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晓·亦青亦蓝》亦离

8、第三章 弦·楚 边界战乱

　　斜阳西下，统帅帐中一声怪叫打破了军营黄昏的萧索。

　　“你说什么，她从天上掉下来为你挡了一箭？”军师路晨邑几乎瞪出了眼珠。

　　“是啊。”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屡遭惨败心烦意乱的岸楚并无太大兴趣理会这件事。 “怎么会有这种事？”路晨邑拍着脑袋只觉得是奇迹，同时又大大松一口气，此时战情险峻，倘若岸楚再有何不测，其后果不堪设想。如此想着，便对那莫名的女子多了一丝感激。

　　本来这次因受伤没法陪岸楚出战的晨邑一见到他狼狈而归已经很不开心了，不料他居然还拖了个女人回来，明知最近连连惨败军心已大不如前，现在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拿这等事让他头疼，暴怒之下差点没把沁弦丢出去。现在想想幸好没丢，否则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了。
　　可这件事未免也太邪门了吧，这些日子军中机密屡遭失窃，前些天军中粮草又被烧了，一连串的事让这个疑心重重的军事很难不产生怀疑，说不定这个女人只是想借此留在军营，那么她很可能就是……该不该留她呢？

　　随便一瞥就能知道晨邑打什么主意的岸楚望着他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模样叹了口气，懒得理会地站起身去准备看看沁弦醒了没有，刚掀起帐帘便与慌张跑进来的副帅撞在一起。

　　“怎么了？”见他一脸惊慌，岸楚不禁皱起了眉。

　　一路狂奔过来的副帅喘着粗气，顿了顿说：“京城传来急报--六皇子被软禁了。”

　　“什么？！”晨邑听到消息立马跳了过来。

　　“何罪？”岸楚紧张地抓住副率的手臂。

　　“是严亲王做的主，六皇子想面圣替我们请求援兵，所以……现在六皇子的府邸已遭三王亲王包围。”

　　“他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所有人吗？”他就不信皇军连败的消息传不到圣上的耳里。

　　只觉得眼前漆黑的副帅不禁将全部愁容挂在脸上；“所有东宫亲信的行为都受到限制，咱们恐怕……”

　　岸楚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会没事的。”回头看了一眼落寞的晨邑，将快要逸出唇边的叹息咽了回去，再次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回去吧。”

　　待副帅离开后，岸楚踱回座位，握了握拳问出口：“剩下的给养……还能支持几天？”

　　“……不到十天了。”

　　“士兵呢，还剩多少？”

　　“这仗下来，恐怕不到两万。”晨邑垂下头，声音越发凄恻。

　　浑身乏力的岸楚，只觉得眼前一黑。征战多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等下场。对一个曾经百战不殆的武将来说，这也许是最不甘的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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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弯清月高挂天际，淡如水的月光静静洒在这无眠的军营。

　　“将军。”

　　“她醒了没？”

　　“还没。”

　　“在这守着。”

　　“是。”

　　举帘进帐中，映入眼的是舞曳的烛光下沁弦苍白的睡容，岸楚在榻边坐下，努力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幕幕血光飞溅的场面再次浮现眼前，铺天盖地的鲜红中，一朵宛如雪莲的洁白在风中坠落，瞬即被一抹红色掩盖。

　　跳动的烛火映在白皙的脸上，投射出忽明忽暗的光晕，他望着那张熟睡的脸。她只是静静地睡着，带着微弱的呼吸，若不仔细看，甚至觉察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可是他知道她在挣扎，每一丝求生的信念都在竭力将她若差半寸就孑然流逝的生命脱离死亡。那种痛苦他很清楚，就像此刻的自己，孤独无援，亦不知有无明天可言。

　　可是事情本不该这样的，他答应过皇上，答应过莫腾，甚至从一出世，征战护国这个闪耀着光荣与血泪的使命已沉重地加在了他的肩上，然而对他而言，这从不是负担，而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也是他生命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封昭二十六年，翰宣国进犯□□，御军统帅云入寒率四十万大军远赴边界抗敌，然而当时的朝廷形式瞬息万变，军队军心不齐，朝廷人人自危，又加上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使得□□内忧外患、矛盾迭出。军队的后方支援严重不足，多数兵力削减于饥荒、瘟疫。

　　封昭二十八年二月，翰宣国大军攻陷甫仪，其势力严重威胁京兆，云入寒受命率军在甫仪城外严守郑埠，不料敌军钳制兵力之后转而进攻存丰――继甫仪、郑埠之后的京兆第三门户。

　　由于云入寒困于郑埠，危难之下，云夫人亲率存丰的御卫、民兵与几支护京兵团死守存丰，但敌我兵力军心实在悬殊，二月底云夫人战死于存丰郊外，此后不出十天存丰失守。然而，三月初云入寒也不幸死于自己的军帐之中，经军医鉴定是死于毒杀。

　　呵，这便是云家的命运吗？岸楚嘲讽地牵了牵嘴角。一心报国，满门忠烈，原来也只是权位纷争中的一颗棋子。

　　“咳……咳咳咳”思绪被这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岸楚将目光迅速移回到那张惨白的脸上，却惊讶地发现伤口处又增添了斑斑血迹。一时间岸楚竟惊慌失措，面朝帐外大喝着：“军医――快叫军医。”

　　随后军医、晨邑、副帅一拥而进。岸楚退开榻边，让军医上前诊治，自己退到了晨邑身边，军医命人放下了垂帘开始清理伤口。岸楚隔着薄纱望着沁弦痛苦□□的脸，心弦猛得被触动，为什么会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回荡：“活下去、活下去……”

　　天色渐亮，军营里升起了袅袅炊烟，经过一夜的忙碌，岸楚的双眼早已黯淡无光了，他无力地合了会眼，时间紧迫，一会还要与将领们商议军事。然而他突然不禁想到昨晚那个生命，顽强地从死亡中挣扎出来的生命，嘴角便会欣慰地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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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敞的军帐内处处泛着盔甲的金属光泽，将领们各自商讨着军事，嘈杂、混乱。而他们的脸上都明显透着疲惫。

　　“将军到了。”军帐内随后一片肃静，将领们纷纷手持头盔低首朝着帐帘，岸楚与晨邑掀帘进帐，岸楚坐到了桌案旁抬手示意将领们坐下。

　　“大家说说这两天的战况吧。”

　　“是！前日末将带领的一千两百名将士在军营东面上的陵坡交战，我军掐断了翰宣的新一批支援军，但死伤惨重，现在驻守在陵坡上的将士不到八百，其中还有一部分伤兵，随军的大夫也死于混乱，现在陵坡上急需救兵，另外也需再派名军医。”
　　岸楚听后不禁长叹，目光无限的悲凉，而副帅却不得不继续宣布噩耗。

　　“昨日西原一战,，我军死伤更为惨重，敌军有一部分已过了西原，今日探子早报敌军已冲出了禄连关。现在已在云夕平原上驻营扎地，等待新的军队入驻。”

　　“存丰现今如何？”岸楚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晨邑怔了一会，随后低音道：“自从……自从前月云夫人殉国后，存丰的云军已撤离入郑埠与云善邯老将军会合，因攻城艰难，敌军也大受创伤，进入存丰后的敌军大概四千。如今他们因为兵力不足也不敢轻取妄动，只是在城内抢些粮草，我看 ……怕是要屯兵。”

　　在坐的将士们一听要屯兵便一阵骚动，云夕平原位于存丰正南，相距不过百里，存丰现今失守，若是让敌军过了云夕平原在存丰屯够了兵卒必会大举进攻郑埠、甫仪两座城池，而郑埠早先已与最先入侵的敌军激战几月，早已是疲惫不堪，加上云入寒的突然逝世，军心不定，现已被翰宣视为囊中之物，只要有了足够的兵力便可一举拿下。而甫仪又是严亲王的军队驻扎地，怕是为了争夺国权，严亲王也不会全力抗敌。

　　“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云家军已经损失的差不多了。”

　　“是啊！急报都送出去几日了，圣上怎么还不派援兵过来？”

　　“听说圣上病了，这朝廷内的大事都被严亲王揽去了。”

　　“什么！”

　　“怎么会这样啊……六皇子……六皇子呢？”

　　“唉――”副帅无奈地摇头，已不忍再交代六皇子的处境了。其实在坐的每一位都心知肚明，严亲王早就野心勃勃，这次敌国会无缘开战，定是那严亲王从中作祟，只是无凭无据无人敢道破罢了。可恰巧又遇上圣上大病，对严亲王来说真是如虎添翼，兵败的消息始终被阻传不入圣上耳中，云军现在已是孤军难战了。

　　“大家静一静。”岸楚压低了大家的声音，面对一张张激愤的脸，岸楚恢复了平静从容地说道：“叶将。”

　　“是。”

　　“你立即带七百名将士赶往陵坡，西原战败敌国必会让援军借此机会继续冲破禄连关赶往云夕平原上驻扎的军队，所以为了防止平原上的军队壮大，你们务必要在陵坡就把敌军掐断。另外，把胡军医从军营中调过去。”

　　“胡军医！没了他，营中的伤兵怎么办？”晨邑一脸惊讶望着岸楚。

　　“让胡军医连夜配制好伤兵们近两天的药材，再派一名武将快马到附近的村庄寻找大夫，找到后不惜重金请他入营。这件事就交给叶将你了。”

　　“是。”

　　“龙将。”

　　“在。”

　　“你带领你的分队再回西原，那里是入禄连关的要道，不能空缺，你负责歼灭落单的敌军，如情况稳定你就带一分队赶去云夕平原,，沿路绞杀残兵。”

　　“属下领命。”

　　“六叔，你立刻带领一千将士拦阻驻扎在云夕平原上的敌军，他们刚经过激战，现在是兵力最弱的时候，我们决不能给他们喘气的机会。”

　　“是。”

　　最后岸楚起身面对众人：“高原战我们是输了，但我们没有理由败在平原战上，大家各尽其职，决不允许敌人的脚印留在我们的国土上。”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国。”

　　岸楚庄肃的目光扫过眼前低首抱拳的将领们，气势如虹，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