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6 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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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我还是十四岁的小正太时——不是你这个郑太，是正解的那个‘正太’——总之，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妈其实是把我当种猪在养。”
在舒适的大奔车厢里，白飒喋喋不休地抱怨着。郑太假装自己是聋子，斜倚在车窗旁看着外面繁华的街道。雷则合着眼，似睡非睡地躺在一堆靠枕里。
“你们能相信吗？”白飒唾沫横飞地挥着手，“我才十四岁她就给我安排了一屋子的女人。十四岁啊！造孽哟，严格说来我还是个未成年人呢！可她才不管这些，非逼着我替老白家开枝散叶……”
“你散了吗？”雷闭着眼问。
郑太“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白飒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我就不信你爹妈没给你塞过屋里人！”
郑太俊脸一红，扭过头去。
白飒又瞪向雷，“当然没有！我可是很自律的。不过从那以后我就预见到了我这悲惨的一生将会如何度过：十岁之前，我会被我妈养得膘肥体壮，为我能从十四岁开始给她生产孙子做准备。二十岁之前，我会奉命娶我妈指定的那人为妻——可能就是阿宁那丫头。三十岁的时候，我妈会给我再纳上七八房小妾，经过我们的共同努力，我们老白家将枝繁叶茂，子孙昌盛。然后到了四十岁，头顶半秃的我会胖得连自己的脚背都看不到，最后跟我那个英俊潇洒的老爹一样英勇地牺牲在女人的肚皮上。然后，上升为新一代姬夫人的阿宁就会像我妈当年那样，认为是那些‘妖精’们掏空了我的身体，于是开始一个个收拾我心爱的姬妾们，甚至可能还包括我那些庶出的子女，于是乎，一出杰出的宅斗大戏就此开锣……”
说到这，他气馁地一垂肩。
“早知道逃不开这个结局，当初我就不必大费周章逃出灵州城了……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来上京？”
“为了查刺杀的事？”雷道。
白飒的肩不由垂得更低，“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们最终什么都不会查得出来，可我就是不死心。结果你看看，悲摧的我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讲究孝道的郑太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打断白飒的抱怨。
“你母亲那也是为你好……”
白飒翻起白眼，冲着车厢顶蓬伸直双手，“‘为你好’，有多少邪行是借汝之名……”
郑太不由又咳嗽起来。
雷睁开眼，拍拍郑太的肩，笑道：“你就让他发发牢骚吧，这几天他也真是憋坏了。”
自从姬夫人进了上京城后，白飒的日子便很不好过。先是姬夫人用例行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戏码来惩罚白飒的逃家，然后又利用白飒难得的内疚绑架他，让他天天陪着她去大周后宫拜访——其实是给他制造机会去跟姬宁儿培养感情。
虽然经过雷的那番敲打，姬宁儿似乎已经放弃了对雷的兴趣，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兴趣就会转移到白飒身上。不管是白飒还是姬宁儿，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可以说是始终如一——就跟大白鲨对冲浪板的感情一样，要不就漠然视之，要不就想咬上一口。
天天跑后宫其实是件挺累人的事，弄得姬夫人也有些吃不消了。于是趁着母亲某天午睡未足之时，白飒终于得空拉着郑太钻进大奔，跟随雷去看他新近收入囊中的有间客栈第十九号分店。
马车停在一幢富丽堂皇的三层高楼旁。
白飒下了车，抬头瞅瞅那气派恢宏的高楼，指着那块几乎有一层楼高的金字大招牌道：“这招牌得拿下来。”
他的话立刻惹得站在门口迎客的小伙计们一阵怒目而视。
紧随他下车的郑太也抬头瞅瞅那块匾。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天香阁。下面的落款是……
“这是帝师大人的字！”他惊讶地指着那字，“帝师大人乃当今书法大家，能有他的字可是天大的荣幸！”
见终于有人识货，那些小伙计们个个挺胸腆肚，冲着白飒明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白飒看看这些小伙计，不满地一皱眉。
“这些人的专业素质也不够，”他对最后下车的雷道，“瞧，看见客人来了都没一个上来打招呼的！看看，那小伙子还拿眼瞪我！”
“那个，”雷以拳抵在鼻下，低声道：“这是‘天香阁’，上京城里最大的酒楼。”
白飒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望着雷。
“是。”雷无比同情地冲他点点头，然后指着马路对面一间灰不溜秋的小门脸道，“在那里。”
“是这里？！”
白飒随着雷走进那间不足百坪的小门脸儿，惊讶得嘴巴差点合不上。
“这里就是我们有间客栈的第十九号分店？”
雷笑眯眯地点点头。
“那么好吧，你是打算往地下发展挖地下室呢，还是准备往上摞101宝塔？”白飒嘲讽道。
雷笑着摇摇头，“我还以为小公爷您是最懂得不以貌取人的呢。”他走到角落里推开一扇门。“别看这前面不起眼，后面却是别有洞天。”
白飒和郑太对视一眼，狐疑地跟了过去。
那扇门后是一间小小的倒厅。出了倒厅，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庭院的三面都建有两层的小楼，楼与楼之间有堆砌巧妙的假山相连。在庭院的一侧还挖了一座小小的鱼池，几尾锦鲤正在池水中悠闲游动——却是一处极佳的清幽所在。
“哟！”白飒惊讶地环顾四周，“这么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租金一定很贵吧！”
“这不是租的，是……买的。”雷看上去有点羞涩。
白飒不解地扬扬眉，“我们变得这么有钱了吗？”
“没有。是我拿第十七和十八号分店的股份从乔氏钱庄抵押来的钱。” 雷歉意地道。
白飒不在意地挥挥手，郑太看着四周道：“这里以前一定是个有钱人家……”
“而且还挺有品味。”白飒道，“这里原来的主人是谁？这么明显花过心思的房子他们怎么肯卖？”
雷沉默了一下，道：“这里原是善喜堂单家女儿的陪嫁。”
“哦，明白了，”白飒点点头，“那个败家女婿连老婆的陪嫁都给败了。”
雷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脖子，缓缓说道：“其实，这地点做有间客栈并不怎么合适……”
“镖队进来不容易。”白飒抢先答道。
雷点点头，“是的。不过它也有它的优势。它的周围都是商铺，会有很多从外地来进货的客商需要住店。而且我调查过，对面天香阁里常常接待客商谈生意，但有些事在酒楼是不方便细谈的，他们就可以……”
“来我们有间客栈开间房，二两棉花慢慢‘弹’。”白飒再次抢答道。
“而且，”雷道，“那些从外地来进货的客商同时还能带来很多地方的消息，对以后商行的行事都会很方便。”
“商行？”郑太眨着眼望向二人，“你们不是开客栈的吗？”
“顺便也可以开商行啊！”白飒嘻嘻笑道，“我说阿太，你要不要也入一股？老跟你爹妈伸手要钱，那日子可不好过啊……”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嘭”的巨响，白飒他们吓了一跳，赶紧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此时他们正站在靠近角门的墙边，声音是从墙外传进来的。随着那声巨响，墙外又传来一阵马嘶，然后是一阵抽打皮鞭、器物损毁、和人们被打时的声声惨呼。
三人正疑惑着，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涉嫌犯王法的事情白飒向来最感兴趣，他毫不犹豫地冲到角门边，拔掉门栓便钻了出去。郑太和雷无奈地对视一眼，只好也跟了出去。
这宅子的后门通向福兴街。福兴街是一条手艺人集中的大街。白飒和郑太他们走出后门，就只见左侧不远处有一大群人围在一个木器行的门前。在人群中央，可以看见几匹高头大马在不安地打着响鼻。在几匹马对面的不远处，是一辆被困在人群里的轻便马车。马车上，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瞪着人群里的某人。
“你这人忒不讲理了！是你自己撞上人家的木桶，怎么还乱打人？！”
人群里，一个蛮横的声音带着奇怪的腔调喝道：“他冲撞了我们二……二爷，本来该是死罪，只是打他一鞭子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白飒掂起脚尖，勉强才在人缝中看到那些高大的马匹四周围着几个壮汉，那些壮汉都穿着式样奇特的衣服，衣领袖口上还缀有皮毛装饰，却又都奇怪地袒露着右臂。
白飒捣捣雷，“喂，是不是你们山人？”
雷个子高，不用掂脚就能看清人群里的情况。他摇摇头，“不是。”
“可能是狄人。”郑太道。
狄国和周国有一段很长的边境线，自古以来这两国便常常处于半战半和之间。最近一次大规模的冲突是在五年前，当时的周主才刚刚即位。那一次狄国的进犯并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因此近年来两国间倒也还算是太平。
“听说，那个狄王派了两位王子来给舅父祝寿，这可能是他们使团的人吧。”郑太又道。
显然，马车上的小姑娘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指着那个出声答话的壮汉道：“不管你们狄国的法律是怎么规定的，但你们是在我大周的国土上，就得遵守我们周国的律法！”
几个壮汉的中央，一个小个子男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叽哩咕噜说了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话，几个壮汉也同声大笑。
那小姑娘茫然地望着这几个人。突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厉声喝道：“二王子殿下的这一番话可是代表了你们狄王的意思？！”
那几个壮汉和那个小个子男人同时一愣，看向那少女的眼神顿时收敛了很多。
白飒疑惑地碰碰郑太的胳臂，“这丫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这时，壮汉中的一个又叽哩咕噜说了句什么，似乎是在解释刚才的话。
那个小姑娘又以茫然的眼神看了他半天，然后冲着轿帘的方向侧了侧脑袋，隔了一会儿才扬声道：“两国交好，自然是以和为贵。只是二王子还请记住，这里是大周国，不是在你们的草原上。在我们大周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顿了顿，又冲着轿子的方向侧了侧脑袋——这一回，所有人都注意到她是在听从轿子里传出的指示。
小姑娘又道：“何况，贵使团的正使乃是大王子，听说二王子只是跟着来玩的。既然不是国使，就更应该谨言慎行。”
那个二王子气得脸涨得通红，指着马车哇啦啦地叫个不停，似乎是在咒骂。
白飒忽然抓住郑太的手臂，“喂，那个是不是阿宁的丫头，好像是叫莲儿的？”
郑太也认了出来，反手抓住白飒，“坏了，车里肯定是阿宁！”
他望着白飒，白飒也望着他，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5-6 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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