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雪》鱼处机

2、再见

　　这段冬夜里的小插曲很快被安若素遗忘了。
　　前一段时间因为失恋而累积的工作，迫使安若素很是过了一段昏天暗地的日子。
　　安若素同时在几家小报社充当自由撰稿人，闲暇时也写一些无病呻吟的散文、小说之类，以换取一些低微的稿酬。
　　前一段时间，安若素无意中写了一美食专栏，居然大获好评。读者声称她笔锋泼辣，言辞犀利，明写美食，暗讽男女，深得一众老大不小仍待字闺中的剩女们的心。

　　撰稿工作很快纷沓而至。让大学毕业后因为一直没有正规工作而挣扎在生活温饱线上的安若素终于略微改善了经济状况。
　　其实大学毕业后，安若素也曾在一家大型日企上过一段时间班，但朝九晚五的生活很快令她感到厌倦。

　　本质上说安若素是一个极其懒散的人。时不时还会爆发一些学纯文学人的神经质与情绪化。
　　但究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安若素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在早上十点前起床。每天夜里都逼着自己早点睡早点睡，但只要夜色一沉下来，安若素的两眼就能发出光来，此时她体力充沛，思路清晰，如何如何也沉浸不到梦乡中去。
　　相反，每到天光开始泛出鱼肚白时，安若素的倦意就沉沉袭来，不可遏制，不睡到午时三分，很难苏醒。
　　而安若素又是一个异常渴睡的人。如果哪一天没有能睡够十小时，这一天她都会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曾经冬子就戏言说，安若素前生一定是一只蝙蝠，昼伏夜出，专吸人血，直到有一天变化成精，脱胎为人，来这世上危祸人间。
　　哦，冬子，怎么会又想到了冬子。

　　所以等到某个午后，安若素正坐在家附近的露天咖啡座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人来人往，打发时光时，突如其来的陌生短信很是让她错愕了一番。
　　“你好。我是夏一凡。上次在便利店以及医院都承蒙你的关照，当时情况尴尬，不方便酬谢。今天如若有空，想当面酬谢。”
　　夏一凡？便利店？……哦，那个格子围巾。
　　安若素会心一笑。
　　“好啊。我现在人就在上次便利店附近的一家叫Aff的咖啡馆。有空你就来吧。”

　　午后的阳光很晃眼，安若素蜷缩在咖啡馆的椅子里居然有些昏昏欲睡。
　　像这样阳光好的午后，安若素就很喜欢呆在这家咖啡馆的露天座位里晒太阳。
　　常年的独居生活使她某些时候显得有些孤僻。写作又是一件非常孤独的事情。有时为了赶稿，好几天安若素都会缩在她的小斗室里足不出户。不见阳光，不见天日，不见人迹。
　　有时这种生活也令安若素感到发疯，像古墓中的小龙女、棺材里的梅吟雪，安若素渴望阳光、渴望听到人声，看到人来人往。

　　哪怕是坐在这家咖啡馆的露天座上晒晒太阳，看看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和咖啡馆小哥聊聊天，安若素也感到一股莫大的幸福。感到自己是真真实实的活着的。
　　是的，某些时刻安若素会非常渴望和别人聊聊天。
　　独居久了，人声居然会成为一种渴望。
　　有时一个人在屋子里，过分的寂静成为了一种压力。这时安若素会打开电视，也不看，就是听听电视机嘈杂的人声。有时这就是一种很好的安慰。

　　安若素不知道这个叫夏一凡的男人会不会来。其实来不来也并不重要。他随便的开口相约，说今天就今天。安若素也随口的答应，说现在就现在。

　　这个男子的第二次出现，就和第一次一样，那么突然，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正在安若素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脑慌的时候。有一片阴影遮住了太阳。安若素抬起头，刺眼的阳光使她一时无法睁开眼睛，而这个男人就在这片阳光中又一次出现在了安若素的眼前。

　　安若素的大脑一时还不能承受这戏剧性的一幕，停滞片刻。
　　这个叫夏一凡的男人却已在安若素的对面拉开椅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很快他调整好坐姿，也不急于开口，只是无比舒适的坐在那片阳光之中，看着安若素。
　　安若素也望着这个男人。那条格子围巾依然十分随意的搭在身上，在阳光下看得仔细后，安若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
　　安若素一向不太喜欢长得过分漂亮的男子，对时下流行的所谓视学系、阴柔风更是深恶痛绝。在这一方面安若素的审美观显得有些老派。
　　男人只要整洁干净就好。就像安若素的父亲，从来没有过多的修饰，一年到头都是整洁的卡其布衬衣，冬天外加一件呢布大衣。
　　小时候安若素就很喜欢把头埋在父亲的肩上，闻那大衣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衣料的味道，让安若素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安心。

　　只有一点，安若素是有些执拗的。就如安若素所有小说的男主角都必须有一幅好骨架一般，她喜欢那些武侠小说中所谓的骨骼清奇的人。
　　安若素对男性的这种审美偏好被充分地体现在了她的作品中。
　　安若素的小说中男人都要非常的高，清瘦，脸部轮廓分明，手脚修长，比例完美。
　　安若素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身材控。看那些身材修长的男子做着一个个有力的肢体动作，简直是一种完美的享受。

　　每个作者的审美观都多多少少透过他的作品被强加给了读者。有时安若素觉得，写作好比一场意淫；而读书则是一场集体意淫。

　　看着这个叫夏一凡的男子就伸长在自己脚边的修长的腿，安若素不禁哑然失笑，问自己，我在干什么？
　　回过神的安若素对着夏一凡笑了笑，正要开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在包中拿出作为写作人随时准备记录灵感的笔和小本子，写到：
　　“你叫夏一凡？”
　　他点了点头。
　　安若素随即拍了拍自己的，写到：“我叫安若素。”
　　夏一凡看了一眼以后，又对安若素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刚写完，安若素就恍然大悟似地说道：“哦，那天临走时你用我的手机拨了你自己的。”
　　夏一凡又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哦，对了，你能看明白我说什么。你会读唇语？”
　　夏一凡摇了摇，随即拿过纸笔写到：“不，事实上我能够听得见，只是不会说。”
　　这倒让安若素有些吃惊。是什么原因让眼前这位相貌英俊的男子能听却不能说？实在如美玉蒙尘，令人叹息。
　　安若素微微蹙眉。竟对这陌生的男子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我想谢谢你。”夏一凡在纸上写到。
　　安若素随即摇了摇手说：“不用不用，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我也是一时好玩，就给你回了消息。我没想要你谢我。”看到夏一凡边听边把手伸进了外衣内侧的口袋，安若素赶紧接着说：“你可千万不要拿出个什么大信封的来吓我。”
　　夏一凡听完后，随即一笑，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安若素。
　　安若素接过一看“星辉餐饮连锁公司执行总监夏一凡”。
　　“星辉餐饮？是做什么的？”安若素问。
　　夏一凡在纸上写到：“大岛茶餐厅、星际日本料理等都是我们公司旗下的餐厅。”
　　“哦——。”安若素拿着名片，点点头说，“星际日本料理还蛮有名的。不错，想请我大吃一顿，以作酬谢？”
　　夏一凡笑了笑，又写道：“安若素小姐写的食评很出名。仅仅请你吃一顿不是太浪费了？”
　　安若素看过纸条后，有些狐疑地问：“你知道我？”
　　“食评专栏旁你的照片不小，很清晰。”
　　“那也是，你就能认出我？”安若素依旧带着些怀疑的口吻问道。
　　闻言，夏一凡靠回椅背，看了安若素几秒，又写道：“安小姐多心了。我真的完全出于一番好意。过后，你们报社主编就会和你谈起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