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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两厢爱恨心有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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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刚刚走了一段,无尘想起了永月,是不是该就进先确认永月的安全?无尘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人已经到了桃花谷。
无尘本以为会见到和上次一样的荒凉景象,但鸟雀的欢鸣使得依旧是点绿不着的桃花谷一片热闹生机。
“唧唧咋咋——”
一直黄绿色的鸟儿扑飞过来,无尘闪身避开,从来只见鸟儿躲着人,今天却见着鸟儿扑人。
无尘一步步走进桃花谷,桃花谷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地方,险峰入云,山色苍翠,云烟缭绕,但绿幽环抱的桃花谷依旧是一片灰暗。四下一片废墟,不见有路,无尘也不知何去何从。
徘徊片刻,恰好一直黄绿色的雀鸟飞上无尘的肩头,“唧唧——”
无尘真的没见过这么不怕人的鸟,仔细看这鸟儿长得很小巧可爱,除了一抹额头的黑色和白绒绒的肚皮,周身都是黄绿色的羽毛,红红的嘴钳,嫩肉的小爪子,还有漂亮的黄色光亮尾羽,虽然不知是什么鸟儿,无尘心上倒生出了些许喜欢。
无尘心头本来的些许阴霾暂时蓦然开朗,用手指轻弹了下鸟儿的的头,笑道,“好大胆的鸟,小心会被人抓住的。去吧。”
“唧唧——”小鸟偏了偏头,似乎是听懂了无尘的话,很快埋头啄了几下翅膀,扑腾了几下,扑扑地飞走了。
无尘继续往谷中走,突然又听得扑扑的声音,一直黄绿色雀鸟又落在无尘肩上,无尘也不知是不是刚刚的那只,停下脚步,又笑道,“我可不是树。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突然鸟儿扑腾了一下,惊叫一声,几乎同时身后咻的一声,无尘这才惊觉,急忙闪身避过一线亮光。无尘一手护住那只鸟儿,一回身,见一个白色身影就立在不远处,无声无息地立于焦土之上,身影飘渺,如同鬼魅。无尘惊讶自己竟然没发觉,刚刚若不是这鸟儿,说不定自己已然中了暗器。
无尘松了手,鸟儿便急急地逃飞而去。顷刻间,唧唧咋咋的声音此起彼伏,四周飞起无数的鸟儿,涌成一团,接着纷纷拼命往无尘身后逃窜往而去,不消片刻,便尽数消失在远处的山峰后。
刚刚分明是白衣人那十足的杀气惊飞了所有鸟儿,但转眼又似乎无迹可循,无尘略有惊疑。
“阁下是什么人?”无尘客气地问道。对来人的打扮,无尘有些熟悉,白色的帷帽,长白纱垂到手肘附近,一身白衣,冰冷逼人的气息……师芸姬?无尘不用多想就得到了答案。但师芸姬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秋水宫也已经易主。
白影没说话,只是出手又是数根银针似地暗器,无尘在鬼门和黑白无常两位长老交过手,两人的暗器就是金银针,但眼前这人所用的这针似乎有些不同,似乎无形。
无尘以轻功一一避过,“阁下是师宫主视前辈吗?”
对方依旧不言不语,手掌一抬,一朵晶莹的白花缓缓聚集在手中。待到那花朵满蔟如水晶白莲,那人手一弹,白花散为花瓣,再化为数不清的针=暗器,向着无尘簌簌地连续飞来。
无尘纵跃避过,却紧接着,白影人手一挥,数不清的冰针咻咻地飞来,无尘眼看避不开,也心知师芸姬的厉害,只得狠心出手。
一道冷月弧光闪过,将银针弹开,隐隐有如风凄鸣之声在清风中吟唱。
“无邪剑。”惊疑声从白影人口中溢出。
“师宫主知晓?”无尘也略有惊疑,手中握着一柄不知何处来的软剑,剑长三尺,剑柄为黑色,剑刃如同冰刃水晶般透明,只是隐隐散发着忽明忽暗的紫色的气息,让原本无垢的剑显得亦正亦邪。
片刻沉默,白衣人突然抬掌,在无尘猝不及防之际,一连数掌不留情地劈来。如果不是手中有剑,无尘没一点把握能挡下这些致命的招数。
突然,掌影已收,白衣人站在无尘眼前不过五步远,无声无息的。只是无尘能感觉到透过白沙的眼光似乎冰冷中还有些别的情绪,双手很自然地背于身后,盯着无尘,似乎在打量还是在迟疑什么。
无尘正奇怪对方突然收手,突然察觉好几根针插在肩和腿上的几处穴位,转眼消失入骨,同时,一股寒意从骨头内渗出。
无尘不支寒意的侵袭,倒在了地上,浑身发颤,发间很快开始结霜。
“秋水凝冰针。”无尘终于明白对方确实是师芸姬,“师前辈,在下和前辈可有仇怨?”
“……”白衣人默然走近。这时,无尘才看见对方手背和衣袖上皆是鲜红一簇,难道刚才自己也伤了她?
“抱歉……”无尘看着模糊白影,心头蓦然揪痛,刚刚本无意伤她的。
“孽障!”白衣人突然狠狠地喝叱一声,抬掌就要拍向无尘的命门。
眼前已经快要失去颜色,无尘伸出因为寒冷而颤抖的手抓住了对方的裙摆。“师——”
蓦然,那人的手停在了最后的一刻,只需半指不到的距离,只需再一运功就能了结无尘的性命,但染血的手半响没有动静。
“娘——”不远处传来一声焦急而稚气的呼唤……
“公子!”……
无尘最后的视线在血掌下彻底黑暗了下去,只感觉仿佛置身昏天黑地的冰窟,从心底一直寒冷到皮肤发丝,血液都停止流动结了冰一样……
“如卿——”
冰冷的世界里,已经麻木的知觉开始苏醒,谁的声音在喃喃轻语,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虚幻迷蒙,却又似乎深深地从心底灵魂中绽放,如滴水泛开涟漪越来越清晰……很熟悉的人……但记不起是谁,呼之欲出,却始终如同黑夜迷雾中没有丝毫光亮和出口可循。
“喝下去,喝下去很快就不冷了!”
不知道是谁,但很怕,怕她会不见还是什么……无尘无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什么,“别走……”
“公子,为什么……”
“出去!”简单利落的沉声冷喝,冰冷得如同冬雪寒风。
“……是,公子。”
“师父在这儿。如卿——师父在这儿。听话,喝下去。”
感觉有一阵温暖的馨香的风吹来,莫名觉得安心了,心头的温暖泛开,寒意也跟着褪去,似梦非梦中,渐渐地又什么感觉不到了……
一阵幽幽淡雅的冷香渲染在空气中,似乎还有微热的气息在身边环绕。
无尘昏沉地睁开眼,见到一双闭着的眼眸,微黄的烛火中,一排眼睫毛有些模糊,只能看见眼的一抹漂亮弧线和如黛色初画的秀眉,只是眼睛以下竟然是白色面纱。无尘初是奇怪,什么人睡觉还戴着面纱,但突然惊醒了一下,心底一抽,察觉到自己没穿衣服,而身旁的绝对是一名女子,瞬间慌神。
无尘正要起身,一只如雪藕壁搭过来压住了无尘,看似纤弱的手臂,力气却似乎很大,无尘竟然被压在了枕上。在无尘的惊愕中,一双如水却莫名有种冰冷的眼眸缓缓撑开,仿佛春水微波,漾着说不出的清透明亮。
无尘对上那双微微闪了一下,似乎有些慵散又妖娆的眼眸,一时间竟然移不开眼,如同入了魔障一般地被深深地吸引着。
“好大胆子,敢这么看师父!”轻柔的声音有着自傲的冰冷和威严,冰凉的手指抚摸上无尘的脸。
些许是因为触碰自己的手指的冷,无尘突然恍惚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但来不及多想,无尘先转开了眼睛,闭上了眼“抱歉,在下是否唐突了姑娘?”
半晌没有回音,无尘正为自己或许无意识间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而自责。一副娇躯竟然翻身将无尘压在床上,身上只穿了白色抹胸,雪白的肩上披散着银白的发丝。
无尘感觉到对方的举动实在唐突,“姑娘。”一时间急忙伸手要推开。
“咳咳……”一连串咳嗽让无尘顿住了手脚,肌肤相亲,无尘只觉得对方一身汗水却浑身冰冷,如此近距离才又发觉,对方连气息,也是虚乱不堪。
无尘来不及出口关心,对方倒是先开了口,“还冷吗?”
“不冷。”无尘本能地回答。依旧是紧闭着眼眸,“姑娘身体不大舒服吗?”无尘反而觉得她该是很冷,伸手拉被子想帮她盖好,也顺便把人从自己身上拉下来。
“那就好。”没理会无尘的问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无尘不及说话感谢,一双雪白冰凉的藕臂又缠了上来,一只手扣住了无尘的脉搏,接着点头,松了手,手臂再次抱住无尘的脖子。
“姑娘,你还好吗?是不是……”无尘考虑用一个比较不过分的词语。
“咳咳……有些累了。”很淡然无谓的语气。“傻孩子。”冷傲的声音,些许嘲笑,些许冷漠和严厉,让无尘觉得熟悉却无从记起,禁不住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同时发觉一股幽幽冷香,无尘登时开朗,再度凝住慧黠而冷漠的眼眸,无尘又有些疑惑,声音、眼神似乎略有不同。
“永月。”无尘将信将疑地问到。
“不是。”简洁明了的回答,语气似乎更加冷漠。
无尘疑惑着,那声音确实和永月不同,语气也是冷淡,还有那种孤傲冷漠的眼神,都不像永月。可那满头白发,那清冷的香味,无尘伸手想取下对方的面纱,但被阻止,无尘微微不解的样子。
“别作任何多余想法,我说过我不是,就不是!……”
无尘始终觉得是永月在开玩笑,“永月——”微微移开了一下眼睛,突然注意到雪白的手臂内侧那累累殷红的疤痕,一片模糊,“这是怎么回事?”
“别看。”对方慌忙收回手。
无尘微微一想就觉得不对劲,抓住对方的手腕,猛然反转,将对方压制住,拉高手臂,看着内侧的痕迹,无尘心疼地问道,“你是自己弄的?为什么?”新伤旧伤,重重叠叠……丑陋不堪……
“很难看?”
“……不是!”无尘不知道如何形容,在白皙的手臂上,那伤痕确实很难看,宛如一道道爬上去的扭曲的蛇,交错纵横,“只是……我觉得一定很痛。”无尘放下那只手臂,“永月——”
“别叫那个名字,我不是永月。”对方侧过脸,不让无尘碰,“很久以前就不是了,只不过我没等到我的第二个名字。”
“第二个名字?”无尘想起了在琼花岛的事。
“我给你这个权利,给我一个名字,让我可以永远抛弃那个令我痛苦半生的名字。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男人。第一个给我名字的是我的父亲,即便我不想承认,他养大了我,而你将是我的丈夫,我孩子们的爹。”
无尘疑惑了很久,“等等……”无尘突然想起什么,扯过被子盖住身下的人,痛苦地道,“对不起,我暂时不能娶你了。”如果没有自己可能是凤如卿的怀疑,此刻,自己该多么兴奋才是。
“为什么?”不紧不慢的声音,似乎无关紧要,只是那双眼眸却冰冷刻骨。
“我必须弄清楚我是谁?”对方闻此脸色微微波动,无尘道,“永月,你是不是知道我失忆前究竟是谁?”无尘坚定了决心,才问出口,“我是不是凤如卿?”
“……不是。”
“真的?”无尘觉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而且,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在无尘心中打结,“那那么你认识凤如卿?那你口中的如卿是谁?是不是凤如卿?”
面对逼视,只有很随意的淡然,“和你无关。”
无尘希望能被否认,但这个答案,就是凤如卿吗?原来自己是凤如卿的影子,否则,为何她没选上别人,偏偏是和凤如卿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对方的语气不卑不亢。
“最后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凤如卿的影子?因为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才喜欢我的?或者你根本就没有喜欢我,你只把我当成一个凤如卿的替身?”无尘不觉激动地抓住了对方的雪白的肩膀,“你从来没……”
“啪”,无尘被甩了一个耳光,“放肆!我没那么低贱。”
无尘着实惊讶,如此心高气傲的话,她说的就一定是真话,无尘脸上是痛,但此刻也无暇顾及,心底却是欣喜,“那么,你是有喜欢我?”
“……”对方只是闭上了眼,不言不语。
无尘等不到回答,心头有些忐忑不安,突然呼的一阵凤,烛火被吹灭,四周一片黑暗。
“我不会喜欢谁。对我而言,只要我要或者不要。现在,我要你,这就够了。”平淡的叙述,没有任何起伏。
“你要我?”无尘笑道,连此刻也没有温柔的话语,似乎不像是永月,只有霸道,没有丝毫女儿家的羞涩,是因为已为人妇?没遇到她之前,无尘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迷恋一个人,为她的话或喜或悲,如此无可奈何……阎罗是无心冷情的,无尘在遇到她之后才明白自己做不好真正的阎罗。
“……”良久没有回音。
“永月……”
“别叫这个名字。你只能叫师父。”
“师父——”无尘觉得奇怪,之前永月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叫师父,是勉强接受,反而是自己莫名比较喜欢这个称呼。
“好。”
无尘抚上戴着面纱的脸,想取下了面纱,突然咻的一声,烛火灭了,四周一片黑暗。无尘抚摸着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很奇怪以往摸着光滑如玉,此刻却似乎斑驳不平……无尘凭一些对医术的耳濡目染和行走江湖的经验,发觉了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难怪她戴着面纱,“你的脸怎么了?”
“……”
“谁做的?”无尘还从没这么恨过谁,可那个人伤了她,毁了她的容貌,这个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去无尘的怨恨。
“无所谓。”
女子最重要的容貌,任谁也无法真的无所谓。“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这些伤疤,我会找人医好,还你容貌。”
“无所谓?”
无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永月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她很美,如此不是可惜吗?无尘正要说什么却被温软的唇温柔擦过,一双柔臂交缠了上来,“我想了很久……”
“想什么?”无尘抱着永月,坐在床上。
“我想要什么?”
无尘笑了笑,“你想明白了?想要什么?”
“我一直在选择,两个不可同时存在的选择,一个能让我我活着的时候幸福,一个能让我死的时候安心。现在我想好了……”
“你想好了要什么”无尘根本没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我都要。”微冷的指尖滑过无尘的鬓发,轻抚这无尘的脸颊。“我不会放开你了。”
“你这么霸道?!”无尘不禁笑道。
“你这些日子在安王府可好?”
无尘才知道自己的行动居然会在她的掌控中,“你怎么知道的?”那她不是知道乔玉蝶的事吗?
“你的事我什么不知道。”
无尘想起了自己离开安王府到了桃花谷,之后被打伤的事,“对了,师父,我怎么在这儿?这儿是哪儿?我不是在桃花谷……遇见了……师芸姬?”
“这儿是我的地方,你大可放心。至于师芸姬,你怎么知道是她?”
“在桃花谷,我和她交手了。秋水宫的独门武功,秋水凝冰决,除了师芸姬,还会是什么人?何况……她身上有和你一样的香……”无尘话没完,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桃花谷……”说完怀中的人还轻哼了一声,似乎不屑。
“桃花谷当年被烧毁,桃花谷的人除了桃花谷谷主外无一生还,之后桃花谷谷主也没了下落,实在有些奇怪。其实两年前,我和墨轩来查过……到现在,桃花谷依然寸草不生,是否因为那些死去的人心有怨气,所以桃花谷真有你说的不干净?”无尘似乎很担心的样子,其实只是玩笑,并不相信那些所谓邪门,别忘了,他可是阎罗。或者,他只是想逗逗怀中的人。
“呵……”
“笑什么,师父?”
“我可不怕这些!何况,他们一点都不无辜,何来怨气?”
无尘不禁蹙眉,“师父,难道桃花谷的事……你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桃花谷谷主谷若虚已经死了。”
“桃花谷谷主怎么死的?”
“自杀吧!我猜测那个不敢担当的男人是这样做的。哼——”语气颇为不屑。
“师父和谷谷主很熟?”无尘已经越来越怀疑怀中这个人的身份和来历,为何她似乎知道很多。
“一点都不熟——”
“一点都不熟,那为什么师父说谷谷主是……师父,你在做什么?”无尘惊了一身冷汗,急拉开了那只出现在不该在的地方的玉手。
“想看看你有没有长大?!”一本正经的语气,似乎是做着很正常的事。
“师父……别闹……”无尘说完又倒吸了一口气,抓住另外一只捣乱的手,难道嫁过人的女人都这么大胆?
“你有没有碰那丫头?”
“谁?”
“安王府里的。”
“没有。”无尘想是乔玉蝶。
“她不漂亮吗?”
“她艳若桃李。”无尘抚着怀中人的白发,对于乔玉蝶,无尘是有印象的,甚至有些亲近,但无尘清楚自己想永远在一起的只有怀中这个自己捉摸不定的人,“但我心里,已经有人,世上纵然有神女在世,也比不上她分毫。”
“……”回答无尘这番赤诚和情不自禁的只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