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落》芥子君

5、吴方决定从同学录里找线索

　　四
　　吴方决定从同学录里找线索。
　　其实吴方有时候会疑惑，现在这个顾七，真的是当年那个路惜华么？毕竟他们交流的话题实在太多，从来没有那个闲暇去涉及纯真的点头之交的高中时代。然而这种疑问一般都无疾而终。因为吴方同学已经彻底想不起来高中时期那个漂亮的女同学的性格特征了。如果只就长相而言，顾七跟他记忆中的路惜华的相似度已经高到了不可能不是同一个人的程度。
　　跟如此奇妙的人的缘分是从高中开始的，这一点认知让吴方有些飘飘然，和更多的难以置信的不安。

　　吴方的高中是在故乡C城念的，大学到了相对繁华许多的B城念P大然后毕业留校工作，负责校园网络维护，工资不高然而福利不错，更重要的是工作清闲。BC两城相隔二十多小时的车程，回校显然是不可行的。好在同届的校友论坛里有校友通讯录，而版主正是他高中时代的好哥们，现在在B城做警察的林景。他跟林景打了声招呼就要到了路惜华的地址——当然，后者好好嘲笑了前者想吃回头草的小九九。吴方并没有解释。他跟顾七，大概都不需要解释。
　　她家在东城区的文健小区里。不算太远。吴方微笑，就连高峰期地铁上的人潮也显得顺眼多了。他知道单单为了能马上见到才分开几天的顾七而高兴成这样实在很傻。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吴方想。小别胜新婚。
　　到了小区门口他才突然意识到可能的重重问题。
　　如果顾七地址变了怎么办？通讯录的更新日期可是四年前，在此期间顾七完全有可能搬家了。
　　如果顾七不在怎么办？顾七经常跟他聊起在各处旅行的经历，很有可能这时候顾七已经刚好出去了。
　　还有……如果顾七不愿意见自己，怎么办……
　　看着面前的文健的牌子，吴方咬了咬牙。都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绝对要见到顾七。

　　“顾七？”
　　在黑暗中摸索着，吴方唤了声顾七的名字，心里止不住地埋怨。
　　恐怖城，算是年轻男女发展感情的圣地之一。当然，前提是男生有胆而女生娇弱，吴方愤愤地加上这句。事实上，他跟顾七，没有一个人满足这个条件。也许调过来会完全满足。
　　在灯光熄灭的一刹那吴方明显感觉到顾七兴奋了，相应的，他却有了一种战栗的感觉。不是来自那片彻底的黑暗，而是来自……一种莫名的孤寂。
　　是的，孤寂。
　　吴方很清楚这里是面积不超过500平米的恐怖城，很清楚这片暂时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和顾七两个人，很清楚他们不会有任何实质的危险……但我们都懂得，清楚和做到是两回事。
　　所以吴方伸手想确认身后有人在，有顾七在。这种该死的丢人的举动也只有在这种同样该死的噬人的黑暗里才存在一丝合理性。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摸到顾七的衣角。然而略嫌粗糙的麻布质感跟顾七今天的白色棉衬衫差异太大，触感却又太轻浅，宛如错觉。
　　“顾七！”
　　他又唤了一次，依旧没有应答。黑暗里只有人工制造的音效，是水滴的声音，幽幽的，慢慢的，与时间一样地流淌，然后死命打在心口上。心口上。就这样心里的不安开始扩大。
　　吴方清楚地记得关灯之前他站在宽不过两人并肩的过道中央，面前是一幅遮着通往大厅的通道黑色幕布，顾七在他身后笑得妖孽。
　　然而他再次伸长手四处摸索着，却什么实体都没有触到。
　　就像被遗弃在荒漠中央……不，应该是在某座幽深的大山深处，附近肯定还有个水潭，阴寒阴寒的……吴方无法抑制地胡思乱想着，试图用吐槽减弱空虚的感觉，可更加接近所感受的真实的想象只是让吴方更加恐惧。
　　“顾七……”
　　……顾七……
　　“磨蹭什么？怕了？”
　　忽然一切都回来了。
　　伴着掀帘的窸窣声响，顾七带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清清朗朗的嗓音，带着专属顾七本人的一贯的潇洒口吻。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本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吴方还保持着向身边探伸的手忽然就撞上了墙壁——不，应该叫做忽然被墙壁撞上了，受惊过度之下他重心不稳地向左一晃，然后被一双手扶住了。他下意识反握住顾七微冰的右手，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一身冷汗。
　　“存了什么念想，居然怕成这样？”
　　也不抽回被禁锢的右手，顾七左手挑开帘子，随口问。
　　借着厅内打过来的暗蓝的灯光，吴方把顾七脸上挑起的眉看得清晰，不知为何就安心下来。
　　“无念无惧无所见。”
　　“哦？”
　　顾七也不点破，一步跨进厅内，回头依旧是妖孽地笑，隐隐有挑衅的意味。
　　于是吴方也笑了起来，随顾七走了进去。

　　到底那个享有盛誉的恐怖城里创新的西式恐怖区中开膛手杰克的假发有没有掉色而阎罗殿上血与献祭的表演又有多惊悚他和顾七吐了多少槽吴方已经彻底想不起来了。
　　可他记得的，他会一直记得。
　　吴方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