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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于无声处.第六章 ...

  •   “我不知道,校长,我不知道。现场一片混乱,信息全搅成一团了。我并不是一个预言家,我不能预知未来。此外,我——我只在那里呆了几分钟。不过我知道我感知到了什么。那个意图非常强烈——进行伤害的意图——非常集中,但是它感觉上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而你仍然把你的金加隆压在Cariad上?”
      “是的。是的,正是这样。现在更肯定了。绝对肯定。还有西弗勒斯报告的那些损伤——典型的迹象,绝对肯定。”
      “提瑞西阿斯,冷静。”
      “你不明白,教授!这是——他在干扰我的感知能力!我很难保持冷静。我今天几乎没法忍受站在他旁边。这就是我怎么确定那是Cariad的,毫无疑问。我觉得就像——就像是把你的手放在某个人赤裸的心上,你知道,不是在他们的胸口,而是已经从他们的胸腔中取出的,鲜活、跳动、带血的心!”
      “可是另一部分的情况怎么样,提瑞西阿斯?在格兰杰小姐那里有进展吗?”
      “没有。有一些区域甚至我都无法涉足其中。像这样的区域。她拒绝去正视它的存在,让她自己对它视而不见,所以我没办法提取到任何信息。我不会读心。我可以感知秘密的存在,但我不能准确地感知它们具体是什么。”
      “但这是不同的。”
      “是的,我知道,这不完全是一个秘密,但确实有一个秘密存在于某个地方,我确信。校长,这就是为什么我的——这种能力并不精准,有时候,它带来的麻烦甚至比它的好处还多。而且在如此强大的魔法面前,那里有着最强大的魔法,事情只会变得失去控制!还有,教授,你不会真的认为马尔福在关于重现咒的事上说了实话吧?”
      “不。但也不全是假话,这就是为什么这件事很难处理。我完全相信,如他所说,他是在卢修斯的贮藏里找到用于那条咒语的虚幻魔药的。不过你是对的,这事情后面还有更多隐情。情况很严峻,提瑞西阿斯,我们将不得不增加安全措施。”
      “是的,是的我们必须这么做。我想是时候启动我们给赫敏拟定的最初计划了。”
      “催眠?她愿意吗?”
      “她处在危险中。这危险有多大,多接近,我不知道。我们越快找出真相越好。”
      *
      赫敏叹了口气,尽可能小心地在椅子里挪动着身子。每个人都觉得她在打瞌睡,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她把眼睛睁开了一点点。提瑞西阿斯教授、邓布利多教授和治疗师聚集在门边,低声交谈着。提瑞西阿斯双臂交叉,低着头。邓布利多用手指捻着自己的胡子。治疗师背对着她。
      她最近见过的最后一名治疗师。
      她闭上眼睛。
      他们希望她下周接受提瑞西阿斯教授的催眠。她对情况有充分了解,她立刻明白那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是她有可能看见她大脑深处所藏的秘密的唯一办法。
      但是她真的想这么做吗?
      她真的想窥探她噩梦呈现的那些零碎片断背后的真相,想看见等在那里的是什么吗?
      而且,如果那不起作用又该怎么办?
      她猛地睁开双眼,希望白昼可以驱散那开始浮上眼帘的哈利跌落的面孔,她正对上了一抹凝视着她的蓝色。
      “啊,你醒了。”邓布利多笑了,“提瑞西阿斯教授去叫醒哈利来带你回你房间了。一定是他们到了。”门打开的时候他转过了身。
      “赫敏?”
      哈利大步走到她椅子旁,跪在她身前,焦急地把手放在她膝上。她努力坐起身,希望可以减少他脸上的担忧之情,可是她的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她挤出一个微笑。
      “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他双手覆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
      “想回你房间吗?”
      她再次点头。她的脑子还剩下一个角落没有完全沉浸在他的到场所带来的安适感中,提醒她记得他们正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他站起身,把她拉起来,一只手臂滑下来搂住了她的腰。
      “确保她得到足够的休息,哈利。”邓布利多说。
      在他们蹒跚地走向门口的时候,哈利不易觉察地点点头。外面的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她几乎没法完全抬起头。他们一言不发地走下过道,爬上楼梯。她一瞬不瞬的眼睛捕捉到了他瞥向她时担忧的眼色,于是她把头贴在他颈上摩挲着希望能让他安心。
      “赫敏——”他停下脚步,她抬头看着他。他轻抚她的脸颊,看上去想说些什么,但接着就改变了主意。在她来得及开口之前,他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她紧抓住他的肩膀,摇着头,“语”无伦次。‘你不能——我太沉了……’他微微咧嘴一笑。
      “你可能曾经是的。不过再也不会了。”
      她叹了口气,把脸埋进他颈窝里。
      他们到了她的房间,他一脚踢开门。房间里比一周前整齐多了,更有“赫敏风格”。他把她放在床上。然后他在她身旁坐下,帮她脱掉鞋子,松开校服领带。她仰起头,于是他把领带取了下来。窗帘闭拢着,所以他的脸半没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她朝窗户歪了歪脑袋。
      他走过去,拉开窗帘,把窗户推开了一点儿。尽管白天在迅速地变得更加短暂而寒冷,但下午还是拖曳着脚步缓缓而行。微弱的声音从下面的庭院远远飘上来。他转身,弯腰捡起她的鞋放好。接着他拾起她的领带,挂进衣橱。
      她注视着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走得很慢,就像是他的躯壳对他来说太大也太沉了。罗恩已经躲他们好几天了。他几乎不看他们,但似乎又准确地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在他附近;他们一走进房间,他就离开。哈利试了好几次想和他搭话,都无济于事。看到他沮丧的表情,她的胸口就烧伤似的疼痛,可是他并不会过多地谈论它。没有那个必要。
      哈利回到床边坐下。
      “你饿吗?”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拨开她的头发,手指探进她耳后的肌肤。
      她摇摇头。
      “那么想喝点什么吗?”
      她又摇摇头。
      “那你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她看了他一会儿,他绿眼睛里的迟疑光芒,阴影,努力保持足够□□、足够广阔以撑起压在他们身上负担的双肩。
      ‘你。’
      他看起来有些为难,似乎在等着她把句子说完。然后他笑了。
      他脱了鞋,爬上床。她挪动身子靠进他怀里,他的脸抵在她肩上。她摘下了他的眼镜。
      床边钟面上的时间流逝被渐渐忘却。窗帘在风中扬起。
      突然,就在她的注视下,他的眼里盈满泪水。
      她皱着眉,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的脸,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脸颊。
      “对不起,我,我很好,我只是……”那些词语,所有那些他不想说出来加重她负担的词语,在他嗓子里扭打着。因为他不想加重她的负担,也因为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明白了。
      她曲起一条腿,把自己拉到他上方,把他的头抱进怀里,开始用鼻尖轻蹭他的脸。‘会好的,我们会好起来的。’她默念着,把这句子印进他的嘴唇,他苍白的脸颊,他的眼睛。她的头发散落下来环绕在他们身侧。他双手紧拥住她,努力掩饰着自己嗓音里的支离破碎。
      “如果没有怎么办?如果罗恩再也不和我说话,而你再也不能,再也不能——”
      他突然停下了,觉到了种令人恐惧的不踏实感。他紧拽了几个星期的希望的分量突然被抽走了,深陷在他所不能承受的未来景象中挣扎着。
      “赫敏……”他恳求着,收紧了环抱着她的双臂。
      如果不是有她的身体把他钉在床上,使他不会迷失自我,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就此消逝。她的脸颊紧贴着他,她无声的呼吸因为急于安抚他而断断续续。‘我保证,会好的,我们会好的,我会好起来,会好的,保证,保证……’
      *
      “卢修斯,等等!”
      “不,我必须现在见他!这已经走得太远了!”
      “什么已经走得太远了,卢修斯?”
      “主、主人,我——我没看到你在那儿……”
      “当然没有,卢修斯,我擅长隐藏。那么,是什么让你今晚这么情绪激动?”
      “我——主人,德拉科,我得知道你打算对他做什么。事实真相。”
      “啊,在为你儿子感到担忧,是吗,卢修斯?”
      “主人,我一直忠诚于你,哪怕是在最糟糕的时期——”
      “你一直忠诚于自己,卢修斯,一刻也不要以为可以愚弄我。”
      “那不是——那不是……”
      “但我宽恕了你。一旦我复活,你似乎仍然渴望回归,可以说,我曾以为即使没有你曾经宣誓的忠诚,你可能至少还保留了一些过去的热情。可是你让我失望。”
      “我已尽我所能,主人——”
      “你在第一次为我取得预言的时候失败了,第二次也是。而且在这两次,你都差点毁掉我们。”
      “但是主人,我不是唯一一个该为此负责的人!”
      “你又开始了,卢修斯,寻找借口。”
      “主人,我为任何一个由我造成的疏忽深感悔恨,我向你发誓——”
      “收起你的卑躬屈膝,卢修斯!”
      “主人——”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在德拉科身上的计划不仅仅只是他接受黑魔标记时我给他的那些指示?”
      “他——他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打算伏击那个泥巴种,我试着警告过他,告诉他那很危险,可他说他在执行您的指示。”
      “他是的,卢修斯。”
      “但是主人,那个泥巴种——很危险!看看这手臂,主人,那些烧伤还没有痊愈!而贝拉特里克斯仍然在呼吸时有困难——”
      “我很清楚那很危险,卢修斯,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危险。你不认为我应该尽可能了解我的敌人吗?好了,那就是你的儿子正在为我做的事情。我看到你还是很困惑。让我这样来解释吧,那个泥巴种周围有着某种保护,我不知道那是谁、是怎么造成的,但如你好意指出的,那对我们是有害的。你的烧伤,贝拉特里克斯的损伤,多洛霍夫的瘫痪。”
      “但是,主人,德拉科要怎么——”
      “让我说完,卢修斯!现在,我需要知道那保护有多强,它的作用有多大。我已经明白了,那保护的反作用力是和我们施在她身上的每条恶咒的强度成正比的。简而言之,德拉科得到的指示是使出他最狠毒的手段——那样我们就可以知道那个保护最强能到什么程度了。”
      “我的主人,他可能——他可能会死!”
      “当然可能,卢修斯。但我教导过他,要让她活着。一旦我弄清了那个保护是怎么形成的,她将有很大用处。所以,我认为他应该不会匆忙使用死咒。”
      “你把我的儿子当作一个——一个下贱的马前卒!”
      “噢,噢卢修斯,没必要说得那么戏剧化。”
      “他不知道我们抓住那个泥巴种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是吗?”
      “当然了,你显然不会认为我有那么愚蠢吧?”
      “他正走进你的陷阱——”
      “好了。换成是我的话就不会选择这样的词,但是——卢修斯?你会服从我吗?嗯。贝拉,我想你现在可以带他离开了。”
      *
      “哦,罗恩!你打算去哪儿?”迪安看上去愤愤不平。他为几个格兰芬多们做的关于足球规则的详细解说刚进行到一半,罗恩却在这时候站起来走向门边。
      “呃,只是——散散步。”他飞快地关上了门。
      三把扫帚酒吧外的街道上罩着层湿气,踩满无数肮脏的脚印。罗恩双手深深插进口袋里,慢腾腾地走下街道,在清冷的阳光中眯着眼。
      他并不真的确定他想去哪儿。他停住脚步,四下打量着。或许他本该好好待在酒吧里,和迪安、西莫还有纳威在一起。他叹了口气。或许不。那在他四年级的时候可能会有帮助,但现在它不管用了。他开始朝前走。
      他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哪里。他看到他们和涌向霍格莫德的余下人群一起离开了城堡,但打那以后他就没见过他们。他明白他其实不该觉得是自己受到了全部的伤害,凭什么呢?实际上,每当看到哈利在过去几天里如此拼命地试图引起他注意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他走过各式各样的店铺和路边聚集的小撮人群,他们正喋喋不休地闲聊着大笑着。到处都是人。他在一家看上去相当冷清的小店门前停下,走了进去,甚至没费心去看店名。
      他走进的是一家文具店。他徘徊在堆满羊皮纸和羽毛笔的货架之间,把那些商品拿起来又放回去。然后他转过一个拐角,撞见了哈利和赫敏。
      好吧。多让人惊讶。
      赫敏正仔细挑选一组羽毛笔,而哈利越过她肩头注视着。他几天来一直在心里避开的那个强硬顽固的东西,那个尽管他固执地紧抓不放但实际上让他感觉很不好的东西,松开了一点儿。有一阵子他期盼哈利会抬起头,看到他并想说些什么。
      可是接下来哈利对赫敏说了些什么,拨开她脖子上散落的头发,手流连不去。赫敏微笑起来,吻着他的脸颊。
      罗恩觉得不耐烦了,很不耐烦。
      “哈利,赫敏。”
      他们抬起头。哈利的手猛地从赫敏的脖子上收回来。罗恩犹豫着。
      他来回挪动着双脚,脸上滚烫。他该说些什么?没事,哥们,你不必在我面前遮遮掩掩?我真的很抱歉,我这些天来一直是个傻瓜?我们能把这抛到脑后,继续作好朋友吗?因为我知道你们俩需要我,而我也很想你们?我们能让事情就像过去那样吗?
      可问题是,他们不能。事情已经再也不可能和过去一样了。
      他突然间觉得很傻,对自己发起火来,他转开了视线。当他抬起头时,发现他们还在注视着他。
      他转身挤过货架走向门口。他再一次期盼哈利会跟上他。但是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他又一次站在外面潮湿拥挤的街道上。
      你敢说自己是个格兰芬多,罗恩?
      他把手塞进口袋里,朝着鹅卵石街道的尽头走去。在街道那一边,一条泥泞小路倾斜通向村庄人烟稀少的区域,高大的乔木林和低矮的灌木丛间点缀着零星的空地。他把一块小卵石踢下斜坡。它无助地滚下潮湿的路面,落进一个小水坑里。
      为什么它会如此伤人?他并非没有注意到它的降临。他在他们那么做以前就大概知道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总是环顾整间屋子而眼中只有对方的影子。只有他能理解她无声的述说,也只有他在旁边的时候她才会费心去开口。证据数都数不清。
      那么为什么?什么才是他真正的问题所在?
      他慌慌张张走下斜坡,来到能俯瞰尖叫棚屋的围栏边。一只正在围栏旁泥水坑里戏水的鸟儿不满地发出粗厉的抗议,飞开了。他茫然盯着浑浊的水中浮动的几星羽毛。
      问题是,是……他突然成了孤身一人。
      尖叫棚屋静静矗立着,荆棘攀附在它湿冷的木墙上。他想起了自己腿上那道浅浅的伤疤,那时候他们三个在吱吱作响、散发着霉味的昏暗中紧攥着彼此的手。那似乎全都很遥远了。
      可最糟的就是,内疚感迫切不安地摇摆着,顶撞着他心中的顽固。每当他看见赫敏把头埋在双手间趴在一摞缺课落下的家庭作业上,又或是哈利硬撑着自己坚持参加魁地奇训练的时候,它们就变得更加急切、喧哗。
      他叹了口气。他不能这么做,再也不能。
      他转过身,下了决心要回到文具店里。
      然后他僵住了。
      哈利和赫敏就站在斜坡尽头,眼睛都注视着他。
      罗恩咽着唾沫。
      赫敏转身握住哈利的手。哈利耸耸肩,点了点头。她开始走下斜坡。罗恩像两脚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当她近到能够看清他的时候,她有些迟疑地笑了笑。连想都没想,他回应了一个微笑。
      “呃,嗨。你——你在这干什么呢?”
      她在书包里翻找着,掏出一支笔和一个便签本。她将书包架在膝盖上,把便签本放在上面,潦草地涂写着什么。然后她把它递给他。
      罗恩用一只手搔搔头发,接过了便签本。我想和你谈谈,上面写着。
      他看着她。她的嘴坚定地抿成了一条线。罗恩深深垂下了脑袋;即使他想,她也不会让他现在跑掉的。
      “好吧。没问题。”
      她笑了。然后她转身对哈利挥了挥手。他也挥了挥手,犹豫了一下,接着转身往回走上小路。
      赫敏提起她的书包,四下张望。她朝几英尺开外的一块大石头走去,坐下来,拍打着她旁边的空位。罗恩走上前坐下,递过她的便签本。
      “所以……哈利……呃……”他试图说点什么话。任何话。
      赫敏在便签本上涂写着,然后把它举了起来。他得走了,他有大脑防御术的课。
      “今天?周六?”
      赫敏对他摇摇头,又写了些什么。你们在周四有魁地奇训练,记得吗?因为下周六要比赛了。所以邓布利多要他今天过去。
      “哦。没错。”罗恩点点头,手指拨弄着石头上的凹槽。“那么他……呃……他不介意你和我呆在一起吗?”
      赫敏翻了个白眼,笔离开了便签本。为什么他要介意?
      罗恩扬起一边眉毛。
      赫敏叹了口气,又回到便签本上。好吧,或许我该劝说他稍稍介意那么一丁点儿。她露齿而笑。他轻轻哼了一声。
      刚才拍着翅膀飞开的鸟儿已经回到了水坑里。它把硬邦邦的尾羽转过来冲着他,把头扎进水里。
      赫敏又一次把便签本递给他。罗恩,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垂下了脑袋。沙子都被集进了石头的凹洞里。他轻轻弹着那些细小的微粒,注视着它们飞溅出来。
      她叹息一声。便签本上沙沙作响。用笔轻敲了几下,她踌躇片刻,然后继续。好吧,既然你不打算直接告诉我,我只好问了。这是因为我们没告诉你吗?如果是这样,罗恩,这全是一场大误会。因为我们真的正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们所想到的第一个人,可是马尔福刚好把一切都搅乱了。
      罗恩盯着那张纸,她的笔迹整齐地排在蓝色底线之间。她在等着他开口说话。他没有,于是她从他手里抽过便签本。
      说点什么,罗恩,求你?
      罗恩叹了口气。“我——好的,好吧,我想那时候我的反应有点儿过激了。我猜如果我给你们足够的时间,你们是会告诉我的。”
      赫敏轻轻咬了咬笔杆,涂写着。然后她迟疑着把便签本递了过去。
      你在生我们的气吗?我是说,我们?
      罗恩盯着那个加上了下划线的词。
      他生气吗?
      他是在生一些事情的气。可那同哈利和赫敏的感情无关。
      那是有关于哈利、赫敏和他自己的。
      有关于他的世界是怎样完全颠倒,他的生活是如何脱离轨道的。
      “不。”他希望能抹去她脸上的那种表情,可是它还在那儿。她的一根手指在便签本边缘游走着。
      我们都很想念你,罗恩。看看哈利,他很痛苦,他需要你。
      “没有他需要你那么多。”话语在他来得及止住它们前就脱口而出。
      她盯了他很久,然后摇摇头。她的肩膀耷拉下来,她在便签本上方合拢双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只用喙理着羽毛的鸟儿迎来了一只有着同样爱好的伙伴。水坑里的水现在成了泥土的颜色。
      罗恩叹了口气。“对不起,赫敏,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一切——很奇怪。我是说,我想我确实知道你和哈利——好吧,每个人都知道——但这让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我是不明白我现在算什么,对你和哈利来说。”
      当她把便签本递给他的时候,纸张印上了笔尖戳出来的浅浅的小洞。
      罗恩,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他用一只手捂住脸。“赫敏,我知道。你看,我不擅长讨论这些事情,可是这就好像你和哈利——突然间你们有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而我并不是其中的一部分。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始终参与到你们俩所做的任何事情里,可是那不一样。我……我想我需要时间来习惯它。”
      赫敏轻咬嘴唇,盯着那些在泥浆里拍打翅膀的鸟儿们。
      “你看……我、我非常抱歉。我并不是想对你们俩大惊小怪的,不过它还是发生了。”他咽了口唾沫,然后做了个深呼吸,“而且我也很想念你们俩。”
      赫敏看着他笑了,眼里也笑意盈盈。
      “嗯,但你不能把这些告诉哈利,好吗?”
      她的笑脸咧得更开了,轻快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他生我的气吗?”他小声问道。
      赫敏拾起便签本。不,真的没有。他只是想和罗恩谈谈。她笑了。
      “好吧,我猜我最好别让他再等下去,嗯?梅林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要被逼急了就该变成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了。哈,我最好细心准备好我的讲话。我该说什么?哈利•波特先生,我请求你,请从你那宽宏大量的心胸里拿出一点宽恕,给你那犯了错误的挚友——哎唷!很好,我不会再拿它开玩笑了。给我,我来帮你拿书包。他什么时候上完课?哦那很好,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嘘!那两只该死的鸟!把我溅得全身都是泥巴了,嘘!这不好玩!找别的水坑玩去,你这只笨鸟!看——现在我鞋里也装着泥了!”
      *
      他不擅长等待。
      耐心并非一种美德。它让他窒息。暴怒一整天都在他血液里咆哮。在一个星期六,在一个去霍格莫德村的星期六被关禁闭。全都是因为那个喜欢麻瓜的混帐。
      他得迅速行动。但这正变得越来越难。她再也不在肮脏的礼堂里游荡。而且波特就像一条恶心的该死的狗崽子一样紧粘着她。
      他穿过大礼堂,走向外面的大理石楼梯,长袍飘扬。接着他停住了。
      太好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是那个泥巴种,孤身一人。
      他贴在一根柱子后面,看着她走上楼梯。他对了对自己的表。在去霍格莫德的人群涌回来之前还有时间。而波特,波特在哪里?
      他要碰碰运气。
      他已经受够了等待。
      他转过身。“快点,你们这些白痴!”他对笨手笨脚跟在他身后的克拉布和高尔低声训斥道。
      *
      赫敏小步跳着走上楼梯,晃荡着书包。城堡里冷冷清清的。这也是好事情,一路上她对自己微笑着。一幅肖像扬起了一边眉毛,指着她的脚。
      她朝下看见了她一路留在石头地面上的小树枝和湿叶片的痕迹。她转身跑回去,在底楼的魔法地毯上跺了跺脚。地毯把那些污垢吞了下去。然后她跳跃着朝上爬,而且在路过那幅肖像的时候冲他吐了吐舌头。
      “傲慢!”肖像的居住者嘀咕道。
      罗恩陪她一直走到了海格小屋的位置。然后他的注意力就被一群在海格的南瓜地里放费力拔博士轮转烟火的二年级学生吸引了。当他挺直腰杆训斥那些哆哆嗦嗦的罪犯的时候,赫敏看了一小会儿,接着独自离开朝城堡走去。
      哈利的课很快就要上完了。她真的应该停止像这样冲自己傻笑。不过,这太难了,她脑子里满是晚餐时他看到罗恩坐在平常位置上以后脸上的表情。
      她走过指向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通道,爬上通往邓布利多办公室所在楼层的两段楼梯,打算等哈利出来。在楼梯顶端,过道分叉了。
      赫敏刚打算走向那尽头立着守护邓布利多大门的石头怪兽的左边走道,然而她的注意力被右边那条熟悉的小路吸引了。
      一条熟悉、冷清的小路。
      她咬着嘴唇,从肩头上滑下书包。这条通道昏暗却又洒满了透过污浊天窗的细碎光线,那些光斑支离破碎地散在肖像画的玻璃嵌板上。在远处的尽头,一扇难以描述的桃花心木大门耸立在一幅靠墙的巨大油画旁。门在油画的巨大阴影里相形见绌;你几乎有可能忽略它。
      换句话说,如果你没有藏在一件银色斗篷下,日复一日地走下过道,穿过那扇门,你是很有可能忽略它的。
      赫敏匆匆瞥了一眼另一端石头怪兽奇异的轮廓,又扫了一眼手表。然后她转身开始往前走。
      自从她开始去上课以来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但感觉上却像是已经很久了。她的脚步声听起来很奇怪,撞在石头地面上发出过大的回响。就好像有两个人挤在她的鞋里走动。她两次急速转身去看是不是有人跟在她身后。但除了高墙之间模糊的影子,什么也没有。
      她推开门,踱了进去。霉味扑面而来。她让门半开着,指望能有些光线从走廊上透进礼堂。像是在对这种傲慢表示不满,寒冷从石柱上游离下来,推攘着她。她抱紧了书包,朝前走去。
      蛛丝和尘埃。
      看不见的东西在脚下奔跑,就像地板本身是活的一样。
      她以前是怎么在这里度过一个又一个钟头的?她小心翼翼地踏步向前,希望不要激起更多灰尘。她走向一面墙边的石头壁架坐下了。然后她冲自己摇了摇头。
      你在这里干什么,赫敏?
      不知道,不知道。
      她确实不是到这里来躲避什么的。
      那么她是到这里来感谢自己被及时寻回的吗?
      一束灰扑扑的光线虚弱地摇摆着穿过高耸的屋顶上小小的天窗。她站起身走过去。那些仍然丢失的东西该怎么办?那些她仍然无法找回,仍然无法看见,仍然无法纠正的东西?
      她站在天窗下,眯起眼向上看去。透过那块或许至少五百年没有清洗过的玻璃嵌板,她觉得自己可以看到蒙明的秋日天空。当她把手伸进那束光线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指尖感觉到了温暖。
      或许她是到这里来提醒自己走出去。走出去,外面有光明和温暖在等待着她。她有可能永远找不回她失掉的东西,但是——
      她还是赫敏•格兰杰。
      而且她有哈利。
      而且他们有罗恩。
      有什么东西在她身后嗖的一声,她转过身,眯着眼。什么都没有。她为自己的神经质摇了摇头。
      在从前,任何人都想不到你会到这个地方来。你非常清楚这个地方每时每刻到处都是奇怪的噪音。
      她叹口气,看了看表。哈利现在差不多要结束了。她随手把书包拉到肩上,转身离开。
      有人猛地拽住了她的书包。
      她跳了回去。呼吸急促地撞击着她的胸膛。
      一个嗓音刀尖似的劈开寒冷的黑暗。
      “很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惊喜。”
      嘀咕了一句咒语,魔杖顶端冒出一点微弱的绿光。
      一张灰黄的、尖尖的脸。闪闪发亮的金发。
      赫敏深吸了一口气。狗杂种。
      她交叉双臂怒目而视。他得意地笑了。
      “我刚刚还在想你已经放弃了在城堡里的定期散步。幸运的是我还是保持了密切关注。差一点就错过了机会呢。”
      赫敏继续怒目而视。她的恐惧在他夺过她书包的时候就变成了怒火。她伸出手,比划着那个书包。
      “什么?要这个?我不这么想。”他把它丢到一旁,高尔接住了它。
      很好。这边有三个人。而且她的魔杖在书包里。
      “你看,最重要的是,我在这里有些事要办。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让自己舒服点儿呢?”他对克拉布作了个手势。
      一条咒语发出嘶的一声。在她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她就被抛到了几英尺外的石柱上,被闪着绿色微光的绳子捆住了。恐惧再一次在她胸口弥漫,强烈的痛苦快速流过她的背脊。她咬住了嘴唇。
      马尔福大摇大摆地走向她,双臂交叉,克拉布和高尔跟在他身后。
      “一切顺利。”他转动着他的魔杖。赫敏压下自己的厌恶之情。那油光水滑的头发,那恐吓的手势,那冰冷的眼睛。她努力调整呼吸,试着回想她有没有告诉罗恩她要上哪儿。即使她说过,他们能想到顺便看看这里吗?现在哈利的课上完了吗?在他们开始寻找她的下落之前,会过去多长时间?
      “在开始认真考虑……真正的事务之前,我有几个问题。那么,在暑假里你曾有幸与黑魔王会面,不是吗?那一定非常地……难以抗拒,对于一个泥巴种来说。”他昂起头,得意地笑着。
      赫敏瞪着他。
      泥巴种……泥巴种……
      “无论如何,他有点儿不高兴。显然,对于他所要求的信息,你不是很配合。”他用魔杖在手掌上轻轻打着拍子,来回踱步。
      “黑魔王渴望知道关于他自己和波特的那个预言的确切内容。可是显然你坚持说你不知道关于它的任何东西。”他走上前,把脸靠近了。但赫敏完全心不在焉,没感觉到任何动作。
      话语穿透了她意识的表层,发掘出下面深埋的黑暗记忆。它们又带出了更多的话语。她咬紧了牙。那些话语,那些话语——它们拉拽着她的回忆,而且,哦——
      那个预言,泥巴种,那个预言——说了些什么?
      “而现在我觉得那都是胡说八道。”马尔福退了回去。赫敏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除此以外,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尖尖的脸,浅色的头发。
      冷嘲热讽。
      在一盏水晶装饰的枝形吊灯下,一个骨头摩擦似的嗓音。
      让她消失,卢修斯,她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主人——
      我说她什么也不知道,卢修斯。我能看透她那毫无价值的意识。波特没告诉她。
      可是我们不能放她走!
      我没说过要放她走,让她消失!
      “所以现在你要告诉我预言里说了什么。”马尔福说。他又一次把脸猛地凑近了。“因为我——”他退回去,“——打算用尽一切可能的手段来为我的主人服务。他没指望我能带着那个预言回去,可我准备超越他的期望。”他挽起袖子,把胳膊伸向她。
      赫敏盯住他翻过来的手腕上那个青黑色的标记。周围的皮肤上还有模糊的血污。结痂的肉块环绕着那个头骨。
      她的胃翻腾起来。
      她推攘着试图挣脱绳索,踢踹着,扭动着。
      她的手,她的手——
      把它们挣脱出来好遮住她的眼睛,好遮住……
      她脚下记忆的深渊……
      她能看到它,触到它,嗅到它深处的腐朽——
      被动了手脚的枕头。
      黑暗,险恶的房间,窗帘,高脚杯,高背座椅……
      被掩盖的痛苦。
      一张张浸在血泊中的她所爱之人的脸孔。
      她的身体用尽全力在绳索中挣扎扭动。
      有什么东西冲上了她的喉咙,撕开一周又一周的蒙昧、沉默——
      赫敏尖叫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于无声处.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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