩然飞起，越过慕容山庄的正门，接着几个起落就循着声音到了慕容山庄的后院空地。
　　除了一些无尘无心去分辨门派的武林人士，几个已经受伤的家仆和一个蓝衣护卫护着一个受伤的老者，无尘虽然没见过其人，也从那威严和气势中认出是慕容山庄的庄主。
　　无尘目光扫向另外一边，见到十几个黄衫婢女和一顶白色的轿子，白纱迷蒙处，隐见轿内似乎有一人，一声浅蓝的袍子，简单束于脑后的长发，几缕散落。
　　无尘落入两方中间，突兀的出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和戒备，但显然白色轿子那边的主子对他没有任何在意和关注，甚至无尘感觉，因为他的出现，那人的目光收回。
　　无尘淡定地转身对轿内的人道，“敢问公子是何人？和慕容山庄有什么仇怨？”
　　轿子内的人良久才台了一下手，一个抱着琵琶的蒙面女子上前，嗓音清脆地道，“我家公子说，这是我家公子的私仇，阎罗若要插手，自然是和我们过不去！阎罗可要多多考量。”
　　“在下无心插手。”无尘自然不知道这两方的恩怨，只是本能地站在了弱势那方，还有就是无尘对轿内的人有种感觉，那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我家公子说，但愿阎罗明白，如若不是这些人，相信冷公子不会沦落到不返林，尸骨无存。”
　　“你说他还没出来？”无尘之前在洞穴内听到了永月的谈话，知道冷墨轩似乎和水碧绿进了慕容山庄背后的不返林，如今……还没出来吗？已经一个月了。
　　“我家公子说，信不信由你。”婢女继续代言。
　　无尘转头面对慕容山庄的人，冰冷肃杀的气息无声地铺天盖地逼来 。对方自然也该从他的面具和打扮中认出他是谁，何况还有另外一方的提点，虽然起初无尘的温和气质实在不像，但此刻却不会再有人怀疑——阎罗，传言他刚刚出现的第一件事是一个人剿灭了北方一个帮派，从那一刻起，才有了阎罗重出江湖的传言。不到一年，阎罗手下已经有数千亡魂，他的目的一直是个谜，而他的身手，就算知道他曾败给师芸姬，师芸姬是深不可测，阎罗就算不及女魔头，也依旧难测深浅。何况，之前的大战，显然是慕容山庄元气大伤，仿佛协商过，这边所有人都退后了一步。
　　“在下听闻，不久前前辈曾召开武林大会，追缉声讨在下。敢问前辈，可有此事？”无尘不卑不亢地问道。
　　“有这回事。”慕容宿排除其余唯唯诺诺不敢言的人道。
　　“他真的进了不返林？”无尘的语气很平静。
　　“是。”谁都能知道，阎罗说的该是黑无常。
　　“不返林没有人出来过吗？”无尘的语气似乎很平静。
　　“从来没有。”慕容宿虽然身受重伤，但气度依旧显示出武林盟主和慕容山庄的气度。
　　刹那间，杀气更加浓烈，树枝哗哗地摇动。无尘的手落在了腰上佩戴的箫囊，所有人都以为无尘要动手，但无尘只是取出玉箫放在唇下，玉箫的尾部悬挂着绿色的结饰，中间有一颗白玉雕成的原型玉珠。
　　清越的箫声穿透山林，那是一种急促而短暂的曲子，仿佛催促，只是曲中暗含的雄浑内力震得人不断后退。
　　片刻，突然响起了琵琶声，无尘看向声源，不是之前抱琵琶的婢女，而是轿内的人影，琵琶是声声急促，随着箫声时断时续，其中夹杂的势如破竹的气势比箫声更为霸道，似乎只是在催动箫声往树林深处去，两种乐声合为一体，如飞剑一般地窜入山林。
　　无尘的箫声没有听过，只是视线不自觉地黏住轿内的人，有种知音和相惜之感，而且无尘自知不管对方的目的，至少他是在帮自己。
　　突然一阵狂风卷来，接着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百千只不知何处来的鸟雀满天飞舞。
　　无尘有些惊讶地望着天上的鸟雀，为首有一只白色的大鸟，无尘虽然眼熟但此时不能分心。不知是何缘故，白色的大鸟领着鸟雀，似乎追着箫声和琵琶的急促，排成了盘旋的线，直达不返林深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