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琼花已散海上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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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墨轩一个人提着酒壶，自顾自地独饮，烈酒的浓香几乎要将船舱内的人熏醉。
无尘和永月互相握着彼此的手，不发一言，不一阵子，船外就变得出奇的安静，仿佛刚刚的声响都是幻觉。
“啊——”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安静。
“水姑姑——”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姑姑小心，我来帮你。”
“水姑姑，念儿，松手，快！……船会被拖翻的……”一声焦急的大叫，似乎也是个孩子，但语气比前面的要沉稳。
“哇啊……死朔夜，我好不容易掉到的鱼啊——”年轻女子尖细的吼声相当惊人，接着变成了大哭的声音，“呜哇……没吃的，我们会饿死的……我死了没关系，你们还小，要是……我怎么跟师姐姐交代。我做鬼都不能安生啊……”
“如果你不放，我们刚刚就做鬼了。”……
“我不想死啊……都好几天了，琼花岛到底在哪儿啊？冷墨轩你个王八蛋，你真做鬼了都不能帮点忙，难为我天天给你烧香，你做了水鬼，出来给我们指点下路啊——”
冷墨轩？无尘觉得诧异，就无尘所知，冷墨轩虽然在江湖上的资历不短，但这两年看来，他也没什么朋友……知道他真名的几乎没有……倒是黑无常这个名号，知道的人更多才对……何况那声音是女人，冷墨轩和女人打交道不少，酒楼、青楼的女子很多，但会这么叫他的，敢骂他的，无尘真不知道有这个人……
无尘正在考虑是不是幻觉，想问冷墨轩，却听到了打开船舱门的声音……
“墨轩——”无尘叫了一声，想阻止没来得及……
“死丫头，是不是你？”船外立刻传来冷墨轩高吼的声音。“谁说我做鬼了？”
几乎同时，阴厉的哭泣再次爆发，如同狂狼狠拍下来，几乎要将船体压碎那般。
无尘想出去看看，松开了永月的手，永月一把抓住无尘的手臂，“一起出去吧，稍等一下。”无尘只听得一串铃声，“你的箫带了吗？”永月又问。
“带了。”无尘记得来时候那首曲子，似乎有驱散这些声音的效果，取出玉箫握在手中。
“好。”永月携着无尘的手出了船舱，船舱外一片黑暗，海水不断地随着摇晃的船体溅在身上，哭泣的声音宛如狂风一般地呼啸，毛骨悚然。
无尘突然感觉手背松开，突然听到沉重的撞击声，接着丁玲……丁玲……一串铃声飘来……无尘想是和永月有关，“师父——”
“做你该做的。”永月的声音清清冷冷地送进无尘耳中，又是一声铃铛的脆响，仿佛遥远处随风而来。
无尘将玉箫放于唇下，静下心开始吹奏，低沉如诉的箫声穿透嚎哭的声音，铃声缓缓地将清风引来，舒缓地流淌而过。
伴随着铃声的节奏由急到缓，箫声渐渐低沉如泣。哭声的渐渐变得轻飘，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渐渐退去，白雾迷茫宛如垂下的招魂白幡，随着清风浮摆，声声的玲响仿佛送魂的声声切切，越去越远，飘渺如幻，箫声低沉宛如嘶哑的哭泣告别，欲哭无言……
雾气渐渐轻薄飘渺，船头上一名白衣蒙面女子在轻舞着，手腕上和腰间的铃铛随着动作，间或地响动……面纱下一双双眸静谧而冷漠，似乎看不清的幽暗，又似乎庄严得神圣……
白色的花朵突然降下，无声无息……宛若大雪来临，簌簌地覆盖了船身……
无尘看见船头某个仰面朝天的大字，发觉那是脸上还有个脚印的冷墨轩，估算出是被永月踢晕的，忍不住想笑……箫声微微变得轻快……
永月似乎感觉到箫声的变化，停了一下，接着随着无尘的节奏不停转圈和踏脚，铃声越来越清脆，越来越急促，踏脚的拍子也越来越急促，似乎是欢悦，似乎是祝福，只是不见了之前的沉重……
无尘停了箫声，而永月还在旋转，铃声阵阵，而吸引了无尘的是永月的笑声，双眸似乎有了单纯而耀眼光彩，摄魂夺魄，银铃般得声音如娇似媚……
“如卿……”永月停下舞步，人已经站不定了，宛若花瓣离枝的瞬间，蝴蝶折翼的一瞥……
无尘急忙随手将玉箫插于腰际，运功飞去接住了倒下的永月，“师父——”
永月还是在笑，面纱滑落，露出皎洁的容颜。永月的手摘下了无尘的面具，另一只手抚上无尘的脸颊，“……我回来了，凤公子。我居然还有机会触碰到你，凤如卿。”
“师父？”无尘不懂永月的意思，“你在说什么？”凝望永月的眼眸，突然觉得有种眩晕和重逢的惊喜般的感觉，望着那双眼，如同被抓住一般离不开，但眼睛却痛得想落泪。
“别看。”永月轻轻地道，轻柔的身影仿佛飘渺，温柔得不着一点痕迹，仿佛轻柔的白云。
无尘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
永月轻笑了一声，“好像当初……咳咳……”
“师父——”无尘担心永月，睁开了眼，所幸永月低着头，所以无尘不在有之前那般的感觉。
“我不是你师父——”永月道，“不过，你喜欢怎样就好。”
无尘感觉哪儿有点奇怪，永月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同，轻柔得如同白云一般。但幽幽清香，不是永月是谁？
“哎哟喂……”不远处地上的人爬起。“碰见那死丫头就没好事。”
无尘看了眼冷墨轩，脸上那个脚印实在让人忍不住发笑，无尘不想让冷墨轩知道事实，所以低头闷笑。
永月见无尘的模样，转头看了眼冷墨轩，也闷笑这抱住无尘，低声道，“冷公子这模样真好玩。”
“师父，你下脚太准了！”无尘道，恰好半边脸。
“我吗？”永月似乎无辜。
无尘以为她是故意开玩笑，道，“师父又使坏。”
“那已经很好了。”永月道，“下脚够轻了，看来是留了情面的。”无尘点了点头。
雾气渐渐变得浓厚，悠扬深厚的曲子从雾气中传来，仿佛旷古悠远，绵缓而悠长……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艘小船从雾气中窜出，一个一身黑色衣衫的吹埙的男孩立在船头。
另外有一名绿衣女子抱着一个红衣女孩瘫倒在船上。
冷墨轩爬起来，看到挨近的船上那名绿衣女子，忙用手盖住眼睛，念叨道，“都是假的，是魔障、魔障，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船上歪倒的绿衣女子抬起来，看向冷墨轩这边，蹭地站了起来。
“魔障你个王八蛋，混蛋……”一身绿衣的女子吼道，接着飞上了船头，落在冷墨轩眼前，狠狠地就是一脚。
“哎呦喂……”冷墨轩痛得呲牙咧嘴，然后很仔细地盯着眼前那张笑的阴险狠毒的小脸，冷墨轩闭上眼转过身，继续念念有词，“幻觉，都是幻觉……”
“幻觉你个狗屁……”女子怒骂，接着一脚揣在冷墨轩大腿上，双手抱臂，“我在这儿飘了半个月，你个混蛋现在才出来？非要我饿死了你这死鬼才来吗？”
冷墨轩缓缓转过头，盯着一脸怒气的女子，“真的是碧绿？你……”
“要不你以为呢？”绿衣女子挑挑眉，翻了个白眼。
似乎陌生，似乎熟悉，冷墨轩望着对方许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溢出一个字，“你……”绿衣女子不屑地回头看着冷墨轩，冷墨轩突然提大声量，叫道，“死丫头，你下手那么狠干嘛？大小姐，你杀人啊！”
“你不是鬼吗？”女子似乎惊了一跳。
“你咒我死是吗？”冷墨轩气愤地甩了个白眼。
“你没死？不是说你沉船了，失踪了吗？”绿衣女子死死地瞪着冷墨轩，似乎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瞪死眼前的人。
船突然晃了一下，将靠近的小船撞开看了，一声沉闷的声响从海底传来……
“啊呀。”绿衫女子一晃差点掉下船去，还好冷墨轩一把拉回船上，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
“痛——”垫底的冷墨轩叫道。
“什么声音？”无尘问。
“是龙吟。”永月蹙起眉头，四周突然再次被黑气所笼罩，“把孩子带过来。”永月说完，飞向黑衣少年，“朔夜——”
黑衣少年放下手中的埙，镇定自若地道，“见过母亲大人。”
“先过去再说。”永月抱起黑衣少年，飞回大船，无尘落在红衣女孩身边，抱起女孩也飞回了船上。四周已经黑雾弥漫，宛如黑夜来临。
“回船舱。”永月道，几个人迅速进了船舱。
无尘放下红衣女孩，永月也已经放下了朔夜，屋外海浪的拍打声伴随着宛如蛟龙的咆哮，昏天黑地中，船体不断晃动，船舱内也颠簸不止。
“娘——念儿怕。”女孩低泣道。
“没事的。”无尘抱着女孩安慰道。
“念儿怕，念儿还没见过爹，念儿不要死。”女孩死死地抓着无尘的衣服。
“不会死的。”永月安慰道，“莫念。娘不会让你们有事的。朔夜，吹首曲子吧。”
“是，母亲大人。”朔夜的语调似乎完全不见担心害怕，和莫念完全不同，朔夜的语气甚至有种沧桑大人一般的沉稳。
埙声在船舱内响起，是一首很低沉悲凉的曲子，但却有着安慰人心的力量，听着那曲子，似乎一切的担心害怕恐惧都渺小了，因为人已经渺小了，仿佛大海中那一滴水，随着海浪漂泊，随意去留，没了自我。
船内安静得只有埙声，渐渐低，有箫声响起，和着埙乐，间或有几声铃铛的声音插入，所有人都静静地聆听着，连船外海浪的拍打声也已经远去。
船外突然斜路进一线白光，微风透过缝隙穿梭进来。埙声缓缓停止，箫声也随之消弱消失，最后的尾音是一串铃声。
船内安静得只有呼吸声和清风拂过的微微声响。
“你们俩蛮合拍的。”永月突然笑道。说完打开了船舱的帘子和门，“都出来吧。”
几人相继出了船舱，船外和风习习，蓝天碧海，琼华岛依旧如同一朵云浮在海上，但不是白云，而是乌云，海鸟盘旋在黑雾外，叫声刺耳。
船刚刚离开迷雾几丈远，突然又见一艘大船从雾中行来，船内走出几个蒙面的白衣人。
“碧台——”其中一人叫道。
冷墨轩似乎有些奇怪，“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岛主吩咐我们去琼花岛外采君姑娘喜欢的海珠。”其中一人回道，“碧台你这是送客吗？”
“你们出来了多少人？”冷墨轩急问。
“都出来了。”另一人道。
冷墨轩心一惊，“岛主是想干什么？”……
轰隆一声，一道红色的天柱从黑雾中冒出直冲天际。“那是什么？”红衣小女孩问道。
“是海底火山爆发。”永月淡淡地道，“琼花岛要沉了。”
“岛主是不是还在岛上？”冷墨轩怒问。
对面船上的人不知如何回答，永月淡淡地道，“当然。”
“你知道”冷墨轩回头怒瞪着永月，“为什么你没说？是不是又是你？”
永月冷漠地道，“琼花岛本来就是一座浮岛，至于什么时候沉，他留不留在岛上不是我决定。”黑雾如同崩塌的山峰一样滑落，沉入海水中，琼花岛得以完整地呈现在纵然眼前，苍翠瞬间沐浴在一片红艳的火海之中，黑烟冲天，被碧海蓝天所簇拥包裹。
随着黑雾褪去，琼花岛四周突然出现了几十艘巨大的船只，白色的船帆随风鼓动，红黑色的旗帜随风飘动，船上能看见黑点一样的人。
永月眼眸登时一沉，冷笑道，“看来，他这路上不会寂寞！收帆！”永月突然道，“解开船头的绳子，运功拉起船帆。
“师父，你做什么？”无尘不解。
永月对不远的船道，“收起船帆。”
“风向是向着那岛，那岛沉下去的的时候会形成漩涡，船会被拉进去的。”朔夜道。
“碧台，岛主有东西给你。”对面船上一部人去收帆，余下一人扔了一个盒子过来。
绿衫女子帮冷墨轩接住盒子，落在船上，递给冷墨轩，不大乐意一般地道，“给你的。”
冷墨轩几乎抢夺一般地拿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硕大的珍珠和一张绢帛。
冷墨轩随意将珍珠递给了身边的绿衣女子，展开绢帛……
“君笉已离，此生空遗憾，我生亦无所恋。生不同衾，死同穴，随君笉而去，余愿足矣。铭谢多日的交心之情，劝君，花开堪折直须折。以此俗物为酬，望笑纳。！”
“谁给你的？”绿衣女子问。
冷墨轩看了眼身边的女子，沉默不语，走到桅杆旁坐下，绿衣女子跟过去坐在旁边，“你怎么了？”
冷墨轩依旧不语……
“我温隽清活了这麽久，没怕过什么，但现在我怕，我怕君笉在地下再遇到一个对她如我那般的人 ，她必然对那个人如对我这般，我温隽清是小心眼的人，从那年我为她起名，她守了我半月开始，我不要我的君笉为别人做任何一点点，所以我追随她去黄泉，我依然要霸着她。那傻丫头还不知我的心……”
琼花岛轰然沉入海中，海水行成巨大的漩涡，那些靠得近的几十只大船被漩涡拉进了海水中……海面的漩涡一片火红，宛如火焰……低沉的嘶吼从海底传来，震得船晃动不已……
君见琼花如雪，可曾见海浪如火……
永月望着漩涡，呓语道，“温隽清……我羡慕你！” “师父，你说什么？”无尘隐隐听到永月的哀叹。
“没什么。”永月望了眼无尘，在心底呢喃。温隽清，我们并未恨过你，更加没想报复你这个半人半仙。百年寂寞？可笑，如你，岂知我百年岂止寂寞，还有太多怨怼。你我确实道不同，自不相为谋。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琼花已散海上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