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青叶桃花

5、做寿

　　那一日，萧佳慧终究没有机会和秋桂芳近距离照面，反到是盛太太渐渐成了高大少奶奶的座上客。由于盛家毕竟亏了这位少奶奶，并不太拘了她的活动，这样一来，有关锦春班的消息断断续续的也从这位票友那里传过来。

　　另一端高大少爷依旧每日欢欢喜喜出门，深夜而归，一时间，夫妻同床都少了。宅子里不少人都为此闲磕牙，只是畏惧萧佳慧掌家奶奶的气派不敢表露什么。却不知萧佳慧并不忧心，反而更觉轻松。毕竟此刻她全副精力都用在打理即将到来的高老爷的六十大寿上。

　　高老爷六十大寿，是整寿，正正经经的大日子。
　　距离还有一个月，萧佳慧就不得不开始操办。
　　这也是全家人的大日子，哪怕萧佳慧掌家，也少不得把家里各房聚在一起。
　　自从高老爷丧妻，家里没有了正经大夫人，掌家的萧佳慧又矮了一辈，一时间家里的各房自然也没有了请安对象。各自闭门关户过自个日子，只要每月的月钱的和花销不缺，自然也无人出头。
　　除非是这种逢年过节的大日子。

　　高家正房花厅，坐北朝南，穿斗式木构架，双坡顶，鞍式山墙，厅中上方中央挂着一块红木匾，手书着“家和万事兴”，据说是先代留下来的。当中一张长条几案，上面摆着暗八仙，插枝瓶，两旁各摆了两排官帽椅，都是上好的老檀木，扶手处润泽光亮。
　　大青石条的地面也磨的纹路光滑，穿着软布平底鞋踩上去，透着森森的凉意。隔着福禄寿雕花的玻璃窗，隐约可以看到外面庭院天井中的大片浓绿。

　　高老爷不在，当中两张主位的座椅便空了下来。
　　萧佳慧合着茶碗坐在居右第一位的座椅上，垂着眼，看不出什么心思。
　　对面的二房高二少奶奶细声细气的咳喘了几声，拿着一方柳绿娇黄的丝帕，细细擦着嘴角，开腔：“既然是爹做寿，我们做儿女的哪有不乐意的，只是我家老爷一贯事忙，也都是为了家里这摊子事情，又摊上我这破身体……咳咳……恐怕帮不上嫂子的忙……”

　　萧佳慧把一腔子冷笑掩在心底，淡然说道：“我这儿到用不着弟妹出什么力，给爹做寿这种大日子，一贯从公帐上出，来往也有旧例。本来采买上还想委托二弟，既然弟妹这样说，就不劳烦了。”

　　高二少爷高庆丰此刻并不在座儿，他倒是高家难得出息点的庶出少爷，接了自家几家铺子，常年在外经商，为人硬邦邦，冷沉沉，一点都不似二十多岁的模样。与此相反，娶得太太是小门小户出身，眼皮子浅，又贪财。

　　听此言，二少奶奶陈氏忙不迭改换笑脸说：“大嫂这是说的外道话，我们身为子女的哪有不尽心，要不这事儿让我那兄弟……”

　　“得了吧，二嫂，您那兄弟也就在后街摆个摊，卖个猪肉，管得了采买这么大的事？”高四少翘着脚，身子向后靠，坐的不当不正，一双和哥哥们一脉相承的桃花眼轻蔑斜来一眼，嘲讽道。

　　“四少说的这是什么……咳咳！”陈氏立时被气得哆嗦，一个踉跄没等站起来，口水呛在咽喉里，咳嗽个没完。

　　萧佳慧冷眼看着，半天也没等出下文，场面反而安静下来，只留下陈氏微微急促的喘息。

　　“弟妹身体不好，就好好歇着吧，关于采买的事情，我会与二弟再商量。”扫过陈氏左侧空座，萧佳慧结论道。

　　于是，陈氏闭嘴。

　　“爹这次是大寿，邀人的帖子名单近些日就要订下，外院和内院都要开席，诸位有什么客人要请的，说到我这里，我一起下帖子，别怠慢了去。另外大家还有什么好点子，也都说说，让爹开开心心过个寿。”

　　三姨太听着萧佳慧慢条斯理说完这番话，眼睛不由得一亮。
　　近些日，春红已经不哭不闹，似乎已经认命，男方那边八字也已经合完，近些日就要开始下聘。如果能趁这个节骨眼哄得高老爷开心，说不得在这嫁妆上还可以翻一番。

　　主意打好，却不言语，暗自抿嘴一笑，合计起寿礼。

　　另一侧的七姨太则唰得一声展开一把象牙柄的檀香扇，扇的香风袅袅间，嘻嘻一笑开口：
　　“大少奶奶真健忘，这有酒有宴的怎么能没有戏，听说最近那锦春班子正红呢，大少奶奶应该最了解吧？”

　　场面顿时一僵，廊下的丫头们也无不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萧佳慧却不恼，似笑非笑说出这一番。
　　“我哪里会有七姨奶奶了解，这戏班子的事，我恐怕还要请教您，这行情价码，就算过了几年，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七姨太立时脸色涨红，手中的扇面恶狠狠的合在一起，可还没等开口，一边不远传来噗嗤一声笑。

　　“哈哈……对不起，我没忍住……”高四少笑了个仰合，这通做派更气的七姨太脸色青白，银牙乱咬，不由得跺脚愤而起身，转头就走。

　　看着她一阵香风出了堂，萧佳慧依旧面不改色开口：“谁还有别的意见么？”视线一一从堂中的诸人面上扫过，长的一辈，除了三姨太和七姨太外，还剩下一个三十左右的五姨太白氏。当她发现萧佳慧看向她时，连忙摇头，细声细气的说：“我没什么意见，都听大少奶奶的。”

　　“既然大家没有别的意见，我就吩咐人去准备了。”萧佳慧慢条斯理道：“若还觉得有什么遗漏，请诸位随时教我。”她垂下眼，“今日打扰了，没事可以散了。”

　　陈氏起身，顿了顿，终还是转身走了，其余众人片刻也走了个精光，只留下高元景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

　　萧佳慧不去看他，起身向外走，却被突然伸到面前的长腿拦住路。

　　“我说大嫂，刚才我帮了你，不说声谢就走，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嬉皮笑脸站起身，足足比萧佳慧高出一头的身高隐隐有着压迫感。

　　萧佳慧下意识后退一步，移开视线，不愿看他的脸，说：
　　“谢谢小叔。”
　　她待侧身再走，偏偏又被拦住。

　　“你想做什么！”她终于怒了，抬头望去，不远处的廊下，还站着她的贴身丫头红云。

　　“我能做什么，这四下都是人的，”高元景弯腰凑过来，暧昧的呼吸咫尺之间，“大嫂，弟弟我可一直想着你呢。”
　　微微上挑的语音，不待她反应，高四少哈哈一笑，转身就走，途经红云，不忘飞去一个媚眼，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惹得大丫头满脸绯红。

　　花厅中央，高大少奶奶脸色沉了又沉，扯坏手中一块帕子。

作者有话说

　　评啊，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