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情浅》花茂

3、chapter03

　　那天晚上的拍摄异常顺利，尹胜居然一次也没被NG。陈城正纳闷儿周野怎么转性了呢，回头一看，立马又掏出小手绢开始擦冷汗——人周大导演根本就没看屏幕！

　　周野盯着脸上万年挂着俩小酒窝的笑容、在剧组里忙前忙后的柯艾——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剧组里有这么一号儿人呢！他继续无视镜头里尹胜糟糕的表演，回头问助理，“那边儿那个扶梯子的小助理叫什么名儿啊？”

　　导演助理有点儿懵，这周导拍着戏呢，好好的怎么问起来助理叫什么名儿了？“这助理是戎冰带来的吧，名字我倒还真不记得了。”

　　周野啪地点着了一根烟，老狐狸一般的眼睛里透出饥渴——好吧是求贤若渴的光芒。

　　结果那天的拍摄以周大导演“身体不舒服”为由草草结束，周野满怀心思地回了家。

　　隔天周野重拍那场尹胜吃了二十次NG的戏时，尹胜的表现仍旧糟糕。

　　“卡。”周野第二十二次NG这场戏，就连戎冰都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周野抓了抓已经被他抓得很乱的头发，对着扩音器喊道，“柯艾!柯艾呢？”

　　柯艾正站一边儿跟小安闲聊，听导演喊他名字还以为是幻觉。直到周野第三次喊他名儿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导演在喊他。戎冰有些疑惑地看向这边来，嘴角很快微微扬起——貌似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

　　“柯艾，你过来。”周野有些兴奋地把柯艾召唤过来，跟身边的剧务说，“把这个小伙子带上去，上一个跟尹胜一样的妆。”剧务没反应过来，“啊……啊？！”

　　周野的语调有些轻快，“我说，给他上尹胜的妆。”

　　整个喧闹的剧组一瞬间有些安静得诡异，各人脸上的表情各具特色，他们都盯住柯艾被剧务带走的背影，满头雾水。

　　柯艾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身上穿着跟尹胜一摸一样的衣服，上了妆之后的他显得成熟坚毅了许多。

　　周野拿着扩音器继续说道，“柯艾，你来试演一下这场戏。”

　　什么？！

　　整个剧组的人下巴几乎统一掉在了地上——让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看起来像是马上要昏倒的小男生试演新生代偶像尹胜的戏份？周大导演他在搞什么啊？！

　　戎冰的笑容加深了，这个小助理超乎她意料的有趣啊！

　　“各部门准备——action！”

　　柯艾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潜意识里觉得不应该错过。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到不说，居然还是超级无敌连环大馅饼！！

　　他呆愣了几秒，心绪却快速稳定下来。

　　呼……自己二十二年来最大最大的梦想居然就要实现了！

　　戎冰微微垂下视线，挡住眼中不易察觉的好奇。

　　柯艾定下神来，开始进入角色。

　　他才一米七多一点儿，刚才化妆很匆忙，也没垫内增高。这时候跟戎冰站在一起，身高的差距就显得特别明显。

　　但是当柯艾静了几秒钟后，刚才一直盯着他看的剧组里的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了一个问题——柯艾的气场完全变了。

　　那一个瞬间他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由一个可爱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沉稳高贵、虽青涩未蜕然而气势凌人，甚至还带了点儿政治家特有的心机深沉的狠劲儿——仿佛他从来就是那样一个孤高的帝王。

　　这也促使大家产生了一种奇异感，那就是柯艾看着戎冰的视线居然超越了身高的限制，造成了一种带有压迫感的、好像俯视一样的错觉。

　　柯艾的眼中带着危险的愤怒，语气低沉霸道，其中又有一些难以控制情绪的颤抖，“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戎冰有些微的诧异，以至于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她几乎忘了要说台词。

　　“……请圣上放过草民，恩准草民出宫。”表演几乎是程式化地，像之前二十几次一样完美。

　　“不准!”柯艾猛地瞪大双眼，眉心紧紧锁在一起。他顿了顿，仿佛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柯艾后退了一步，一瞬间，他的语气仍然愤怒但却透出了一丝无力，“青雅你……别太不知好歹了。”

　　戎冰挑起眼帘，冷笑。

　　柯艾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张了张口，却没说话。他闭上双眼，深呼吸。脸上的神情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疲惫不堪。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捏成拳，“很好，好得很。”他又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去，才睁开眼睛，眼底布满红丝。“算了……你走吧。”

　　整个剧组寂静无声，周野没有喊“卡”，柯艾也没有动。

　　直到周大导演回过神来，才开始大力鼓掌，剧组里的人懂行不懂行的，一看导演鼓了，也跟着拍巴掌，一个人，两个人，十个人……一时间片场里掌声雷动。

　　这时候柯艾揩了揩眼角，转过身，呆呆站在原地。

　　周野亲自走过来，把柯艾拉到身边，“都看到了吧？尹胜，你就照这么演。”

　　尹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勉强从牙缝间挤出了一声“是。”却狠狠盯了柯艾半晌，目光阴郁。

　　“休息十分钟，待会儿继续。”周野摆了摆手，剧组才又恢复了忙碌，“哎，柯艾……是吧。”

　　脱离了角色，柯艾的脸又红了——刚才那样演只是他对表演的长期热爱之下产生的本能而已，他最崇拜的周野周大导演居然正在跟他打招呼！

　　“啊？？……啊！是。”柯艾卡巴卡巴大眼睛，明显对现在的情况很是困惑。

　　“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二。”

　　“才二十二？”周野挑了挑眉，“在上大学吗？”

　　“没……”柯艾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本来念的是戏剧学院，但是后来……后来因为家庭原因退学了。”

　　周野颇有些遗憾地抚了抚掌——这么个有灵气又肯下苦功的表演天才，如果从院校毕业，假以时日，成就不会小啊。周大导演突然爱才之心大盛，“你对参演《盛世红颜》这部电影，有兴趣吗？”

　　啥？

　　柯艾睁大双眼，这回可能真的是做梦了。

　　他站在原地没敢动，“可是周导……”角色不是都定好了吗？

　　周野大手一挥，“嘿嘿，小伙子，我虽然没办法让你当盛世的男主角，但给你安排个角色的能力还是有的，怎么样？你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考虑的那是傻子！

　　柯艾重重一点头，差点把头上戴的道具摇下来，“我演，周导。什么角色我都演！”语速飞快，生怕周大导演反悔。

　　“嗯。”周野笑得那叫一个慈祥，回头小声问陈城，“演皇上身边那个……小洛子的角色是不是还没定？”

　　陈城掏出小手绢，擦了擦冷汗，“这这这……周导您忘啦？这角色内定过了要XX的学生嘛。”

　　柯艾一边儿听着，高高悬起的心一沉、唉！他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儿。

　　周野一挑眉，“我不管。导演是我，我连个小角色都做不了主了？”

　　陈城的手绢儿都湿透了，“这这这……”您一时兴起了，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呀！

　　“这什么这！你就跟他说，柯艾是我外甥。”

　　……

　　“啊……是。”

　　柯艾满头黑线地看着周大导演几乎是任性地给他挤了一个角色，人都傻了——这真的是做梦吧喂！

　　“柯艾呀，”周野转过头来一脸惬意，仿佛刚刚差点让副导演“汗尽人亡”的人不是他一样。

　　“是。”柯艾有点儿发愣。

　　“剧本……我相信你早已经看过了。”他狡黠地眨了眨眼，“小洛子这个角色，你演不演？”

　　我演啊！我怎么不演！！！柯艾的心中狂吼着，鸡叨米似的猛点头。

　　“小洛子”这个角色其实根本就不算小了，是《盛世红颜》这部电影中的一个相当机灵的小太监。在波折诡谲的深宫内院中扮演了一个浮萍一样战战兢兢努力生存着的小人物，戏份不多不少，人物形象非常饱满，只是不太容易把握。柯艾在看到剧本的时候，其实也注意到过这个角色。只是当时《盛世红颜》对他来说是个美好而不可及的梦。当他使劲儿掐了十多下自己的脸都感到很疼之后，他才终于敢高兴——他居然……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得到了参演《盛世红颜》的机会！

　　接下来的拍摄出乎意料地顺利——可能是因为周野的刺激让尹胜认真起来，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周野愉快的心情。（……）

　　柯艾颠颠儿跑着回了戎冰的化妆室，步伐轻快得一跳一跳的，心潮格外澎湃。化妆室里没有人。

　　他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很臭美地评价，“柯大影帝，你简直是帅呆了！！”

　　“还不错。”

　　“嘿嘿是吧？啊————”柯艾这才意识到刚才说话的人是戎冰，她站在化妆室门口，一脸促狭的笑。

　　柯艾的一生中从来都没试过这么丢脸的感觉……他觉得全身所有的血液都要聚集在头顶然后化作白烟蒸发掉了……

　　真……蠢！

　　戎冰女王特“真诚”地轻轻加了一句，“柯影帝。”

　　这回柯艾的头顶真的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