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月之天下唯双》浮**梦

104、第一百零三章 难分难解

　　无尘浑身一震，身体不禁颤抖起来，不是为了愤怒，不是为了怨恨，是因为本能的恐惧，对于自身肮脏罪孽的恐惧。
　　对，对……师父，你做到了，对付仇人你用了最好的方式来打碎一个人所有的自尊和自信，甚至毁灭掉他的一颗心。凤如卿罪不可恕！爱上师芸姬，是爱上魔鬼。无尘终于明白了。
　　“哈哈……”无尘突然也大笑起来，“孽啊！真的是孽。罪不可恕，孽不能偿。”无尘推开师芸姬起身，衣服悬挂在身上，浑身散乱，黑发飞舞，形神如墨兰遭遇风雨而萎靡，却又有一种不同于平日清雅的妩媚和暗黑的张狂。
　　师芸姬被推开，也没生气反而衣衫凌乱的匍匐在地，如同一朵瞬间绽放到绝美转眼颓废的昙花，显露着死亡的殇心绝色。师芸姬脸上依旧是笑着，鄙睨嘲讽，眸中却是冰冷无波……
　　“师父，你到底想要什么？”无尘到此刻突然觉得自己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她。就算她恨自己，恨到恨不得自己死，为何要赔上自己。□□的事实是流在骨子里的血的罪恶，永远逃不开。现在真相大白，能做的除了分开，还能有别的选择吗？从一开始就错了。凤如卿错了，无尘也也错了。从头至尾，掌控了一切的都是她，她不放过他，是为了情还是为了仇，他不知道，但是“你好狠，师父。”我不想放，但是不能不放，而你却不让我放，要我一直错，清楚的看着自己错得无可救药。“师父，如果真有地狱，我们……”
　　“必然永世不得超生。”师芸姬轻笑着徐徐说道，单手撑着下颚，白发零落遮住了半边脸，师芸姬媚笑着抬眼望向无尘。“可好？”
　　无尘默然凝望着师芸姬的眼眸，良久，无尘背过身，身形萧索，“师父，那我们地狱相见。”
　　师芸姬轻笑，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懦夫。”手掌一拍冰面，噼里啪啦的响声，地面登时从师芸姬收下开始出现龟裂的痕迹，逐渐扩散。
　　“师父。”无尘眼看师芸姬随着冰块裂开而下沉，脚下一点飞到师芸姬眼前，抓住师芸姬的手。“我们走。”
　　师芸姬慨然一笑，“你忘了我们来的目的。”裂开的冰面化为粉屑，师芸姬拽着无尘的手往下一坠，两人落入水中。
　　“闭上眼，很快就到了。”师芸姬缓缓道，像是催眠一般。
　　无尘所有的愤愤难平，所有痛苦在温柔的话语中安然消散。
　　叮咚叮咚的水声，宛如铃声，又如弦乐。
　　“到了。”师芸姬温柔淡然的声音响起。
　　无尘睁开眼，低头见自己的手还握着师芸姬那有些冰凉的手，慌忙松开。
　　眼前是一座透明如冰的水晶宫，夜明珠的映照下，冰宫寒冷清萧，一座冰棺放在高高的冰堆砌成的高台上，朵朵冰莲绽放在周围，仿佛忠实的守候。上方悬挂倒放着一朵如同莲花却不是莲花的硕大花朵，无数金银交错的小铃铛悬挂着，隐隐叮叮的响着。
　　师芸姬一跃上了高台，落在冰棺前，无尘也跟着跃上，乍然一眼就注意到冰棺中安然如沉睡于花丛般的人儿。两个童女的抓髻，绒绒的白毛作为头发装饰，额前留有一缕刘海，光洁的额头头有银白的月牙痕迹，浅且短的娥眉，小巧粉鼻，嘟嘟小小的嘴似乎含着纯真而调皮的笑，一身白色毛绒的外套，娇小可爱。如同冰雪雕成的花朵围绕在四周，积满了水晶棺，小小的人儿像是一只眯着眼睡在花丛的小小白兔，那般无害而引人爱怜。
　　“明月？她怎么了？”无尘不禁担心。隔着透明的水晶冰棺，无尘觉得眼前明明不是明月的模样，明月不是这个模样，应该稍稍年长，模样不是这般如清泉露珠般纯净，但是无尘却总觉得她是明月。
　　师芸姬蹲下身，抚摸这水晶棺的棺盖，“月儿，爹来看你了。”
　　水晶棺内的人悄然无声，安安稳稳的，丝毫不为所动。
　　“这么贪睡，四千年了，小主。”师芸姬恍若自言自语。
　　无尘感觉到背后有股强烈的压迫感，转过身见一脸无表情的朔夜。“朔夜。”
　　朔夜依旧是一身黑衣，低调的银色云纹刺绣，头发披散，额前一颗如血珠滴落的宝石，此刻正发着幽幽的红色光芒，映衬着朔夜的黑眸，也仿佛染上如血红色。
　　“母亲大人，父亲大人。”朔夜恭敬的拜道。
　　师芸姬回头看了眼朔夜，“她的病还是没办法。“
　　“会有办法的。”朔夜握紧了拳头，像是暗暗发誓一般。“我一定不会再让她有事。”
　　师芸姬摊开手掌，像是变戏法一般的手中出现了一个狭长木盒，“娘相信你。这是最后的仙药。我拿人试过药效，虽然不能起死回生，但效果也不同一般。那个人现在想死都死不成。”
　　“娘应该知道，一般的凡体肉胎都承受不起。娘知道用药的后果。”朔夜看向师芸姬，黑瞳深邃难测，“小心身体现下还太过单薄，恐怕无法承受仙药的药力。”
　　“你先拿着吧。纵然你知道怎么配药，要炼出彻底治好她的丹药，现下也还需要从天下集齐药材，再凑集天时地利，也是可遇不可求，需要时间。”
　　“多谢娘。”朔夜双手接过木盒。
　　无尘想起了仙药，取出玉箫，“我这里还有一颗。”正欲将穗子上的玉珠取下。
　　“你的留下。”师芸姬以命令的口吻道，“需要的不是你的药，是你的血。”师芸姬捉住无尘的手，无尘因为不解略有迟顿，师芸姬故意笑道，“不愿？”
　　“不是。”无尘望向师芸姬，心头有些慌，罪恶和痛苦仿佛要再次袭来，无尘忙别过脸，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恐慌和痛楚，“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你是我的半魂。”师芸姬在无尘依然无解的情况下，将无尘的手指含如入口中，无尘忌讳这个暧昧的举动，想抽回手，师芸姬狠狠的咬了下去。
　　十指连心，无尘痛得闷哼一声。师芸姬舔着无尘的手指将所有血一点不浪费的吞下，直到无尘的手指不再出血，师芸姬才放开无尘的手，转而面对水晶棺。
　　无尘看自己的手，已经没有丝毫的伤口痕迹。看向师芸姬，见她摊开自己的左手手掌，右手横着一记过去，一道伤口嵌入在左手掌心。不禁心头一疼，差点叫出声阻止，但还是压了下来，只是默默的在心底为她揪痛着。
　　师芸姬将左手掌心向下，鲜血一滴滴滴落在水晶棺上，渐渐成了一小摊，不久血迹突然从水晶棺表面消失，棺内的水晶花朵瞬间变为红色，仿佛灼灼燃烧的火焰，红色的花瓣缓缓飞起，仿佛化为火蝶，翩翩飞舞，守护者中间的人儿。
　　无尘抽了口气，眼前的一切都过于不可思议。无尘怔愣这会儿，不觉手已经被师芸姬握住。
　　“娘。够了。”朔夜突然大叫道，一下子就落在了水晶棺上，手一伸扯了一块衣摆，衣摆形如黑色的带子，朔夜一丢，带子离手，宛若小蛇一般自发的缠绕绑住了师芸姬的左手掌，鲜血及时停止。
　　无尘看向师芸姬，只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色花朵的纹身，渐渐的变成血红，妖异得厉害。如被风霜冻了脸上皆是汗，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着，身躯不自然的僵直，左手的血依旧不断的滴落，浑身却诡异的飘着雾气般的白烟，冰霜从左手开始往上蔓延。
　　“师父。”无尘一把抱住师芸姬，封了她几处大穴，“你走火入魔了。”无尘将师芸姬强行扶到一旁坐下。“我帮你。”
　　无尘运功帮师芸姬疗伤，因为是一脉相承的内功，所以无尘不担心会伤了师芸姬。不久，师芸姬身上的寒冰褪去，额头上的诡异纹身也蜕变为白色，如同细致勾描上去的工笔花卉。只是师芸姬的模样依旧不乐观。无尘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这样？但是心头的痛和疼不曾断绝。
　　朔夜突然大声说道，“爹，给娘你的血。”
　　“我的血？”无尘听清楚了，但是不明白。
　　朔夜盯着无尘，双手握紧成全，无形黑夜般得压迫力逼迫而来。“是，你的血，因为你是娘的半魂。娘的身体太虚了，早已经五脏衰竭六腑枯朽，纵然这一年多有仙药的药效支持，娘的身体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无尘对于后面的话听进了，但没时间多想，沉了口气，“我明白了。”用右手划开左手形成和师芸姬一样伤口，然后握紧手，让血从拳心滴下，滴在师芸姬微张的唇上，血顺着唇缝流了进去。
　　“师父。”无尘忧心的唤道，师芸姬嘴唇微微一张一翕，只有微弱的呼吸。无尘记得，在望海镇，她第一次来找自己就是说为了血，难道自己的血是药？或许，但现在这不重要，只要能帮到她，要血要肉都可以。“多喝点。”无尘更加用力的捏紧拳头，让伤口流出血。“师父。”
　　师芸姬微微张开嘴唇，舌头舔着唇上的血，似乎津津有味。无尘见状，将手放在她唇上。师芸姬果然伸出舌头舔舐着无尘的手。
　　虽然被舔舐使得伤口有些刺痛，但是无尘却喜上眉梢，“师父，还要吗？”
　　师芸姬没有回答，只是舔了舔唇。无尘再次划破伤口，血霎时间如细流一般淌下。
　　师芸姬似乎本能的啜饮着无尘的血，如饮仙霖琼浆。
　　朔夜盯着水晶棺内的人，目光深沉，许久才又转过看向无尘，恰无尘要再次划破自己的手掌。
　　“父亲大人，不必了。”朔夜沉闷得不似孩子的声音传来。
　　无尘被那一股无形的压迫所撼动，不经然的就停了手。“师父。”无尘忧心不已的看着师芸姬略有活人生气的脸，问道，“师父，你好些没有？”
　　师芸姬没有回答，像是安睡一般。朔夜依旧站在水晶棺旁，深沉幽暗的目光落在无尘身上，“父亲大人，孩儿有件事必须据实以告，娘只有半年寿命了。”
　　“你说什么？”无尘的声音低沉，“不许说这种胡话！你这是在诅咒你娘！”虽然表面斥责朔夜，但无尘的心底早在朔夜那最后一句话出的时候咯噔一下，直下沉到深渊海底。一直都知道她抱病在身，而且很严重，但是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病，也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却没想到，今日被自己的孩儿告知，她只有半年寿命。半年？怎么会这样？不能这样，用尽所有办法也要让她活下来。“一定有办法治好她。”无尘像是安慰自己一般的喃喃自语。
　　朔夜沉闷了许久，才淡然说道，“除非神仙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