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春深》开始思念

20、第 20 章

　　第二天，叶荷去市局报到。本想着让司机小王送自己去就可以了，张局竟要亲自送。叶荷说：“这样不太好吧，有小王送我就可以了。”
　　张局非要坚持，说：“那怎么行，我亲自送你，代表着我们单位对你的重视。”
　　叶荷被领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双脚踏进门，已经感觉出这里的富足。宽大的房间，豪华的办公桌椅，高清的大液晶电脑，房间靠墙一侧的空闲地，放着几盆枝繁叶茂的大型盆栽。
　　和叶荷同办公室的同事叫迟诺，刚分进来不久的大学生。迟诺有一米八几的身高，强健的肌肉，皮肤有点黝黑，笑起来会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是位非常热情的大男孩，看到叶荷弯腰去调电脑椅，他赶紧走过来，伸手摁住椅子，说：“我来吧。”几下调好了之后，又说，“你坐下来，试一下这个高度？”叶荷不好意思坐，看了一下说：“应该可以了，谢谢你啊！”他却回给叶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无所谓地说：“同事之间，应该的。”
　　中午午餐的时候，他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转过头，说：“嗨！我想，你应该不知道餐厅在哪儿，我们一起走吧。”叶荷点了点头。
　　是一间足有四百平米大的自助餐厅，有丰盛的菜肴，却只象征性地收取一元钱。让叶荷不禁感慨唏嘘：怪不得下属单位那么多人挤着往市局调，市局的工资、福利、办公环境，可都是下属单位无可比肩的。
　　吃过午饭到下午上班之间有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回到办公室，迟诺问叶荷：“你午休时间一般都干什么？”叶荷说：“我们没有午休时间，中午一个小时，吃顿饭时间正好够用。”迟诺笑了笑说：“那你现在要考虑如何打发这段时光了。”
　　叶荷笑了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想起来问他：“你呢？”
　　“我呗，一三五去健身，二四六在这里午睡。”然后就是一个坏坏的笑，“不过那是以前，这办公室就我一个人的时候，现在有美女在，我怎么再好意思呼呼大睡，我睡相超难看的。”
　　叶荷笑笑不再理他，转身去材料柜里翻阅材料。刚看了几行，他又开始说话了：“你真打算午休时间也用来工作啊？”叶荷抬起头，才发现他一直斜倚着椅子看着她。
　　“我们下棋怎么样？”他又提议。
　　“ 在这里？合适吗？”叶荷疑惑地问。
　　他一下站起身，快速去材料柜顶上拿下一副象棋：“超合适的，现在就是休息时间。”
　　两个人一直“厮杀”到上班时间，才恋恋不舍地结束。迟诺伸了一下懒腰说：“棋逢对手的感觉真好，我们明天继续下啊。”想了想又问：“你怎么下那么好？有专门学过吗？”
　　叶荷说：“没有，我是妈妈教的。我妈妈曾在前几年，获得过“农产品质量安全杯”中国象棋比赛女子个人第二名。”
　　迟诺一听就来劲了，说：“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向阿姨请教一下？”
　　叶荷沉默了一下说： “她已经去世了。”
　　迟诺的兴奋之情一下子凝住，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叶荷的思绪再次被拉回过去的时光，甚至更遥远的年代。那时候，年轻的女孩风华正茂，在自己父亲为校长的校园里，踌躇满志地读书，她有太多的向往和憧憬，同每个爱做梦的女孩一样，做着飞翔的梦想。只是这一切，随着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皆烟消云散。她的父亲被批斗致死，母亲因忍受不了非人的折磨，再加上丧夫之痛，偷偷自杀。像花一样美丽的女孩，怀抱着父母的骨灰，几欲崩溃。后来经人牵线，她成了一位“根正苗红”农村后生的未婚妻，也就是叶荷的父亲。父亲是位读过书的人，性格又温和，娶了母亲，便觉得是世上最大的恩赐。他对母亲不仅仅是疼爱，还有理解和宽容。他疼惜着妻子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那时候的母亲应该是幸福的吧！再好的锦绣前程，也比不过一个真心相待的丈夫。
　　叶恒五岁那年的夏天，母亲突然发高烧。当时正下着瓢泼大雨，父亲不顾母亲的劝阻，依然冲出家门，在大雨中奔走了整整一个上午，才赶到县医院。父亲本来患有轻微的肺炎，经过这场大雨的浇淋，从医院回来之后就病倒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好起来，直到去世。叶荷有一次，和母亲一起为父亲扫墓，曾听到过母亲喃喃自语，她说：“我这一生，再也找不到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叶荷上小学的时候，读苏轼的《水调歌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虽然小小年纪，读不太懂诗里的意思，还是感觉到了心里有隐约的伤悲。
　　命运如此多舛！
　　也可以说，是父亲深入骨髓的爱，一直温暖着母亲，伴她走过漫长的岁月，走过每一个风凉的早晨和黄昏。只是最后，母亲仍没有逃脱命运的安排。一场突发性脑溢血，让刚刚六十岁的她再也没有醒来，没来得及看一眼日夜思念的儿女。
　　如果真的有天国，叶荷希望父母可以再续前缘，永远做一对琴瑟相和的夫妻。

　　叶荷发现自己在市局的工作，波动性非常大。忙的时候，恨不得三头六臂；闲的时候，就会无所事事。有一次，市局临时决定第二天要召开工作会议，叶荷一晚上写了四份领导发言稿。第二天早上八点钟，迟诺推门进办公室时，她刚好把最后一份打印出来。打印好之后，还要送给四位领导审阅，争取在会议之前，修改到领导满意。一直到十点钟会议开始，她才感觉到头晕眼花，还有饥饿交加。
　　中午午休时，迟诺说：“你在办公室睡会吧！我去健身。”走到了门口，又折了回来，“如果下次要稿时间再这么紧，你可以向办公室主任要求，多增加一个人写。”
　　叶荷用手摁了摁发酸的眼睛，说：“赶紧走吧，别耽搁我睡觉，真的困到不行了。”
　　迟诺却不动了，用他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直盯着叶荷看。叶荷用疑惑的眼睛望着他，问：“这么了？”
　　他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说：“你的黑眼圈？”
　　叶荷“嗤”的一声笑了，说：“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年轻，还可以有资本熬夜。”
　　迟诺赶紧抗议说：“什么像我一样年轻，我们是同龄人好不好？不给你说话了，我走了啊。”说着就往外走，到了门口，手朝背后，给叶荷打了个拜拜的手势。
　　叶荷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