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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邂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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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奇妙就在于很多时候生活中很小的一个偶然,也许就是改变你一生的契机。
有时你会忍不住这样想,如果那一天我没有赶上那班地铁,也许就不会提早出现在餐厅的门口;
如果没有提早出现,也许就不会看见男友和那个女人;
如果没有看见,也许就不会分手;
如果没有分手,也许在这个冬日的夜里,孤独的绝望感就不会如此的强烈。
正如安若素万万也不会想到此时下楼买一包泡面的决定就真的彻彻底底的改变了她将来的生活。
本来对于超级怕冷又超级懒的安若素来说,是绝对不会在如此寒冷的冬夜跑下十二楼去买什么泡面的。
首先,常年独居,又安全感极度缺乏的安若素,家里常年好比一小型食品超市,泡面、饼干、速食食品、各种零食是一直大量囤积的。
其次,如果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的夜晚,不吃也就不吃了,想吃的欲望对于安若素来说是绝对抵不过上下十二楼的阻力的。
但是,后来回想起来,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其实完全就像是一场注定。
因为和冬子的分手,家里的囤货都被最近一段时间的疯狂“发泄”给消耗掉了。
也因为和冬子的分手,这个夜里,身体里那股因为孤独而衍生出的令人绝望的饥饿感;以及冬夜里迫切想要手捧一碗热面的欲望,都被无限得放大,这一切都促使着安若素不顾一切披上外套冲下十二楼。
猛然接触到冬夜冰凉的空气后,安若素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感。
夜晚沁凉的空气令她的头脑清晰了不少,深吸一口再吐出来,仿佛可以吐尽胸中的一股浊气。
这些天以来所遭受的背叛,以及因为背叛而感受到的屈辱,和那股深切的压抑,竟都仿佛一口气被吐了出来。
夜色如水,冬日的夜晚显得特别清朗。
这一刹那,安若素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恋人离开你又怎么样?连至亲都可以选择离开,又凭什么要求一个连血脉都不相承的人,永远与你相伴?
人生本就是一场孤独的旅程。亲人、恋人、朋友,都只不过是旅程中短暂的过客。短暂相携,走过一段时光罢了。
五年,也许和冬子的这段时光已经走得太长。
如果结局都是一样,又何必太在意时间的长短。
是的,安若素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的宿命论者。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实实在在、真真实实,可以把握住的。唯一可以握住的也许只有此刻手中的粮食,只有肚中饱饱的感觉才最真实。
在灯火通明的24小时便利店中,安若素捏着泡面袋子恶狠狠地想着。
有时这家全年无休的便利店比起男人来说显得更为可靠,至少在你需要它的时候,它总是在这里。永远为你打开大门,永远温暖如昼,随时随地,甚至无微不至的满足你身心的渴望和需求。
收银柜台前面已经有一个男人在结账。
深夜里客人本来就不多,即使有,也大多是像安若素这样买一两样吃的喝的充饥的人。但前面的男子在一家小便利店却整整买了两大筐的东西。
安若素拎着几袋泡面等在后面,百无聊赖的看着店员慢条斯理的、一样一样的打印着箩筐里的物品:泡面、面包、牛奶、牙刷、毛巾,……居然还拿起一瓶须后水,晕,这个男人深夜里在一家小便利店采购日用品?
安若素不由得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身材很高,穿着黑色西装式样的夹克,款式质地都很上乘,脖子上很随意的搭了一条格子围巾,羊毛质地,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样子。应该挺有钱的,不然也不会因为只图方便就到便利店来买日用品,毕竟这里的价格要比大型超市贵了不少。
哎,又一个不知民生疾苦的有钱人。安若素无聊的想着。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我安若素却这么穷?
有钱又怎么样?有钱也不都是他们自己赚的!像冬子,冬子是很有钱,可那是他命好,生在一个有钱的家庭!有一双有钱的父母!
我安若素就没有这么好命,呵呵,安若素、安若素,名字就起的好——安之若素。爹妈生下来就打算好了,说了好听点,安之若素,随遇而安;其实就是爹不亲娘不管,随遇而安,自生自养。
如果我安若素有钱,如果我有钱我就不会让冬子离开我,我就不会忍气吞声,我就……
其实关钱什么事,要离开的总要离开。
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的男人终于结好了账,拎着两大袋东西出了门。安若素正准备结账时,店员小姐忽然扬手对着门口叫了起来:“先生你的手机,你的手机。”
安若素看走出去的男子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帮着店员小姐追了几步到门口帮着喊:“先生,等一下,你的手机掉了。”
前面的男子走得很快,仿佛没有听到的样子。安若素看他就在前面不远,于是追了出去,又叫了几声。但是那个男人拎着两大袋东西走得很急,好像仍旧没有听见。
安若素于是快步追了上去,边追边喊着:“先生等一下。等一下先生。”
这时安若素已经追到了那个男人身后,可是男子依然快步走着,一点停下了的意思也没有。
安若素有些着急了,追加了几步上前一把拉住了那个男人。
男子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拽住自己的安若素。
安若素迎面撞上了男子的脸,格子羊毛围巾,没有错,刚才因为一直在身后所以没有看清男子的样貌,正面一看还真是一位长得十分帅气的男人。
安若素说:“先生,叫你呢,没有听见吗?”
围着格子围巾的男子依然没有出声,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安若素的脸。
安若素说:“你的手机忘在前面的便利店了。”
听完后男子自顾自往回走,留在原地的安若素一时没有回过神,连声谢谢也没有,这个男人太怪了。
跟着回便利店的安若素看着女店员把手机还给围格子围巾的男子,女店员笑着对安若素说:“小姐,谢谢你帮我叫住他哦。你的东西已经结好账了。”
安若素一边掏钱一边狐疑的看着拿好手机准备离开的男子,他点头向安若素示意了一下,安若素也不由点了一下头。一头的雾水。为什么一声不吭,演哑剧吗?
出了便利店,安若素拎着泡面往回走。
因为奇怪的男人耽搁了不少时间,想着还没有完成的稿件,安若素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安若素住的这栋高楼位于老城区,是属于改革开放初期造起来的高楼,年代久远,附近品流复杂。
四岁的时候,安若素的妈妈随着当时的出国热潮出国淘金去了,撇下安若素父女俩当起了那个时代所谓的留守人士。像一切留守家庭的结局一般,出了国的母亲再也没有回来,两年后只寄回了一笔钱和一纸离婚书。
父亲后来用那笔钱买下了安若素现在独居的这栋高楼的一套小房子。事实证明做了一辈子小学数学老师的父亲,还是颇有一些经济眼光的。如果不是当初父亲的眼光,在如今这个房价飞涨到不可思议的年代,在这个车水马龙的世界一线城市凭安若素自己恐怕想找一个安生立命的地方都很困难。
可惜这样的父亲也在安若素考进大学的那一年永远的离开了她。
很多时候,安若素蜷缩在十二楼的墙角,透过玻璃看这个灯光琉璃、车水马龙的城市。虽然这么大、这么繁华,但却只有这套小房子是永远收留她的地方。
父亲仿佛完成了使命一般,等她成年了,等她独立了,留给她一笔完成学业的钱和一套安生的小房子就离开了。至于将来的日子、至于寂寞孤独的感觉,父亲都管不着了,反正就像父亲总是说的那样:人最终都是孤独的走完自己的人生。亲人恋人朋友都不会永远陪伴着你,人最终依靠的还是自己。
对一个女孩四岁开始就灌输这样的人生观,不知是一种幸还是不幸。
安若素是感激父亲的,正是父亲清晰地教育,面对生命中一次次的离别,安若素才能真正做到安之若素。虽然有时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冷淡凉薄,但这至少避免了大起大落的感情纠葛。
对于从小就居住的这栋高楼,以及这片老城区,安若素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和归属感。所以虽然它品流复杂,治安欠佳,虽然当初冬子千方百计劝使她搬家,她都不为所动。因为在安若素的心里,这里就是她的家,她的根,她的童年,她的眷恋全在这里。
但在这样一个寒冷的深夜里,走在路灯昏暗的小巷中时,即使非常熟悉了,安若素还是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惧意。缩起脑袋,拉紧衣服,安若素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安若素看到小巷前方不远处的地上散落了很多东西,还有一只和她手上拎着的一模一样的便利店塑料袋,里面装着不少东西。
再往前看,一个男子躺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腹部。远处好像有两个人影在逃窜。
见此情况,安若素快步上前,扶起那位男子,焦急地询问:“先生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定睛一看,原来正是先前那位围格子围巾的男子。男子捂着腹部的手隐隐泛出一片血迹。
安若素失声叫道:“你真的受伤了!”情急之下,安若素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这时,男子挣扎着起身按住了安若素正要拨手机的手,并顺势夺过了手机,不理会一脸错愕的安若素,低头按了一会。随后,男子把手机举到了安若素的面前,安若素定睛一看,手机荧屏上显现着短信界面,显示着一行字:我没事,不要报警。
安若素恍然大悟,合上手机把脸凑到了陌生男子面前,指了指嘴巴说:“你不会说话?你受伤了。严不严重?要不先去医院?”
男子挣扎着站了起了,看情况男子腹部虽然受了点伤,但并不严重,出血量也不大,但走路还是有些困难。
安若素于是上前扶住了他,凑到他脸前,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能看明白我说什么是不是?我先扶你去医院。”
男子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安若素,随后点了点头。
在医院里,安若素帮男子挂了急诊,伤口并不深,只是被类似小刀的东西划了一下,估计应该是个道行还浅的小贼。医生包扎的时候询问了被划伤的原因,安若素刚要开口,陌生男子即刻用眼神制止了她。
于是安若素便低头不做声了。
包扎完后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晚,吊一些消炎药水。
望着躺在病床上的陌生男子,安若素小声问:“你遇到了抢劫?为什么不报警?”
陌生男子没有回答。
“我先前在便利店帮你找回手机的,还记得嘛?”
陌生男子点了点头。
安若素看男子也无法多说什么,于是说道:“你没什么了的话,我就先走了。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什么人?你现在的情况,最好还是有人照料一下的好。”
陌生男子看着安若素,微微的笑了笑,看安若素手上一直拿着手机,于是示意她把手机递给他。然后摁了几下。
安若素接过一看,原来是“谢谢你。”安若素苦笑了一下,嘟囔了一句:“你还真是惜言如金啊。帮你忙了一晚上,终于换来三个字啊。”
说完,安若素朝陌生男子挥挥手,转身准备离开。男子忽然握住了安若素拿着手机的手,又顺势拿去了手机,拨了一窜号码,过了一会,又挂断了,还给了安若素。
安若素错愕的看着自己手机上被拨通又未接的电话号码,问道:“你要打电话给谁吗?要不要我帮你打?你有办法联系家里人吗?”
陌生男子却躺了下去,拉上了被子,然后也朝安若素挥了挥。
安若素不得不又苦笑了一下,安慰自己,身有残疾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可以理解。好了,反正自己也已经仁至义尽了。忙了大半个晚上,总算是做了一件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