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爱情这么殇》岑寂颜

49、四十二章

　　胜祖绷直了身体站在门外，没有再前进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哈尼感觉到他们不再会执意进来，呆呆的靠在门上，她支撑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潜意识的逃避，脑袋完全放空。

　　情绪的巨大起伏让她愈加恶心，脚步不稳的走向马桶，一阵阵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眼泪却流得更凶。她无力的靠坐在一边，呕吐到最后只有黄色的胆汁，还有隐隐的血丝。

　　胜祖一直站在门边，吴爸爸，白妈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冷冽的表情不敢出声。清冷的空气中只有她不停的呕吐声和冲水的声音，胜祖的瞳孔颜色渐变如浓墨渲染一般。听着她在里面奄奄一息的声音，他实在忍不下去推开门走了进去。

　　哈尼安静的靠在墙边，脸无血色，眼睑低垂。胜祖几步走过去抱起她，怀中的女人似乎失了骨骼，瘫软如泥。他把她放回床上，盖了被子，又端了热水过来，一点点擦拭她的残妆和泪水。

　　妈妈和爸爸们担心的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哈尼啊，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妈妈坐在另一边握着她的手，哈尼无动于衷的闭着眼睛，太过平静的表象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妈妈想着这半年来的一切，也是刚刚才知道哈尼有心脏病的她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

　　“妈妈，晚餐做好了吧，你们下去吃吧，我们马上就下来。”胜祖帮哈尼擦干净脸，看向一直在哭泣的妈妈。

　　“哈尼这个样子，妈妈怎么吃得下去”

　　白爸爸扶起妻子，“我们下去吧，胜祖会照顾好哈尼的。”

　　吴爸爸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眉头紧皱，叹了口气也跟下下楼去了。

　　胜祖不知道这是这么多天来第几次以这样的姿势看着她了，越来越深沉的无力感，他身心俱疲。丫头啊，你的笑脸是我最大的动力，现在的你，一直哭泣的你，我要怎么办呢？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吧？他把头埋在手掌中，不觉叹了口气。

　　哈尼听着他疲惫沉重的叹气声，睁开眼看着床边的他，“你也下去吃饭吧，我想睡觉了。”现在的她对他的感情纷繁复杂，爱，愧疚，惊惶交织在一起，他从未有过如此挫败的叹气声，本已承受不了的她更加惶恐，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觉的想要逃避。

　　“你今天没吃什么东西，一起下去吧。”胜祖俯身想扶起她，哈尼向床边躲了躲，拉起被子盖过头顶。“你去吧，我不饿。”

　　胜祖看着这样逃避的她，狠下心来想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病的事，一直都不想告诉你，……”

　　“你下去吧，我累了，真的累了。”哈尼一直假装平淡的声音有了一丝波动。

　　“还是这么喜欢逃避吗，吴哈尼？”

　　“今天晚上就放过我好不好？你今晚，去书房睡吧。”哈尼的声音带着隐约的哭音，近乎小孩子的祈求声，听在胜祖耳里刺的鼓膜尖锐的疼痛，他转身走了出去，门在身后重重的关上。

　　第二天早上，胜祖回房换衣服时，哈尼静静的坐在窗边，双臂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白色的晨篓宽松的似挂在身上一般，海藻似的长发在晨光中散发着晕黄的光，大而无神的眼睛空洞的看着远方，整个人毫无灵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幻化在空气里。

　　胜祖用毛毯将她裹住，哈尼机械的转过头来看着他，似乎才发现他进来，嘴角微微上扬，清浅若无的笑容让胜祖的心瑟缩了一下，一夜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他的手在空气中微合，清晨微凉的空气从指缝中溜走。

　　“要去上班了吗？我的请假申请在桌上，帮我带给护士长好吗？”她的声音那样的平稳无波，甚至带着些许笑意，这样反常的哈尼让白胜祖皱了眉头。

　　“今天我休假，你的假还没休完，不记得了吗？”他拉起她，哈尼的腿有些麻了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坐在这里很长时间吗？生病了怎么办，你……”胜祖担心不已却还是不忍心责备她。

　　“嗯，最近睡的太多了，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做恶梦呢。”哈尼坐在床上揉着酸麻的腿，一如往日对他的絮叨一般说着。

　　“梦到什么？”胜祖在她旁边坐下，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很多，很混乱。我好像梦到妈妈了，你知道吗？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梦到妈妈了。”哈尼兀自低头笑着，似悲似喜，“妈妈跟我说，‘哈尼啊，阿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健康的身体，遗传了妈妈的心脏病，哈尼啊，现在一定很痛吧，怎么办呢？妈妈不在身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白女婿也很苦恼吧。’胜祖啊，那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妈妈，有那么一刻，我好想真的有些恨她，为什么要生下我，这样的我不仅没有带给别人幸福，还害了阿爸中年丧妻，也害你紧张了这么多年……”哈尼仍然浅浅的笑着，泪水却已滑过嘴角。

　　“傻丫头，不是这样的……”胜祖听着她这样自责心疼的打断她。

　　“胜祖啊，你听我说下去，知道这么多年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还那样的对你，真的羞愧的想立刻死去，就算死了也不能抵消我对你的愧疚……”哈尼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胜祖轻拍着她的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喉头似乎被什么噎住了，刚刚她坐在窗边的样子，在开门看到的瞬间几乎以为她的灵魂不在了，他的心跳霎时漏了几拍。

　　“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你，舍不得爸爸，妈妈，恩祖，舍不得孩子……”哈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胜祖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发泄出来了，这才是吴哈尼，淡定的丫头让他恐慌。

　　哈尼终于哭累了，安静的依偎着他，“我很严重吗？”

　　“贫血性心脏病，最近因为怀孕血红蛋白下降了，心脏还没有扩大。”胜祖静静的陈述着她的病情，现在开始要让她相信的了解自己的病情，知道了严重性就会放弃这个孩子了吧。

　　“也就是没那么严重，是吗？孩子……也有可能平安降生吧。”哈尼小心的抬眼看他的反应。

　　“不可能，你是遗传性心脏病，心脏已经有扩大的迹象，如果怀孕一定会增大对心脏的压迫，贫血会加重，心脏供血不足会有生命危险的，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胜祖松开她，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眼中的坚定，这一点他不会也不可能让步。

　　“那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生孩子吗？她已经在我的肚子里，还有几个月她就会出生了，怎么可以为了保住自己而抛弃她，我做不到。”哈尼咬咬嘴唇，看着他凝重的双眸还是说了出来。
　　“那要怎么样？你是准备要抛弃我了吗？要抛弃年迈的爸爸，盛年的丈夫，为了一个还未出生，本不该到来的孩子？”胜祖紧咬牙关，下颌线条硬朗起来。

　　“不是这样的，我们不可以这么残忍，没有一个母亲会为了保全自己而失去孩子，不是吗？更何况我也不一定会死，怎么可以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而随便扼杀一个生命。”

　　“吴哈尼，不要再让我听到‘死’这个字！”胜祖的浓眉蹙起，他嫉妒的讨厌这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经历过那样的生死瞬间，他没有强大的心脏能够再一次承受失去她的恐惧。

　　“白胜祖，你也是孩子的爸爸啊，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不能给她一个和爸爸妈妈生活的机会吗？”哈尼情绪激动的打掉他的手。

　　胜祖倏然起身走到门边，紧握拳，背对她声音冷漠，“你可以给我一个能和你平静生活一辈子的机会吗？”他头也不回的开门出去。

　　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在胜祖的话语中第一次如此深沉的呈现，哈尼陷入矛盾和痛苦中，她最爱的丈夫，她未出世的孩子，她要怎么选择，让她如何选择？老天爷，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哈尼尖叫着把枕头乱扔一气，胸口仍然闷得透不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