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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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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开封多少还是有些寒气未散,但也阻不了道旁绿树的抽枝发芽。风里的些许凉意反而让人精神振作,当然夜里还是很冷的。所以托这天气的福,开封大小酒家的酒好卖了许多。说到酒家,就不得不说新近开在西市十三坊的酒家——百味轩。去过的人无不称赞酒佳菜香,物廉价美,因此开张不过短短数月,生意却好得不少老店都比不过。
但是——
“为什么要开在西市十三坊呢?”好事的人如此问。“这里并不是什么当街要道,又不占人来客往的便利。掌柜的把店开在这儿,可是会少很多客人。”
掌柜斜瞟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把纤纤玉指向上一指,那好事者便屁颠屁颠的端菜上楼了。
嘿嘿,那个没事问八卦的就是区区在下我徐戚了。想当年那个盗遍天下无敌手的盗七,如今却要在这里端鱼倒酒当小二。唉,真是悲从中来啊~~
悲是悲,手脚还不能慢。我高托菜盘上楼,转过两张桌子,闪过四个打算下楼的客人,再避开地上不知谁打翻的油秽,心里一边盘算着待会来扫,一边把菜平稳的放到临窗的一张桌子上,然后喊道:“红烧鲤鱼,陈年花雕,再来是配口小菜。客官,您的菜齐——白玉堂?!”
眼前,和我玩大眼瞪小眼的,就是那个自称风流天下我一人的白、玉、堂。
赶快走。
“爷我还想要点吃食。”
“您老想要点什么?”
“哈哈哈哈~~”
可叹可叹,当小二当久了,这职业病都出来了。习惯性的回答让我尴尬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耳边那嚣张的笑声却弄得我很想再重操就业,顺个馒头什么的来堵住那只白老鼠的嘴!
“老七你什么时候来的开封?也不来找我聚聚,反而在这儿做跑堂的?怎么,你那两手功夫已经倒退得连糊口都不行了?”白衣男子笑得眉眼弯弯的,口中的话却能把死人气活。
被白玉堂的毒舌气得我差点发飙,索性抢过他的酒,自己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就不给你喝!好好几句关心的话能说成这样的,天下除了他白玉堂还找不出第二个!
我刚准备坐下来好好数落一下白玉堂,为自己报个小仇,就只听见楼下掌柜清脆的喊声:“老七,有客三位,下来啦~~”
我郁闷的站起来,朝楼下走去。身后,又是一阵刺耳的大笑。
白玉堂,我和你没完!
要说我和这只白老鼠的孽缘,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的蒙童阶段。从那时起我们就不怎么对盘,在私塾里经常是他闯了祸就冒认是我;当然,我要是惹了什么乱子也会毫不客气的留下他白玉堂的大名。
后来各自有各自的机缘,他从师名门学艺,我也拜入盗圣门下,大家便没怎么再见面。各自的事都只是从江湖风闻。盗三宝、戏御猫,如今的他早已是官拜四品供职开封府。没想到,他竟还能对一个跑堂的说出“找我聚聚”这样的话。白玉堂,真有你的。
不过这也不代表我就能原谅你一见面就调侃我的行为!
今天晚上,哼哼,就让你看看我盗七的名头是怎么得来的。
=========我的随风潜入夜的小分===================
是夜,月黑风高。
我穿上好久没用的夜行衣,带上一大包巴豆和泻叶的混合物,踩过几家的屋脊便到了开封著名的阎王地——开封府衙的大堂之上。哼!谁说我不敢上开封府大堂来着!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人的堂上冷清得糁人。不知是不是这里铡过太多的恶人,总觉得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我又仔细嗅了嗅,不对,这味道应该是才有不久的。没听说今天包大人又把谁铡了啊?难道是让那只白老鼠气昏头,没听客人们八卦?
很有可能。
一想到这里刚铡了人,我心里就毛毛的。于是赶快施展轻功,绕过大堂跑向后院。
花厅怎么这么多人?!
本想从花厅走近路去后院,我却被花厅里一群人吓了一跳,连忙把伸进花厅门边的脚趾缩了回来。都现在这个时辰了,除了我这样的,谁不是在被窝里睡得正香。怎么开封府这些人是不用睡觉的么?不过转念一想,机会难得,正好可以近处看看这开封府的名人。我小心在窗户纸上戳了个窟窿,把眼睛凑了过去。
啊,包大人的脸真黑。果然是名不虚传。
四大护卫的脸也是铁青色的。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了包大人脸也会变色?
公孙……公孙先生哪去了?
直至现在我才注意到,事情有些不对。包大人紧皱的眉头和阴沉的脸色才是造成他脸更黑的元凶,四大护卫虽是陪坐在花厅四下,但也满目焦急,一副有力用不上的样子。花厅里的凝重气氛完全和我们后厨里堆的猪油有得比……
这是什么烂比喻?
我正在反思自己的小二思想根深蒂固,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花厅而来。一个脚步重而沉,另一个却极其轻,很明显其中一人是习过武的,还并非庸手。我连忙窜到身旁的柱子上,一个鹞子翻,借着柱子上了交错的房梁。
来人原来是公孙先生和白老鼠。他们刚到花厅门口,便被四大护卫的一人堵住:“公孙先生,展大人现下如何?”公孙先生却不说话,只摇了摇头,径直走进了花厅。
这把我急得啊,公孙先生你在门外把话回了不就好了,害我要尖起耳朵听屋里的话。
“公孙先生,展护卫如今怎样?”
“恕学生学识浅薄,展护卫身上的毒学生以前从未见过,因此只能暂时用针封了他的血脉,减慢毒走全身的时间。但此法治标不治本,还是要找到解毒之物方才是上上之策。”
“——啪。”
糟了!
一颗白色石子破窗而出,直冲我面门飞来。我敏捷的向一旁侧身,堪堪闪过这不要命但打到会很痛的暗器。可是,都怪我听得太专注,忘了自己身处房梁上,供我躲避的空间并不大,一偏头就重重撞在了另一根结实的木梁上。一时头晕目眩,手上劲懈,便从房梁上掉下来。而迎接我的是一柄明晃晃的刀。
身在半空中,我如何避得开。想我盗七英明一世,现在竟栽得莫名其妙。冤哪,冤死了。
就在我自持必死之时,一把剑为我格开了要命的刀。那把剑,我太熟了。
画影。
画影是一把好剑。剑身平滑光润,剑刃寒气逼人,被反复握捏的剑柄显得极为称手,剑穗更是精心雕琢的上好玉料。这样的画影放到任何一家兵器店,都是镇店之宝的首选。
如果,它不是放在我的脖子上,就更好了。
我站在花厅外,面对着开封府的诸位,尴尬地笑了笑:“草民徐戚,见过包大人。……白玉堂你可不可以把画影拿开?”
“你深夜来此,意欲何为?”白玉堂红着一双眼睛问我,画影随着他的手离我脖子又近了几分。
这,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想让白老鼠拉几天肚子,专门夜游开封的吧。我正在脑子里努力的编织答案,却很不幸的看见了公孙先生从地上拾起一个油纸包——完了!
公孙先生打开了纸包,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对包大人说道:“呃,大人,这是一包泻叶和巴豆。”
包大人的脸黑得更厉害了。我想,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玉堂把画影收回剑鞘,依然瞪着我:“你我之事以后再说,现在速速离开!”
“……包大人,刚才你们说,展大人中毒?”
“是。”一说到此事,公孙先生的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了。
“老七,你这么问什么意思?”
“如你所说,我们的事日后解决。众所周知开封府各位是百姓头上的一片青天,如今展大人出了事,我也想略尽绵力。”我尽量装出义正严词的样子,向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拱拱手,“公孙先生学识渊博,自然不是我这等江湖散人比得上的。但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我自问粗通医理,这些年也算是走遍大宋,辽国、西夏、吐蕃诸国也去过几次。依我看,如果是公孙先生都不知道的毒,说不定这毒根本就不是我大宋所产。因此我想去为展大人把把脉,或许能找出些端倪。”
所谓人急生智,说的就是我现在的情况了。不过,我也真的很想进去看看那位中了毒的展大侠,看看我的情敌如今到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