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如幻》殷芷

7、07

　　这里是个不知名的小乡村。

　　没有商店林立，没有挤涌的人潮，没有高跟鞋敲在地上的声音。只有简陋的便利店，只有宁静的风，只有坐在一旁穿着背心扇凉的老伯。

　　跟随孟依来到这里，是仓卒的决定。

　　昨天晚上，幻乔再次去到酒吧。同样默默看着孟依唱歌，结束时她留在原地，因为她知道孟依会看见她。如此相信，直觉。

　　「要一起离开吗？」这是昨晚孟依看见她时说的第一句话。

　　幻乔没有思索，没有问原因，没有问目的地，没有问时间。只说了：「好。」

　　人生就是要不断的出走。不是因为厌倦。而是要去找另一片天空，找另一个出口。找另一个自己，另一种存在方式。她与孟依都是不甘停留的人，宁愿流浪，也不要一成不变的安定。如今对幻乔而言，这种安定是深海，她不断踏水，不愿沉溺。她要脱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们就像回力镖。走得多远，击中再多的事物，到最后一身的伤痕回到起点。因为命运在牵引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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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旅途上她们甚少交谈，却互相照顾。

　　孟依几乎只对幻乔说「渴么」与「饿么」，其他时间她都是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幻乔不知道她在发呆还是思考，如此入神。幻乔看着孟依没上妆的侧脸，有种让人感到舒服自然的纯净。与酒吧里神秘魅惑的她完全不同。幻乔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的孟依，但她愿意相信是眼前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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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小村有种宁静。这里宁静源于缓慢。

　　这里像是一天只有十二小时，这里的人不介意时间的流逝。时间对他们而言，只是光线改变的原因。

　　白昼，天空与云像一幅水彩画。云像不经意滴落在蓝色画纸的颜料，与蓝色相融，交缠。黑夜，是种无垠宽大的黑，繁星点缀在上。让人产生错觉，以为那黑色是可以掀开的幕，背后便是刺眼的光。

　　孟依带幻乔到一间小屋。小屋简陋而陈旧，但仍有家具。幻乔大概知道这里是孟依的旧家。

　　「打扫一下，我们今天就可以在这里睡了。」孟依说。

　　她们找来破布，没有戴手套，替这里拭去尘埃。

　　「这是你的家？」

　　「是。在我十三岁时便离开了的，家。」

　　「为甚么离开。」没有选择的人，才会离开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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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孟依十一岁。

　　那个晚上，只有她和母亲在家，父亲进城里工作。那时她们披着薄被看电视，没有开灯。突然听见听见沉重的脚步脚从窗户传来。一切都这么突然，这么让人手足无措。脚步已来到身边，但孟依的妈妈没有尖叫。因为利刃已从她的后背刺进心腔。在母亲停止呼吸前，她把孟依整个人塞在薄被里。为了不让贼人知道孟依的存在。

　　孟依听见贼人翻东西的声音。她想起今天早上她才跟妈妈一起整理好家里的摆设，如今却被翻乱了。她想喝止贼人。她心里好奇母亲为何没有反应。但母亲没有说话，于是她也没有说话。

　　当她听见贼人离开后，她小心翼翼地从薄被中探头。只见母亲阖起双眼。她赶紧开灯。赫然看见薄被满是鲜红色的血。那种鲜红，十年后她亦记得。

　　她不敢相信，不久前还在与她说话的母亲，从她出生起便一直在身边的母亲，如今变成一具没有反应没有表情没有温度的尸体。

　　那个晚上风不断从破窗吹进来。她卷着薄被，依偎在母亲身边入睡。

　　那晚象征了孟依生命的转捩。那晚以后，就是不同的人生。

　　就如电影院清场，接下来要上映另一出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