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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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国栋喷吐着傲气的唇毫不客气地替代了他的手指，向我明确地发出了挑战。已经被我咬破的嘴角弥漫着血腥，这似乎更加激起了蒋国栋的斗兴。他兴致勃勃地舔掉血丝，然后一口吸裹住我的唇边。渐渐地，那股血腥夹杂着烈酒的纯度在我的舌腔内化开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挣扎都不会，甚至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像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惩罚。那一瞬间我只是绝望地闭上了眼。
但是蒋国栋没有再继续。他贴近我耳边，反复地舔|弄我的耳垂，直到边缘变得红透滚烫时，他才猛地咬住我的耳朵下方含糊不清地说：“不管是什么主题，哪怕是你要坚持的古典永恒，我都无所谓。但是有一点你要搞清楚，决定权在我。所以收起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样子，太天真了。”
我眼角那点不值钱的液体终于滑落。我的确太天真了。
蒋国栋当然不会因为我软弱的泪水而心动，但是他还是伸手帮我擦了干净，这竟让我想到昨天吴凭温暖的指尖。
而后他松开了我，又把我扔回了沙发里，自己半倚在双人沙发上，一副餍足的模样。“不过天真也挺有趣的。反正这事本身就是顺水推舟送人情，送哪个女人不是送呢，所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他眼角抛了一个轻蔑的眼神，故意用十分轻佻地语气说：“你多个哥哥也不错吧。”
我很想甩他一记耳光，但是很快醒悟，这何尝不是另一个幼稚之举？蒋国栋说的没错，他才是站在食物链上游的人，而我昨天凭自己的是非判断挑战了这个上游的极限，还自视清高。眼前所有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蒋国栋带着玩味地眼神瞟我一眼，继续说道:“还有件事让我挺有兴趣，也挺满意。这音乐剧的前期已经成功了，有足够的关注度，而且桃色味十足。”
我一时忘记刚刚的羞辱，心中一紧：“什么意思？”
蒋国栋也没有故弄玄虚，而是把他的手提电脑往我眼前一摆。网页上面一排排的标题引人入胜：《大型音乐剧排演在即，主创三角恋风头更胜》。
我的恐惧几乎更甚于刚刚，颤抖着手点进标题。只见几张照片赫然在目：陆霖送我回家的、陆霖和金心在车里的，我和金心怒目相对的。每张照片其实都看不出什么，但是配上文字的渲染，完全可以让人们有想象的空间。
内容无需多看我也能猜出中心是什么。而我最不忍看的消息来源，恰恰是正中我胸怀的一根毒箭──《都市晨报》。
这是吴凭的报社。我立刻跌落在地上，瘫软下去。何其可笑！我努力地用一腔真心去写一个故事，不过是想记录一段情爱冷暖人世风光，想用歌词把世界上美的、好的做成文字的标本。可是我笔下的故事才刚开始，自己却被编到别人的故事里去，而且是一个不清不楚、暧昧难分、我不屑的、别人却热衷的八卦故事。
谁要趁此再欺辱一番我，那就来吧。因为我再无反抗之力。
蒋国栋凑到我跟前，压低了嗓门说：“江溶，这就是给你一个教训，天真的教训。”随后，他又回复到了那满眼含笑的表情，瞥了我一眼走出门去。
我半伏在沙发上，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放声大哭的勇气都没有。激动之下，我抓起刚刚那杯他没喝完的烈酒，仰着脖子灌了下去。肠子里即刻又像燃烧又像熨烫，一时竟分不清是难受还是畅快了。那边的电脑屏幕还在闪烁着液晶的光芒，刷新一下的话大概又是一个新的阅读记录，子虚乌有的故事将是又一群人的谈资笑料。
我的手机开始响。我多希望这是在一切都没发生的清晨，我可以无忧无虑地接起电话，然后享受属于我的甜蜜。
我虽天真但不至于自欺欺人。既然发生了，我不会再当作一切云淡风轻。我摁掉了手机上的“无凭无据”──吴凭，在你看来生活果真可以无凭无据地肆意揉捏么？我相信你，但你欠我解释，很多解释。我无法再想下去，但抑制不住自己拨出一个号码：“陆──陆霖，是我……”
陆霖看到我时，我就是这样一副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样子。我不知道他会作何猜想，可是我无力多作辩解。
和凌乱的场面比起来，我的心情恐怕更加支离破碎。看见陆霖脚步几乎不稳地冲进来时，我也没法照顾他的感受做丝毫的调整，只能呆滞地、不加掩饰地叫了一声：“陆老师……你来了……”
好似此刻这一声尊为师长的称呼可以换来对方无条件的谅解。我来不及看他的表情，就被他一把拥入怀中。这个怀抱好像爸妈的，好像老师的，好像那些不作任何计较一味纵容我的前辈的。
我终于能够放声大哭，边哭边拼命地抓住陆霖。我不能再像梦中想抓住叔原而抓不住一样，不能再像昨夜想抓住吴凭却沉沉睡去一样，我只有拼命拼命地抓住眼前的臂弯，不能再让他消失掉。
陆霖脱掉他的外套帮我披在外面，然后连同整件衣服把我抱在怀里，就像怀抱一个娇弱婴儿一样。但我能感觉到，他似乎比我抖得还厉害。
“江溶，什么都不要想，愿意怎么哭就怎么哭。”
听到他嘶哑的声音，我越发止不住哭声。泪眼模糊中尚保持的一丝清醒让我攀住他的肩头，拼命地摇了摇头，边抽泣边哽咽地说：
“我没事……”
“傻丫头，这样子怎么可能没事。但是我在这儿，不要再害怕了，嗯？”他把我扳到面前，双手支在我的两侧腋下，就像安慰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我的泪很不识相地止也止不住。陆霖想帮我擦掉，然而手举到一半，最终放了下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我的脸轻埋在自己胸前。
“哭得这么凶，脸上会烧得难受。你自己也不要用手擦，我过会拿热毛巾给你捂一捂。”
“嗯。”不管他说的是什么，我都疲惫得只想听从，不再有更多的回应。
“有些事情没和你说，是我的过错，你不要怪自己。”陆霖的声音低不可闻，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那一天，我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我只是条件反射地重重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有一瞬间，我甚至对他有些抱怨。似乎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走在一条他为我铺的花瓣路上，柔软美丽。在一片看不见的玻璃穹顶下，有阳光没有风雨，花自顾自开得热烈。
他没有血淋淋地指出：江溶，你的想法其实很小众。但是大多数时候，我们要跟着大众。
他没有恶狠狠地扒掉伪装，说：江溶，大众想法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衡量。
有一天我发现前方忽然变得荆石满路，忽然发现遮顶的护蓬被掀起，才猛然惊悟，原以为走了很远的路，其实一直都只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打转而已。怪陆霖吗？我有什么资格呢？何况，他已经尽一个上司最大的力量来保护不懂事的下属了。
“陆霖，金心说得没错，我天真又幼稚。”好一会，我终于试着平静地开口。
他没有说话，我想他心里应是责备我的，行事没头没脑，眼里目中无人。他挪了挪身子，我才发现自他进来以后，一直陪着我单腿跪曲着。我有点抱歉，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移动。一动就能看见电脑，就能看见那些反胃的文字，就不得不被卷入浑浊的人情纠纷中。
所以就算我已经忘了整个身子伏在陆霖的腿上压了多久，就算我知道这么久早就能让他的半边身体麻痹难忍，我还是自私地缩成一团，像耍无赖的小孩。
“江溶，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他试探着问我一句。
“我知道当时没听你的话。我太横冲直撞，是我自作自受。”
“不是那句。我说过，就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继续下去。”
我苦笑了一声。现在才知道，抱着这样的想法是多自我和任性。虽然我并不怀疑陆霖的真诚，但是在今天的场合此刻的氛围下，我觉得这场教训简直是陆霖和蒋国栋联合好了的一样。这么想对陆霖很不公平，但这一次，我竟如此放任自己的刻薄。
我猜，陆霖应该可以理解默不作声的含义。那是我在表示怀疑和退怯。
他正了正身子，拉开了我们彼此的距离。离开了温热的胸膛，一股清冷立刻朝我的脸上扑来。我泪印交叠的脸一定可笑至极，所以拼命地低下头去。还好，我没有感到前方有任何逼迫和窥视的眼神。
我只是觉得，双肩有两道加重的力量，以及和刚刚那片胸膛一样的温度。那是陆霖的掌心。
“江溶，我现在依然是那一句话。只要你喜欢，就走下去。”随着话音落下，力量更加重了。
我却迷茫地摇了摇头。大概是刚刚的烈酒开始有反应，或者是昨日的酒精还有残留，偷偷地享受和血液最后的黏合，也或者是心绪过于激烈的起伏，就算是没有酒精的牵引，都足以让我头痛欲裂，迷糊混沌。我心中残碎的意识渐渐化零为整，在即将酒醉沉眠的时刻，它们却各自清醒，寻找着彼此的契合线。
在上司面前连续的醉酒和晕眩，陆霖，你大概没有一个比我更麻烦的下属了吧？不过别太在意，酒醒之后，我就会缩到自己原先的那个小角落。我还能炮制很多甜言蜜语，写起来比泡方便面和速溶咖啡还要方便，红起来的速度就跟发个短信一样。那样你就不用因为护着我而焦头烂额了。
甚至，你都不用担心会碰见我。你那樱桃木色的办公室和我乱七八糟的写字台分别在走廊的两个尽头；这段距离其实很长，长到每次去见你之前都足以让我我把腹稿打个十几遍；就算在同一个楼里，也没什么。因为你从来都只乘单层电梯，而我则喜欢每一层都停一遍地消磨时间……
想到这儿，我抬起了沉重的头，努力向他摆出了一个微笑。在我彻底醉过去之前，我想让彼此都放心。
可是他惯常严肃的表情里，怎么有那么一道道纹路？他五官温润的脸上，不是一向干干净净得连年龄都看不出？是皮肤的褶皱么？等一等，那纹路怎么像是透明的？
耳边低低地响起一句“溶溶……”，刹那间搅动起所有的疑惑。虽然抵挡不了我恼人的醉意，但我想，这心大概放不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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