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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怜悯 ...

  •   刘洁死亡的阴影在她死去后很长时间内仍未消散。
      家里但凡有些钱有些门路的人都转了学,剩下那些没钱没门路又刚好跟刘洁一个班且讽刺欺负够她的人惶恐万分地递交了转学申请书。校方领导也没耽误什么马上批准。
      我安安静静地来上课,看见老师的眼神里带着恐惧勉强上课,看见班上的人一天比一天少,最后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仅剩了我和袁园两个人。
      还没到期中学校就进行了期中考试,按成绩排名又重新分了一次班,原先班级的格局被彻底打破,刘洁的阴影渐渐变得淡薄起来。
      继而学校又趁热打铁举行了几场“校园歌手大赛”这种全校参与性的大型活动,总算是驱散了校园上空徘徊不去的阴霾。
      刘洁就这样被大家刻意地尘封在了记忆深处。偶尔想到也只是如看鬼故事一样打个寒颤、恐惧一番之后很快忘记。
      或许还会向好友抱怨,“刘洁这人怎么这样?死就死了呗,还偏偏要死在学校里,晦气!”
      “哎……你这样说不太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要不是她,我至于晚上吓得睡不着吗?都怪她!”
      “……”
      是不是世上总有这么一种人,下意识把所有责任全部都推卸给别人,用别人的“邪恶”来彰显自己的“无辜”以此来获得西里上的满足?就好像人们总说的“红花要绿叶配”,所有人都想当“红花”,自然把其他人都视为“绿叶”。
      打压、讽刺、怪罪,不自觉,不自知,却乐在其中。
      那晚在江边,高子川把刘洁的骨灰撒在了江水里。细腻的白色粉末在他指尖飘散,婉转流连。这一对情侣还没来得及热恋就被迫阴阳两隔。他们在江边,在她头七那日,在他心碎之时,作生命里最后的缠mian与诀别。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高子川,他失踪了。连续旷课七天之后被学校自动退学。班主任象征性地给高子川父母询问过情况之后再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足球队那个人称“铁面”的教练来班上找过他几次,次次无功而返,叹息着一根好苗子就这么毁了云云。
      重新分班之后,袁园仍跟我在一个班。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把心事写在脸上,所以在新班上混得风生水起。但她很喜欢缠着我,缠着我问,“何言何言,你知道高子川去哪里了吗?”
      “何言何言,你说高子川为什么要失踪呢?他不要我们这些朋友了吗?”
      “何言何言,你猜那个足球队教练还会去找高子川几次?”
      “何言何言,把你物理笔记借我一下,我没抄完,新物理老师教的真差,跟我们以前的老师真没得比!”
      “何言何言,……”
      “何言何言,……”
      袁园,已经完全从刘洁死亡以及高子川失踪的事件中走了出来。用如此欢乐的语气跟我撒娇着,好像那个在江边哭泣得要休克的女孩子是我的幻觉。对这样的袁园,我感到陌生无比。
      诚然,她是个天真单纯的孩子。伤心了就哭,欢乐了就笑。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既明确又透彻,永远不会被外物干扰亦不会为回忆所拖累。她永远看着前方,生活的目标就是快乐,便荣不下丝毫伤痛,所有能够预见的苦难与伤痛她几乎全部都下意识地避开。所以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永远清澈,万事万物都可以在那双眼睛里找到自己的倒影,但这影像永远印不进她心底哪怕分毫。
      所谓清澈所谓单纯,也不过是另一种残忍而已。
      我不由好奇起那个曾经代号为“十八楼的迷乱”的男生。他打破了袁园这近乎完美的防备,让她如此痴心地在虚幻的世界里等他。一等三四年,并且似乎仍会继续等下去。不找到,不罢手。像极了情人之间的纠缠,不死不休。
      又是一个周末,袁园约了几个新班级里的女孩子去逛街,打电话问我去不去,被我回绝了也不见得有多不开心。想这只是象征性地问询而已,不带任何希望,或许我去了还会让她尴尬或者难堪。她与她的朋友逛街加深感情,我这个老朋友横插一脚……我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袋,开始整理房间。
      书桌左手边数起第二个抽屉里,被压在一个浅灰色的文件夹下我看到了不属于我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黑色触屏手机,手机背面有一个“♀”的符号,一看就知道是情侣款。还有一张小小的大头贴,似乎是因为时间久远,边缘已经有一些卷曲起来,大头贴上,刘洁和高子川笑得很开心。
      这是刘洁的东西。
      我试着开了下机但没反应——已经没电了。
      边充电边开了手机,映入眼帘的是高子川搞怪无比的表情,似乎因为照相的人是刘洁,所以表情虽然搞怪但是显得极其帅气可爱,眉眼间透出了幸福的影子。
      我一项一项地翻看着手机里的东西。
      在“信息”一栏的“收件箱”里看到了不少高子川发给刘洁的蜜语甜言,还有一些我跟袁园的信息和几条催话费的短信。引起我注意的是一条从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你这个肮脏的妓女!别再缠着阿川了!滚出一中!不然我让你身败名裂!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输入号码打过去。
      “喂……”电话里传来一个疲惫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
      “……你好……”我犹豫着开了口。
      “你是曼云的朋友吧……难得有一个人打电话过来……曼云啊……”那个中年女人似乎是找到一个发泄渠道一般把自己所有的不幸统统往外倒,这不幸围绕着一个叫王曼云的女生展开。
      王曼云,她疯了,在刘洁死后第二天。
      我都不知道该为这种事情作出何种反应。是为王曼云得到应有惩罚而拍手叫好,还是为刘洁之前遭受的莫大不公而叫屈,抑或是替这悲恸的母亲而难过?
      王曼云,就是那个曾经坐在我后面,嚣张地逼我在那份叫刘洁滚出247班的申请书上签字的女生。她喜欢高子川并非什么新闻,平时言语间针对刘洁倒也尚在大家的忍受范围之内,没有人会过于计较一个可怜的女生。但我没想到原来嫉妒真可以把一个人变得如此丑陋。让一个女生被人讽刺唾沫甚至带头对其进行人身攻击两个月之久,摧残其身心长达两个月……生不如死大抵也不过如此。
      怪不得她疯了,刘洁就是被她杀的,她是杀人凶手。疯了?活该!
      如此想着,原以为心里会痛快无比,可是心里却变得很难受。
      怜悯。为刘洁,为高子川,抑或王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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