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月之天下唯双》浮**梦

109、第一百零八章 吾爱吾生

　　梦，无尘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是做梦。难得一梦，迷迷糊糊的拜堂成亲，不清不楚的洞房花烛，分不清真假的矢志不渝，相依相守。
　　执手相对，她道，“比翼双飞，白头偕老。”
　　无尘淡淡的笑了笑，“同生同死。”
　　梦是如此美好，所以舍不得离去，宁可就这样一直梦下去。
　　“如卿，怎么了？”
　　“师父。”无尘反握住肩头微冷的手。
　　“又忘了。”师芸姬环住无尘的脖子，道，“还老是师父师父。我是你的妻子，叫芸姬。”
　　“芸姬。”无尘叫了一声。
　　“嗯。”师芸姬点了点头，轻轻吻了下无尘的脸颊，“如卿夫君。嘻嘻……咳咳……”
　　“师父。”无尘心头一抽痛，才突然想起了师芸姬只有半年寿命。担心的转身扶住师芸姬，劝道，“师父，你身子越来越弱了，还是躺下歇息吧。我扶你过去。”
　　“好。”师芸姬很顺从的点了点头。
　　扶着师芸姬躺下歇息后，无尘在心底百折千回。明明是梦，为什么还是逃不脱分离和心痛。既然是美梦就一直美下去，不要让她受折磨，也不要来为难我的心，让我随着这段美好的虚假记忆死去。
　　反反复复的病发，越来越接近死亡和分离。
　　“如卿。”师芸姬伸手抚摸着无尘的脸，“咳咳……咳咳……”师芸姬咳得越来越剧烈，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师父。”无尘越是听着她越来越激烈的咳嗽声，心已经揪出了血。明明清楚的知道是梦不是现实，应该没有入戏，为什么还是心痛？
　　师芸姬哇的吐了一大口血，软倒在床铺中，“如……卿……”
　　“师父。”无尘抱起师芸姬，紧紧的压在胸怀中，“师父，不要死。我知道这是梦，所以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师父，你不能这么对我。”
　　“如卿，师父好……爱……你。”师芸姬沉沉的闭上眼。
　　“师父。芸姬！”无尘感觉到怀中陡然一沉，“师父，你怎么这么狠心？”无尘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怀中依然冰冷的人，“师父，你好残忍，即便在梦里，你也只是让我幸福过，又将我打入地狱，让我万劫不复。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对我？”
　　无尘抱着怀中冰冷的尸体，茫然的走着，不知道在哪儿，不知道去向哪儿，没有目的，没有停歇……
　　直到全身快没有力气，无尘脚下一绊，就要摔倒，无尘依旧紧抱着怀中唯一安心的分量，转身仰面摔倒在地，只为护着怀中的人。“师父。”无尘仰面躺着，已经没有力气起身。这样就好。无尘微微笑了笑，抱紧怀中的人，闭上了眼。
　　月光如泄，琴声幽幽，仿佛流水潺潺，吟唱着幽幽祥和的夜晚，不理世俗纷乱。铃声脆鸣，娇小的身影仿佛一道红色的霓虹飞舞在半空。
　　陡然，琴声停歇。
　　“噗。”
　　“娘……”小巧的红色身影从半空落下，手腕上缠着红色缎带和银铃。火红色的小身影扑向伏在琴上的白衣人，“娘……”
　　师芸姬摇摇头，“没事。”
　　“娘。”莫念抓着师芸姬的沾满鲜血的手，“娘。”
　　师芸姬抬起头，额头上白色的昙花印，迅速染红，仿佛要滴下血来。
　　“娘。”莫念抱着师芸姬的手臂，抽噎起来，“娘……”
　　“没事。”师芸姬皱着眉头，“念儿，娘累了，今天就练到这儿吧！先回去休息。”
　　“嗯。”莫念抽抽噎噎的站在原地没动。
　　师芸姬起身将浑身布满伤痕的伏羲琴抱在怀中，再次对莫念道，“先回去吧。”
　　“嗯——”莫念恋恋不舍的离去。
　　师芸姬仰头望着满月，伸手覆上自己胸口，心头一阵抽痛，五指抓住自己的胸口，“如卿……孽障！”师芸姬狠狠的一把抓下去，嫣红的血迹染红了胸口。颤抖着满上是血的手，师芸姬咚的一声跌坐在地，只是虚弱的喘着气，没有吭半声。许久，才艰难的撑起身子，伸出带血的手在琴身上画着，须臾勾画出一个古老的诡异图形，接着又在地上画了同样的图形。画完，师芸姬已经一脸的汗水，压抑的轻哼了一声之后倒在画好的图形上。
　　血红的图形缓缓的渗入地面，微微红光一闪而逝，空中的满月渐渐残缺，恍然血红欲燃。轰隆隆的响声从地面传出……
　　“咕咕……咕咕……”鸽子的叫声响起。
　　无尘皱了下眉，睁开眼，看见一个一身白得虚幻的小男孩站在眼前，和乔展的模样极为相似。无尘惊讶自己竟然又看得见了，是因为自己死了吗？原来这么简单……
　　“你没死？”男孩飘渺的笑道，“你不能死。”男孩走到无尘面前，“慕容如卿，你是个胆小鬼。”
　　没死？无尘心底一阵狐疑，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孩更是狐疑得紧，这儿是天绝阵内，不可能无端出现一个男孩，他是幻影还是什么？
　　男孩模样和乔展有八分相似，和无尘更是有九分也很像，无尘看着他似乎就是看到自己的影子，只是眼前的男孩过分的白，除了头发，浑身上下，都是纯净的白，几乎没有杂色，干净得让人觉得离谱可怕。
　　“你是什么人？”无尘想起身，但是没有力气。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怀中是空的，“师父？”无尘猛然翻身起来，又无力的摔倒，颤抖着乏力的双手撑起上半身，无尘慌张的寻找着，“师父你在哪儿？”四周除了围墙就是沙土，没有，一点都没有……“师父……”
　　男孩走到无尘身旁道，“从来都没有。姐姐没来过。”
　　姐姐？“你是谁？”无尘心下猜测，登时失去了强撑，双臂一软，又扑到在地，溅起黄沙，下颚撞在地面上，摩擦着粗糙的黄沙，痛得无尘不禁闷哼了一声，黄沙进了口中，刺痛着喉头。“你是慕天？”无尘的声音有些沙哑。
　　“对。我就是慕天。”慕天淡淡的笑了笑，有些虚幻的光彩流转。
　　无尘努力回想着玉郸城那次，眼前这个小男孩的声音和那次在皇宫围墙上听到的有些相似，但似乎现在的声音很稚嫩，毕竟是个还没朔夜和莫念大的孩子。
　　“你来做什么？”无尘问道，“师父没在这儿，我知道。那个是幻影。”无尘讽笑，“幻影也好，真实也好，她都是那么残忍。”无尘用尽力气翻了个身，面对着天空的残如弯钩的月，苦涩的笑着。
　　慕天没有反驳无尘的话，只是坐在无尘身边，道，“你不能死。难道你忘了，你若是死，姐姐也会死。你的爱是要她死，给你陪葬吗？”
　　“什么？”无尘疑惑不解的转头看向慕天，见慕天一脸认真。
　　“爱一个人，到底怎么做才对？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只知道，只要能让姐姐活着，我百死不悔。”慕天目光坚定的望向残月，“我答应过爹娘，要好好的爱姐姐。尽我所能的让姐姐快乐。姐姐没幸福前，我不会离开。”
　　“你真的是师父的弟弟慕天？”无尘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慕天，道，“可是师父说，慕天已经死了。死了三十多年了。”就算是，慕天也不可能这么小。
　　“是，我死了三十多年了。”慕天淡淡的笑着，空灵无物，身子虚虚得飘忽，仿佛随时会化为一缕青烟，消散而去。
　　慕天淡然无谓的话惊得无尘无言以对，只能怔怔的看着慕天那过于苍白的面容，有些担心他会突然消散。
　　“姐姐的命在你手上，你要是恨她，你大可就这样死去，这样，姐姐马上就会去陪你，你就报了仇。”慕天看了眼无尘。
　　无尘心头一阵抽痛，如同幻梦的那些片段闪入脑中，“我没有想过要师父死。从来没有……”
　　“如果不想姐姐死，你就必须活着。”慕天望向天空的残月，“时间到了。”慕天话一落，白光一闪，人影消失，一只白鸟落在无尘身上，咕咕的转着眼珠子盯着无尘。
　　“白霜？”无尘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咕咕……”
　　“原来真的是你。”无尘松了口气，瘫躺在地上。竟然猜对了！当初只是一个偶然的想法，白霜莫非是师父的亲人，原来真的是。
　　无尘对白霜道，“我一定会活着的。你放心。我不会让师父因为我而死。”
　　“咕咕……”白霜似乎算是应答了一声，扑闪着翅膀飞到一旁的墙头上，眼珠子紧盯着无尘。“咕咕……”像是在鼓励无尘。
　　“好！”无尘应了一声，歇息了一阵子，翻过身趴在地上，全身绵软像是骨头化成了棉花一样，根本不可能站起来。无尘衡量后，选择了爬。就算爬也要爬出去，不能死在天绝阵。粗糙的沙砾和碎石摩擦着手臂和腿脚，不一阵子，无尘的四肢已经被割破，鲜血染红了衣袖裤腿，几处都是鲜红模糊。
　　无尘歇爬了一阵子停下来歇息，手腕和腿部以及摩擦过地面的地方都刺痛着。无尘没有往前望，知道路还很长。喘着气，无尘咬牙没有吭声。
　　“咕咕……”白霜扑飞到前方落下。
　　“我可以，我答应你，一定活着。”无尘睁开眼看着白霜道，“我不能死。”白霜盯着无尘一阵子，眼珠子咕碌碌一转，蹦蹦的跳了几步，在前方停下，盯着无尘的位置叫道，“咕咕。”
　　师父，我不会连累你！无尘歇息了一阵子，呼吸平顺了些，四肢的疼痛却没有减弱。
　　拖着绵软无力的身体，一下下的往前方爬行，爬过的地方落下血红的印记，一路蜿蜒。“师父……”
　　闭上眼，本能驱使着往前怕，忘了时间，忘了痛苦，心头的默念渐渐变成了嘶哑的絮念。“师父……”无尘伸手往前抓去，摸到了水，睁开沉重的眼。是水，血红的水，似曾相识。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河？
　　没有路了？无尘有些绝望。“不会，一定有路。”无尘安慰自己。
　　一阵冷风拂过，桃花瓣纷飞，一个白衣白发的人站在水中，远远的看着无尘。
　　“咕咕……”白霜扑飞向白衣人。
　　“师父……”无尘痛苦的叫道，“对不起，师父。如卿没用。”
　　无尘迷蒙间，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抬头望去，看见一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师父。”无尘挣扎着站起身，但很又跌倒在地，宛如烂泥。有些迷蒙灰暗的眼眸望向熟悉的身影，白影就定定的站在河水中，不言不语，只是望着他，眼中思虑重重，最后缓缓伸出手，淡淡的笑着，像是在召唤无尘。
　　“师父。”无尘苦笑道，“又是幻影吗？我不留下了。我不能死。我不能让师父因为我而被连累。我要活着出去。别来骗我了。我梦了一次就够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