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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萏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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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天,冰冷刺骨的寒风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割在脸上,直直划开人的皮肤。
走在路上的人们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袄,手缩在袖子里,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一团。
街边一个冒着呼呼热气的包子铺,小二正热情地招呼着客人,热气在人们脸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珠,温润了干燥的面颊。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脚边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了才发现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只有一件单薄的小袄衣,冷得缩成一团。
小男孩躲在放包子的桌子下面,他把自己尽量缩得很小,脏兮兮的脸上玻璃珠似的眼睛却很黑亮。他直直地盯着包笼,像是在等待什么。
“您拿好嘿。”小二冲刚买了包子的客人笑嘻嘻地说。
就在这个时候,小男孩突然站了起来,在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包笼里伸手抓了一把,也不管烫不烫,揣在怀里就没命的冲开人群跑。
小二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叫了几个人拿着棍子追了上去。
“站住!你这个小兔崽子,在我这里偷了多少次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小二越是喊男孩跑的越是快,瘦小的身体摇摇晃晃好像要支撑不住。
天空飘着片片小雪,空气冷得像冰。
最后跑到一个小河边,小男孩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冻裂的嘴唇大口吸着气。后面的人看见男孩不行了,马上挥着棍子嘴里唾骂着追了上来。
小男孩一看人追了上来,马上把手里的包子往嘴里塞,连吞带嚼往里咽。干裂的嘴唇碰到发烫的包子皮,立马疼得发抖。喉咙口被烫破了皮,根本咽不下东西。但是他好饿,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他真的好饿好饿。
突然背后一震,一棍子就这么落了下来,男孩立马觉得头脑发胀,倒在了地上。
带头的小二一脚踩在男孩背上:“小王八蛋,警告过你多少次了,少来惹你张爷,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偷鸡摸狗,真是有娘生没爹养。”
听到他说自己的爹娘,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一热:“你才有娘生没爹养!”
“哟,还敢顶嘴?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刚落漫天的拳脚和棍子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男孩被打得趴在地上没有一点放抗能力。鼻子越来越酸,眼睛已经有点模糊,但是他强忍着,硬是哼也没哼一下。
见他不肯求饶,小二火气上来了,一边用脚踹他一边道:“你求饶啊,你求饶我说不定还会放你条小命。”
背上一击又一击,只觉得肺像是活生生要从胸腔里挤碎。喉咙一阵甜腻,翻江倒海地恶心感涌了上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吐在地上,有些喷到了自己的脸上。
“别废话这么多了,我们把他的腿打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来偷东西!”一个男人提议道。
大家都赞成,残忍地集中往男孩的腿上打去。
他把身子缩得小小的,想躲避棍打,可是怎么避也避不掉。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受这种苦,为什么那把大火没有把自己也一起烧掉。
他想大骂,他想逃跑,可是他根本没有力气,腿上麻木的疼感蔓延到全身及至心脏。
眼睛眨眨,已经完全看不清东西了。
朦朦胧胧中男孩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
“住手。”
“住手?哼,你是谁,有什么资格管你大爷我?”说完抬手又要往下打。
只听一阵骨头碎裂的咯咯声,小二脸色惨白地哀嚎了一声,他的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后扭曲成了几节。
旁边人见状吓得半死,拿起棍子警惕地看着对方。
怎么会,根本没有看见他出手。
“你是谁?!”一个胆大的颤抖着问道。
“王说要你们滚。”声音依旧冷冷地陈述道。
“你们到底是谁!什么王不王的。”
“杀了他们。”一个和之前不同的柔软声音。清清淡淡地传来,就好像在说杀几只老鼠一样。
“是。”声音恭敬地应道。
男孩勉强抬起头,看见前面的小拱桥上隐约站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左边是一个绿衣的女子,身姿绰约,右手伸高举着一把淡紫色的油纸花伞。伞下站着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男人,伞把他牢牢地包裹起来,身上没有一丝尘雪。而那女子自己却站在伞外,落在雪中。
另一个男子站在拱桥的下面几个台阶,因为离得比较近,看得清面容。他的眉毛很浓密,一双英俊的剑眉深入发髻。他眼神犀利,脸上却是没有一点表情。
众人看他走了过来,都吓得纷纷倒退,扔了棍子准备跑路。
男子说:“不许走。”
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只是一瞬间,前面四散逃跑的人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直直倒了下去。
仔细看去才发现每个人脖子上都插了一根长针,直戳动脉,当场毙命。
小二看到这副景象,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他颤抖着想逃跑,奈何手实在太疼,被掰了过去跟本连爬都爬不起来。
小男孩也脸色惨白,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逃出这里。
冷俊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把拉住男孩的后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唔……你干嘛……”男孩害怕地晃身子想要下去。
“你不要杀我……”
男子没有回话,拎着他一步步走回了拱桥上。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那个柔冷的声音说道:“放他下来,让他自己走。”
“是,王。”
男子把他放下来,小男孩两脚触地撒腿就想跑,但是身上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立马摔了下去。
那声音又道:“我给你两条路,第一,乖乖自己走过来。”
“第二,打断你的腿,给我爬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柔软,带着一丝清冷和妩媚,却像命令一样不容抗拒,压迫着人的神经。
男孩看了看站在自己边上面无表情的男子,又看了看拱桥上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缩了缩脖子,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要杀他刚刚就杀自己了。
好不容易站起来,头昏昏沉沉的,忍着腿上灌铅一样的疼痛努力地向桥上走,几次都差点摔倒。
走上桥顶,他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靠在桥壁上喘气。
男子这时已经走回到白衣男子身边,恭敬地站好,眼睛还是毫无生气地直视前方。
脑袋喷的一下,仿佛顿时失去了思绪。
男孩眼睛只一眼便再也无法从白衣男子身上移开。
他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熊毛披风,长长地拖到脚踝处,脖子处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即使穿了件这么笨拙的披风还是身形纤细修长。
一双狭长的眼睛妖媚无比,眼角向上翘起一直延伸到太阳穴,像两条长长的小溪。眼波流转像是雾里看花一样透着一层淡淡的水汽。
身后的雪好像突然就变大了,散满人间。
他的左眼眼尾下方居然有一朵淡红色的五瓣小花,说是淡红又像是血红,但又好像根本没有东西。
花瓣开在他勾人魂魄的凤眼下,点缀他白皙凝脂的肌肤,清丽和蛊惑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漫天盖地地压下来。
男人走到了男孩面前,绿衣女孩随着男人的动作移动花伞,不让男人落到一丝雪花。
他看着虚弱的男孩,轻轻地笑了。
生了这样一对双眸,已经是倾世容颜。奈何他又得了一副绝美的面孔,男孩只觉得脑子里空空的,仿佛连心跳都已被勾了去。
他蹲下来和男孩一样高,看着他满身的污渍和伤痕累累的身体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怎么伤成这样?”
漂亮的眼睛瞄了瞄桥下颤抖的人,轻飘飘地转回来。
只听到小二杀猪似的一声:“啊——”
还没叫完声音就戛然而止,男孩回过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没有头的男尸,喷涌而出的鲜血洒了一地,把洁白的雪地染成触目惊心的鲜红色,不远处的一颗树下,滚着刚刚还鲜活的头颅。
男孩吓得发抖,不由后退了一步。
“害怕了?”
男孩摇摇头。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伸手温柔地把他嘴边的血迹擦掉,轻声说:“很疼吧。”
雪一直在下,纤白柔洁的雪花好像永远没有止境。它落在男孩瘦弱的肩膀上,被男人轻轻拍掉。
男孩揉揉有些发红的眼睛,再次摇了摇头。
男人拉起他的手,手背上全是冻裂的口子,一条条触目惊心,肉已经发硬,青黑一片,里面似乎还有脏兮兮的沙粒,动一下都钻心的疼。
男人再把他的手翻过来,手心上是一个个被包子烫出的伤口,新旧都有,有些旧的还没好就又被烫到,水泡被硬生生烫破,流出脓水。里面的肉被烫到发烂,有些发黑的血凝固在手心。
“这双手怕是要废了。”
男孩顿时抬头看了一眼男人,脸色很快恢复死气,又低了下去。
“跟我回去。”
“去哪里?”
“跟我回去,我教你武功,让你报仇。”
“我不要!你少骗我了。”男孩大叫,抽开被握着的手退后了几步。
男人轻柔地站起来,抖了抖披风:“方晋葵,听话。”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妩媚地笑起来,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再说一次,跟我回去。”
“我说我不要!你们不要再想拿我卖钱了!我会咬人的,不会有人想买我的!”男孩倔强地冲高大的男人吼,眼眶晶亮。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对冷峻的男子道:“泽匀,把他给我绑起来,要是他再吵就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下来喂鱼。”
“是。”
男人转身下桥,绿衣女子赶忙移动伞跟了上去。
刚走两步,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还抓着的白色手帕,轻蔑地笑了笑,凤眸愈显妖美。
他轻轻扬手,把那块已经脏了的手帕丢下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