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看花》若桃花

2、雪萏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在一片苍茫透明的雪瓣中，盈盈皑皑地站在拱桥上，头上撑着淡紫色的油纸伞，黑玉般的发丝垂落下来，流淌在腰际。
　　凤眸微眯，虽然笑起来倾国倾城，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叫雪萏汐。
　　雪萏汐雪萏汐，每次念起他的名字好像就能看见他站在桥边对我微笑。
　　那么的轻蔑，那么的温柔。
　　那天起我被带了回去。
　　要问这个世界上谁是江湖霸主，武功天下第一，那么答案一定是魔王。
　　魔王还有个名字叫做雪萏汐。
　　魔王这个名字不是他自己取的，是江湖上的人送给他的称号。据说在很多年前，年仅十六岁的雪萏汐已经练成一身绝世武功，他没有亲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那一年他在武林大会上打败了所有人，一跃成为武林盟主。
　　但是有很多人不服气，雪萏汐美得太不正常了，眼角下方的淡红色花朵，妖艳得仿佛能蛊惑人心。他们造谣说雪萏汐其实是狐狸精变的，来到人世间祸害人的，不仅不承认他的武林盟主，还找了很多道人说要把他抓起来做法，让他灰飞烟灭。
　　那天晚上，领头的人带了几百人浩浩荡荡地操着兵器和十多个道士去了雪萏汐所住的大宅子。
　　那间宅子是一个达官贵人留下来的，里面死过人，经常发生诡异的事情，成为当地著名的鬼屋，被人遗弃。
　　里面只住着雪萏汐一个人。
　　门幽幽地关上，就再没开过。
　　仔细的听，一晚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得让人心悸。
　　第二天胆大的人打开一看，吓得腿都发软了
　　巨大的宅子里满地都是死人，昨晚来自武林各道上的百余人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手下。
　　而且武器——不，那根本不能算是武器，因为置他们死地的不是刀，不是剑，更不是针，而是一根黑玉般柔美的发丝。
　　起先我觉得会相信雪萏汐神奇到拿头发杀人的人是神经病。但当我几年前亲眼见到他使用发丝取人性命时，我开始相信雪萏汐是个神经病。
　　武功练到如厮境界，简直无人能敌。雪萏汐带了一群人自立门户。又过了几天，江湖上那些曾经出言伤过雪萏汐，或者是不服他的人全都死于非命，被一根细软秀美的头发刺穿头颅，血流满地，洗遍了整个江湖。
　　他行事诡异，心狠手辣。
　　从此以后他便有了“魔王”这个称呼，他也很乐于这个称号，自封为王。江湖上不论是谁都要敬他三分。
　　不过近几年魔王很少管江湖上的事，隐退于山水之间。
　　他没有真正爱的人没有真正关心的事物。这世上没有东西可以影响到他，他才可以这样稳坐天下第一。
　　记得那个时候我刚跟他回芙蕖殿，当然是被绑着回去的，因为我不老实，路上雪萏汐豪不客气地拧断了我的手臂。等安全回去了，再叫人帮我接起来，疼得我龇牙咧嘴。
　　他帮我治好伤，让我住在漂亮的房间里，给我干净的衣服穿，还有人照顾我，吃好的睡好的。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住进了天堂。
　　他打开门，门外是漫天的风雪，吹起他绸缎般的发丝。
　　他冲我笑笑走进来：“这里住得还好么？”
　　“嗯。谢谢你。”我不知道该对这个人抱什么心态，他的手段残忍，却总是带着一脸温柔的笑意，倾城的凤眸深邃得像一汪不见底的湖泊。
　　到底是好是坏。
　　“你该叫我师父。”
　　“我还没有要跟你学武功。”
　　“我以为你懂得什么叫识时务。”
　　“我也以为你懂得什么叫不强人所难。”
　　他眯眯眼睛：“看不出来，你嘴还挺硬的。”
　　“我没有。”
　　细长的眼睛挑起：“没有？”
　　我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望着他。
　　“你怕我？”
　　我摇摇头。
　　他肯定道：“你怕我。”
　　他轻蔑一笑，眼睛妩媚地让人不敢直视：“你不会不怕我。世界上没有不怕我的人。因为……”
　　纤长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不怕我的人都被我杀光了。”
　　他眼中狂傲的冰冷让我不禁一颤。
　　“放心，我不会杀你。”
　　“要杀，也不是现在。还不到火候。”
　　我望着他精致绝伦的脸，越发觉得恐惧，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雪萏汐拍拍手，走进来一个人，手上捧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兔子。
　　我好奇地望着它，满眼欢喜。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雪萏汐挥挥手：“把东西交给小少爷。”
　　“是。”那人得命，走到我身边把小兔子放在我怀里。
　　长长的耳朵蜷在我怀里，身体不舒服的扭了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缩起来，红突突的眼睛显得特别委屈。
　　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
　　“怕你长日无聊，这个就给你做伴了。”雪萏汐揉揉我的头。
　　其实我很讨厌别人摸我的头，但我不敢对他发出什么怨言。
　　“真的吗？”
　　“你希望是假的吗？”说着他作势要收回兔子，我连忙护住它连连摆手。
　　雪萏汐走到椅子旁坐下，长长的衣衫飘落。抿了一口茶：“好好照顾它。”
　　“嗯！我会的。”
　　“兔子很难养，很容易死掉。”
　　“我会小心的！一定不会让它出事！”
　　看着我认真的样子雪萏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他歪着脑袋：“现在肯叫我师父了吗？”
　　我看着怀里的兔子不语。
　　雪萏汐放下茶杯，装作漫不经心地敲了下桌子。
　　“我只留顺从于我的人。”
　　“从前有个和你一样不听话的人，他是皇上御膳房里的顶级厨子。我只不过想叫他做一道菜给我吃，他却不从。最后没办法，我只好割下他的脑袋放在厨房桌子上，让他看看有的是愿意为我做菜的人。”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表情，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知道吗，他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好像很委屈很冤枉。”
　　“可是我不觉得，这是他活该。我给过他机会了，是不是？”
　　窗被风吹得扑扑作响，雪萏汐面容恬静，凤眸慑魂，眼角下方的花朵红得妖艳。
　　我偷偷往后退了一步。
　　我听到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是。”
　　“葵儿你懂便好。”
　　雪萏汐站起来，系好熊毛披风优雅地踱步出门。
　　“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我说，你的伤还没全好，记得注意身体。”
　　“是……师父。”
　　雪萏汐转头，漂亮的眼睛弯起来：“我的葵儿果然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