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之城》季京

4、第 4 章

　　宁静想通了，她实际上就是阎王死活都不收的那种人，无论她把自己送过去多少次都仿佛压根不会有人来接收她一样。还是说人死了之后真的会有所谓的在天之灵j是程诺在天上看着她，阻止她一次一次地去找死吗？
　　宁静喉咙一哽，突然开始刹不住泪意。
　　病房里是一种令人很反胃的恶心气味，让宁静想起她闻之若毒药的“84”。被这刺鼻的味道一呛，眼泪奔流地更狠。
　　冷不防的面颊贴上一块面巾纸，帮她擦干眼角的泪水。宁静一惊，才发现旁边站着个陌生人。
　　“你眼泪太多了吧？睡着哭，醒了还哭。”
　　“你是谁啊？”下意识地竖起一身敌意，宁静冷脸看着床边的陌生男子。
　　“你莫名其妙地冲到我车前害我差点当了杀人犯，你说我是谁？”对方也很不高兴，逆光站着，面孔隐在一片黑暗里。“世界上比你苦的人多了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么想不开，何必呢。”虽然说着挺人情味的话，声音却是很冷。对方走到窗前，慢慢地倒了杯水。“你的手机报废了，我把你的卡装在我手机上，给里面署名‘哥哥’的人发了信息，估计马上就能赶来。”他站在窗前仰头喝了几口水，整个人只形成一道很立体却很昏暗的侧面的剪影。说不出来的冷漠感觉从这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来，活生生的像裹了一层冰。“事先声明，这件事情我只私了，怎么说也是我撞的你。桌上支票有五千块，在我允许的范围内你还可以看着再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纯属巧合找上我，如果你或你家人有预谋地来者不善的话，我也劝你们少白费心思，不要小看了我的手段，请你们有点儿自知之明。”
　　对方自说自话，越到后面语气越是强硬冷酷，宁静听明白了，他这是把她当成街头‘碰瓷儿’的女骗子或者仇家设来坑他的局。
　　“钱你拿走，我不缺。满大街的车偏偏撞上了您的真实对不住，请回吧。”宁静稍微清醒了，平时好强的性子也就跟着涨上来了。对方可以大大方方地怪他骂她，但这么直白的冷嘲热讽她受不了本来想想还觉得这事儿是有些对不住人家，但现在看来那句对不起是不用说了。宁静看不清对方脸，索性眼一闭，说着反击的话。“做人厚道点儿，平时得罪人太多了见谁都觉得对方不是好人，天天防着别人背后害你似的。其实人心没你想的那么坏，天天防着活起来不累么？”
　　“哼。”对方不说话，却嘲笑似的从鼻子里哼出声。很不屑的。“这次的事情咱们两清，以后别找我麻烦就行。”他冷淡地划清了界线，漠然地转身往出口走。
　　宁静冷冷地嗯了一声，也急不可耐地与对方撇干净。她受伤不是太严重，但是现在头疼，视线也跟着恍惚，所以一直没看清楚那人的脸。不过她也不想看清，不然以后想起来还得怄气！她把手臂抬起来盖在眼睛上，彻底杜绝外界的一切光源。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发现自己要在黑暗里才能呆的安心。
　　房间传来拉门的声音，宁静稍微怔了一下，才发现那个人原来还没出门。
　　“最后留点儿忠告，别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说完对方拉开门走出去,修长的身形完全从视线里消失.
　　宁静手盖着眼睛没动弹,但是在那一片浑浑噩噩的黑暗里,她感到自己的世界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就好像木质的小房子突然摇了摇,之身其中会感到整个空间都变形扭曲了一下,在接榫的地方会有苍老的木屑掉落下来,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宁静拿下手来,乌黑的眼睛朝着空荡荡的,门的方向看.
　　那个人在说着最后一段话时,声音里是俨然带了一种看透浮世沧桑的感觉,那种苍老跟疲惫的气息让宁静觉得如此惊心动魄地熟悉.只不过他的语气里还带了一种几乎偏激的执着。很矛盾的感觉，好像又可悲又很邪恶。
　　宁静的心脏微微酸涩地颤了颤，有一种在浮世沧海中找到了同类的感觉。她当时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往左侧过来蜷着身想把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不停发痛的心脏上面。当她孤独地睁着眼的时候，窗外正是一片茫茫然昏黑的夜幕。而在不久后的将来里，她将用这双曾孤独看世界的眼，近距离地见证着那个人说过的话里——残酷的每一个字……
　　车祸之后的那一个晚上，宁静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程诺帅气到不可一世的那张脸垮的很难看。深邃的如同这个宇宙的一双眼默默地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始终隐忍地皱着眉，悲伤的一言不发。
　　“说话啊，嘿，你平时不挺爱说的嘛。“宁静有点慌张，用快哭出来的颤音想要打破他们之间可怕的寂静。在梦里面她不记得他已经不在了，恍惚两人还站在同一个世界里面。心底说不出的沉重跟压抑，她找不到原因。可她知道他在怪她。这种责怪很难过，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对她说：我们分手吧。
　　心底乱七八糟地彻底恐慌成一片。

　　短短的三个月里，宁静的工作完全上了轨道。她所在的“银信”房地产开发公司是目前行里屈指可数的几家名企之一，平时总忙的不可开交。她以前虽然闲适惯了，但很快也能适应现实，现在居然也就人五人六地过起了正规的朝九晚五的生活。她说不上自己哪里变了，但见过的同学都会张着嘴巴感叹一句：哇，完全变了个人嘛！宁静低头看看自己的黑色小西服，抬头说：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