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 相留醉》月下箫声

34、第十一章

　　“哦，谢谢你，疾风，你真是个好人。”总算有人肯和她说句话了，容馨儿只觉得很感激，连忙道谢。疾风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只有一种闪了腰的感觉，忍不住又上下看了看眼前这个仍旧衣衫褴褛、面目脏兮兮的同族，只见她表情真诚，倒不像要和他在口舌上一争长短的样子，竟是真的很感激自己，他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半夜不睡觉，跑来找这丫头的目的。
　　“我们既到了三重天，睡不睡觉这种事自然不重要了，但是所谓阴阳有序、昼夜轮转，天上也和人间是一样的，所以以后晚上你还是要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是加紧修炼，还是睡觉，都随你。”疾风清清嗓子，示意容馨儿跟上，然后一边走一边说，“紫极宫里的小事，帝君是不大过问的，以后你有问题，找我或是白俊都可以。当然，我们也很忙，你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问题，有了简单的问题，也可以问问其他人，明白吗？”
　　这紫极宫除了帝君、白俊、疾风，那天的几个仙婢以及自己之外，还有其他很多人吗？容馨儿非常疑惑，不过疾风显然不愿意再说什么，只是一味的疾走，片刻停下时，眼前已经是一排整齐的房舍，他指着其中的一间对她说，“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你要好自为之，不要惹事，别给咱们紫极宫找麻烦。”说完，也不等容馨儿回答，一阵风一般，又消失不见了。
　　紫极宫原来住着很多人，这是第二天早晨，容馨儿得出的结论，不过人虽然不少，甚至个个长相标致，但看起来却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比如她站在院中，看着这些人从她身边经过，只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给她一个眼神，招呼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发现，让容馨儿万分沮丧，可是沮丧归沮丧，玄漠帝君让她来种花，那该干的活还总是要干的，所以，等所有人都离开院子之后，她也拖着沉重的步子，再次来到了那片花田之前。
　　这是一片她叫不出名字的花，细看花朵的颜色和形状都和她的梦境中很是不同，她轻轻叹了一声，开始花田中仔细巡视，绝大多数花的生长状态都非常好，没有缺水，没有生虫，也不缺少光照，只除了临近溪水边的一丛。
　　那是她惟一认识的花，一束水仙，按理说，三重天上的草木都受仙气滋养，是不该枯萎衰败至此的，容馨儿试着取来溪水浇灌，水仙枯萎的叶片却没有半分受到滋润的样子，她试着用手指捏了捏叶片，细长而干枯的叶子在她的手中裂开，一节一节的掉落地面。
　　“谁准你又跑到这里来的？”眼见这丛花是不能活了，容馨儿有些惋惜的拾起枯叶的碎片，冷不防，身后有人冷冷的问了句。
　　“是帝君让我在这里种花的。”容馨儿下意识的回答，等到转头的时候，却正看到玄漠帝君一脸阴沉的站在几步之外，待到那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枯叶上时，怒意立刻染满了他的双眼。
　　“我——我只是想看看它还能不能吸进水来。”容馨儿立刻觉出，自己又闯祸了，磕磕巴巴的解释说，“是叶子太干了，轻轻一碰就断开了。”
　　“还狡辩！我昨天难道没跟你说过，这里是紫极宫的禁地？”玄漠一挥手，容馨儿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兜头罩了下来，她怕极了，紧紧的闭上眼，不想看自己瞬间灰飞烟灭的样子。结果那力量只是裹着她，将她重重的丢到一边，身子不可控制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她慌忙睁开眼时，只看见自己新换的衣服又被扯破了好几处，这溪水边碎石嶙峋，手腕上、胳膊上，都是火辣辣的，似乎割破了好些处。
　　玄漠帝君正蹲在那丛水仙旁边，专注的看着那枯萎的叶片，仿佛那是什么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眼泪忽然无声的从眼中涌出，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委屈，她没有从前的记忆，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修仙，可是神仙在世人眼中，总是代表自在的，她或者当初也是为了自在吧。容馨儿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第一次觉得从前那个她不了解的自己，不可理喻，作为山间的一只白狐，自由自在的奔跑在草地和树丛之间难道就不自在？千辛万苦的修仙，渡天劫的时候，被雷劈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到底又是为什么？到了三重天，她处处谨慎，时时小心的生活着，生怕惹恼了上位的仙人，没想到，到了如今，在别人眼中，却沦落到连一株枯死的水仙都不如的境地，这样的神仙，做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她愤愤的转身，大踏步的往外就走，既然做这个神仙没有意思，那玄漠帝君要责罚就责罚吧，最好将她贬回到凡间去，那她发誓，生生世世都不再修仙，哪怕做一只普通的狐狸，只有三五年可活，也乐得自在了。
　　“站住！”视线从水仙花上收回，玄漠站起身来，却见容馨儿已经自顾自的往外走了，不由得蹙起眉头，他统领狐族数万年，族中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只除了那人。心头微恸，他决然的迈步离开，将那丛水仙抛在身后，叫住容馨儿说，“一而再的擅闯禁地，本君还没有认真教训你，你还委屈了？”
　　“是帝君昨日说，要我留在紫极宫种花的，我在别处并没有看到花草，帝君也没说，不是在这里种花。”容馨儿不回头，倔强的挺直腰板，大声说，“禁地就该设有禁制，别让人进来，没有禁制，最起码也该派人看守。你虽然是帝君，对这里所有人的生杀予夺的权利都掌握在你手里，但是要责罚人，也要有让人信服的理由！”
　　“你胆子是真不小。”玄漠气极反笑，“这么说，你不但没有错，反而错在本君身上了？”
　　“帝君怎么会错，只有我这样的仙婢才时时犯错。”容馨儿轻叹了一声说，“既然帝君认为我一而再的擅闯禁地，坏了紫极宫的规矩，就责罚我吧，不知道我这样的罪过，用不用跳诛仙台，或者帝君慈悲，免了我的刑罚，直接将我贬回凡间去？”
　　“就为我训斥了你两句，你就想回凡间？不想做神仙了？”身后，玄漠忽然问道，“既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修仙？”
　　“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有记忆的时候，人就在三重天上，”容馨儿扬起头，连连眨眼，把新涌出的眼泪逼回眼中，“或者是为了自在，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反正我不记得了，那理由就不重要了，现在，我就只知道，做了神仙，反而处处受限制，时时可能被人欺负，实在并不快活。”
　　一口气说完这些，身后却许久都不曾再有声音传来，容馨儿等了一会，到底忍不住转头去看，却只见身后空荡荡的一片，除了青山、溪水和花田，那里还有玄漠帝君的人影？
　　满腔的委屈顿时没了发泄的地方，容馨儿沮丧的低着头，帝君走了，也不知道要不要责罚她，紫极宫的宫门她也出不去，想来想去，只能再回到临时住的院落。
　　“你怎么还是这样？”想不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疾风却等在她的房门外，瞧见她还是一身的狼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狐狸，亏你还是个小姑娘，你早晨起来没看看别人吗？涂脂抹粉你不会，洗洗脸，穿身整洁的衣服也很难吗？亏我昨天还专门让人给你找了一身新衣服。”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原来这身衣服是疾风找来的，容馨儿低头看了看，袖子刮破了好几处，裙摆也撕坏了，只能呐呐的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弄坏了。”
　　“摔了一跤？怎么可能弄成这样？不对，你又闯到禁地去了是是不是？除了那溪水边，有当年补天剩下的碎石锋锐无比之外，别的石头怎么能刮坏仙衣？”疾风指着容馨儿气得半晌说不出下面的话来，“昨天为了你私闯禁地，我已经被帝君责罚了，今天你怎么又进去了？你说，是不是谁买通了你，让你专门混进紫极宫来整我的？”
　　“明明是你偷懒，昨天该亲自送她出去，结果躲懒还指错了路，今天帝君将新来的人交给你，你又起得迟了，没跟人家交代清楚宫中的禁忌，这会倒有脸来指责人家整你，我都替你脸红。”容馨儿不敢接口，倒是有个柔媚的声音，自院门口传来，等到她看时，却是一个一身火红长裙的年轻女孩，正一步步的走过来。
　　“洛水云，这个时辰，你不在帝君那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疾风没好气的说，“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痛，你是没遇上这个惹祸精，若是遇上了，帝君的责罚，保管你也吃不消。”
　　“那我倒要试试看了。”洛水云笑着过来，拉住了容馨儿的手，“馨儿吧，跟我走，别听他大呼小叫的，咱们以后再不用理他就是。”
　　“你要带她走？”这回轮到疾风惊讶了，“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这怎么行？”
　　“行或不行，不是你我说的，帝君吩咐了，照做就是。”洛水云笑容不变，转头对容馨儿说，“馨儿妹妹，我痴长你几百岁，今后，你叫我姐姐吧，”一边说，一边抬手，用手帕擦了擦容馨儿的脸颊，端详了片刻才说，“是个清秀的小妹妹呢，虽然初来乍到，却也是个有福气的，这三重天上，不知道有多少仙子想要服侍帝君呢，难得你合了帝君的眼缘，这就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