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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五章 又似重逢 ...


  •   “哎——押大押小,买定离手——”嘈杂的大厅一如既往地挤满了人,赌坊的小二坐在台上熟练地摇着骰子吆喝着。

      “大。”台的边缘处摆放着一张摇椅,一名年少的官家公子将身子蜷缩在椅中,呷了一小口龙井,慵懒地吩咐着,身边的侍从随即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嘭。”小二把竹筒按在桌上,缓缓揭开,赫然的三个六,坊内一阵喧闹。

      侍从将银子收进锦袋,低下头问道:“少爷,还玩吗?”

      少年抬起头瞥了一眼;“不了,回吧。”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出了赌坊。
      揭开布帘,午后的阳光射在少年的脸庞,温玉一般的面容,却有着深刻的轮廓,刚毅上午线条。一双深褐色的凤眼因一习惯强烈的光照稍微眯了一下,引得路过的男女皆将眼光在其身上一滞,而那身紫色的银线织锦袍更令他平添了几许贵气。
      身旁的侍从掂了掂沉甸甸的锦袋高兴地说:“少爷,您看这才多久啊,竟赢了这么多。”

      “恩,最近一直赢钱,无聊透了。”好听的声音淡淡地飘着,让侍从不得不撇撇嘴。

      “少爷,咱接下来,去哪啊?”

      “去哪?”少年自嘲地提了提唇角:“回府吧!”

      “你们这群奴才怎么做事的,这么多人居然看不住一个人!”身着华丽的丞相夫人不停地来回走着掩不住焦急的神色。

      “奴才该死——”

      正当又一个茶碗将被砸碎之际,一抹紫色的身形出现在屋前,低头跪着的人们立刻抬起头惊喜地交道:“少爷。”“少爷回来了。”

      贵夫人转过身,好似吐了口气:“枫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娘。”少年踏进屋,笑得无力。

      “行了行了。下去吧,日后若再不用心做事,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夫人边挥手打发奴才,边上前拉过少年的手:“枫儿啊,娘怎么说你好呢,这么大人儿了,还这般待不住。行了,今儿我也不说你了,你赶快换件衣服去陪陪蓉儿,她在后院等你呢。这回可不能再把事搞砸了啊,快去吧。”拍了拍儿子的肩,夫人向他使了个眼色,少年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转身步去。

      “少爷,这蓉小姐最近可愈发来得勤了啊。”路上侍从观望这个少年的脸色道。

      少爷“哼”了一声,问:“卧云,依你看,这蓉小姐怎么样啊?”

      “回少爷的话,依奴才看这蓉小姐虽不是沉鱼落雁,却也窈窕清丽,通诗画,晓音律,对少爷可倾慕得紧,而且凭户部尚书之女的身份与少爷相配也算门当户对。”

      “哼,门当户对。”少年冷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她倾慕的,只是我丞相之子的地位。”说完一甩袖,快步离去。

      夕阳将近,一名身着桃红色轻纱衣裙的少女端正地坐在亭内,不时翘首望向亭外。手指不停地绞着手中的丝帕。小声嘀咕着:“怎么还不来……”

      “蓉妹。”

      少女闻声似要蹦起来,镇定下心情,起身甜声地叫了声:“灏枫哥哥。”那声音娇得好似好滴出来。

      “哈哈哈……蓉妹,等很久了吧。”此时的灏枫已换上了一件水银色的锦袍,多了几分沐浴后的清爽味道,更是俊逸逼人。“来,别客气,坐啊。”边说边在对面的位子坐下,人往右一斜,左脚就这么蹬在座位上,余光瞥到蓉儿虽惊讶,但愣了一下随即恢复笑容坐了下去,心理暗暗好笑。

      “蓉妹,这天色不早了,我已命厨房做了几道小菜,不如咱们借着日落之景对饮几杯如何,权当晚膳吧。”

      “好啊,多谢灏枫哥哥费心。”

      说话间酒菜已上,两人先饮了几杯,又见灏枫捶胸顿足地说:“哎,蓉妹妹要来怎么也不早通知我呢,害我还在怡香院耽误了这么许多工夫。”停下看了看蓉儿的脸色,继续道:“不过倒是没白去,花了五百两银子,终于见到了怡香院的花魁,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按理说蓉妹妹也称得上是京城第一美人儿了吧,可没想到这花魁竟比蓉妹妹更美上几分,只可惜她只卖艺不卖身,说什么也不肯屈就,真是遗憾啊。”说完,头一仰,一杯酒下肚,好一个遗憾!

      “灏枫哥哥就别怪蓉儿了,蓉儿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话虽怎么讲,脸上的尴尬是无论如何避免不了的。

      “哎,你看我这人,竟讲些没用的蓉妹别见怪啊。不过我今日可是有准备的,听说蓉妹喜欢吃清炒苦瓜,我特地叫下人准备的:”说着伸手夹了几片苦瓜放入蓉儿的碗碟中,热情地笑:

      “赶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然后一脸期盼地看蓉儿下决心,慢慢地将一片放如口中,闭着眼睛嚼,苦得脸都皱在一起了。
      从小娇生惯养的蓉儿哪吃过这么苦的东西,平常连碗药都不肯喝的人怎么爱吃苦瓜,这个死灏枫也不知道从哪只鬼打听的,明摆着作弄她,可脸上又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地把那几片咽了下去,然后猛灌水。

      趁着蓉儿喝水之际,灏枫又将目光瞄向了蓉儿身边的侍女,吹了个口哨,灏枫露出了个迷死人的笑容,看得那侍女失了神。达到效果后,灏枫一脸痞像地问:“这位姐姐,如何称呼啊,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侍女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蓉儿,小声道:“奴婢叫海棠,之前随小姐来贵府拜访的时候,公子可能见过。”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脸也渐渐红了。

      “哦,难怪,为我斟杯酒可好?”

      “是。”

      海棠拿起酒壶小心地倒着,不想一只大手覆上了自己的手,一看正是灏枫,一时间慌乱地想要挣脱却挣不来,眼神躲避,俏脸绯红,这一幕被放下茶碗的蓉儿逮个正着,“咳”一声。灏枫连忙放开手,海棠也立刻退了回去。灏枫又向海棠安抚地眨了眨眼,惹得她羞不可抑。一时间四下寂静无语,灏枫出来圆场:“怎么气氛有点尴尬,卧云,不如你来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是。”卧云不知主子达什么注意,想了想,便信手拈来:“从前,我个人,他叫小蔡。”

      灏枫翘着二郎腿,有一声没一声地“恩”着,随手拿来茶碗灌了口水。

      “然后他就被搬走了。”

      噗——哈哈哈哈哈……“入口的茶尽数喷,还偏偏技术很好地喷了蓉儿一脸一身,刘海上还湿答答地带着茶叶。

      “哈哈哈……”灏枫拍腿跺脚地笑着,外带几声喘息和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地拍了排卧云的
      肩:“太好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笑话这么好笑呢?”

      “少爷,少爷……”卧云偷瞄了一眼蓉儿杀人的眼神,竭力憋笑意。拉了拉灏枫的衣角。
      灏枫此时才停住笑,抬起头“猛然”发现对面的蓉儿已是一幅落汤鸡的造型。立马面带歉意地赔笑:“蓉妹,不好意思,我刚没注意……”

      “没事没事,我先去整理一下。灏枫哥哥先慢用。”说着起身边擦着身上的水,快步走去亭子。死灏枫,敢整我,丞相的儿子了不起啊,要我嫁给你,下辈子别想!
      望着蓉儿负气离来的背影,灏枫一脸冷漠地站起来,哼了一声:“无聊的女人!”说完便出亭走向花园后门。

      卧云看了看天色,随即跟上,小声问道:“少爷,您又要出门啊?”

      “恩”

      “那,您看这天色已晚,是不是先回过老爷,再——”还没说完,灏枫先回头瞪了他一眼:

      “要是回了老爷,那还能出门吗?”

      “是。”卧云在心里无奈,但又忍不住好奇,便问:“那少爷咱们这是去哪啊?”

      “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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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浓,今夜没有星辰,月亮若隐若现地夹在云层中间,月光无法通透,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暗影,寂寞地班驳着。

      灏枫独自站在水榭,喝着酒。今晚风挺大,好不容易有些醉意,一阵风来又清醒了。
      卧云的妹妹枕霞在御王府做事,灏枫打发他去和妹妹聚聚。莫腾和吟桑整天神神秘秘,不知道忙些什么,今晚见他来就让他做了掩护,便出门去了。总之每人理他,也好,一个人最好,他想着,一仰头,喉里火辣辣的。

      放下酒杯,灏枫走过去坐在湖旁,手掌轻轻檫过湖水,冰凉却温柔,沁人心脾。他募地想起六岁那年,在御花园冰冷刺骨的湖水中,莫腾用尽全力托起他,自己却困在水中浸泡多时大病一场。“别管我,你先上去喊人——”“你没事,就好。”清脆而稚嫩的声音至今听来都雄厚有力,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上,又多少次,两人在深夜把酒畅谈,想起着一切,他的心中又很暖很满。

      “莫腾,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永远的朋友!”十四岁,他们在湖水旁击掌而誓,荣辱同当,生死不弃。

      “莫腾……”不由得一个名字逸出口,往事便汹涌而来。

      丞相之子,这个身份压得他一世都无法轻松。从小,聪明又漂亮的灏枫是宫里的常客,小小年纪就深受皇上的宠爱,封为郡王。或许是因为太过于出挑,常常抢了皇子们的风头。渐渐,每人愿意和他一起,他不明白,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别人不理他,他也不会主动跑去找别人,于是养成了骄傲又孤僻的性格。

      他形单影只了很久,直到六岁那年的新春宴上。那晚,绽放的礼花下,皇上心情大好,考了皇子们几道题,众皇子们不约而同地把最难的抛给灏枫,而那些道题的确很难,他想了很久,就在皇上劝他放弃之时,他借着莫腾的手势暗示答了出来,皇上大喜,赏了他很多东西。那一晚,宴会结束后,他主动跑去找莫腾,而命运,就在那一刻有了转折。

      “其实,我觉得你比我更厉害,可为什么总是默默无闻的呢?我不喜欢被人看扁的感觉。”灏枫眨着眼睛问莫腾,一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样子。

      “我母后说过,在这个圈子里,人需要隐藏。”莫腾爬过栏杆,与灏枫并排坐着,“因为大多数人都有嫉妒之心,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贵族,个个心高起傲,见不得别人好,人人想着挣宠,想着怎么把受宠的人拉下来。”莫腾学着母后的语气说着,“如果你事事都锋芒毕露。轻则,别人疏远你;重则,别人会扯你后腿,说你坏话,甚至污蔑,陷害,这样你还怎么过日子呢?”顿了顿,莫腾又忽闪这大眼睛说;“可是还有一种人,会对你很崇拜,很佩服,很尊敬,像我对你一样。”

      “别怎么说,你比我强多了。”灏枫有些不好意思地底了头,想了想刚才的话,抬起头:“说得对,你母后真聪明。”

      “嘿,这是生活的经验和教训。”

      “没错,显能不在一时之间,出其不意才能制胜,这应该就是人常说的韬晦之计吧。我明白了,谢谢你莫腾。”

      那一晚,灏枫第一次失眠,因为偶遇知己的兴奋和对隐藏自己的思考。第二天起,他学会了谦虚,万事不争第一,只求过关。旁人看来,有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大,或是一夜之间失去才华。只有睿智的皇帝看出了他和莫腾之间的小秘密,一笑而过,不再深究。
      还有他爹,那只奸猾的老狐狸,看出他心中所想,不但不责备,反而最大限度地提供条件供他玩乐。从此,京城的花街、赌坊、酒楼,无不洒满了灏枫的脚印。久而久之,在别人眼里,小时侯那个傲才的灏枫早已消失,现在的他,只是个堕落的纨绔子弟。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好吃懒做,尽情享受生活,还有人理解,支持他,比起那些拼死拼活,自以为忠肝义胆却招来一大堆敌人的有志之士,他真的该偷笑了。
      莫腾,谢谢你给我实物年的平静。而现在,又该是出去的时候了,不管是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我定会帮你得到。

      房间的窗户没有关紧,一阵寒风就将它吹地敞开,刮近来的风里搀杂着雪和梅。感到了凉意,栀绒站起来去关窗门,只觉得手中的火石一热,她低头,不敢相信它正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栀绒惊喜地捧起它,轻颤的手掩饰不住的激动,微微抬眼。窗外,朦胧的夜色中飘零着雪,漫天的梅花潇潇洒洒地飞舞,一抹挺拔而寂寞的身影立在其中,他的背影好象——瞬。

      “瞬!”栀绒一声惊呼,飞快地跑出房间,背影慢慢清晰。她停在灏枫身后,没有一点声响,而心里却翻江倒海,正当犹豫,那抹身影骤然转过身来,栀绒后退了一步。

      一瞬间,表情莫辨,而他却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深刻的失望。

      不是瞬,不是……呵,怎么会是呢,他已经……

      “你是?”他的眼神让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只是一下,就足以发起他的好奇。

      “对不起,认错人了。”她痛苦地摇了摇头,自嘲地牵了牵嘴角,转身离开。走步似有千斤重,栀绒艰难地走着,那样明朗的双眸一定属于一个善良的人,怎么可以用他的生命去换瞬呢。“瞬,我该怎么办。”她停住静静地回头望向水榭,可哪里还有灏枫的身影,找了一遍,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将脸埋入臂弯。错过,又错过了,注定错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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