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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五章 恨是无缘(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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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站不住,穆樊看着没动,却转了身形扶我一把。
发生这样的事太可怕,我根本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而我也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去抽丝剥茧理清关系,再为自己辩得清白。我果然还是很笨。
“穆樊,你信不信我?”事到如今,我却只能眼巴巴地问出这样一句。
穆樊眉头紧锁,没有出声,却有力的点了点头,没有迟疑。
有他信我……就好。
心中泛起无法敷衍的疲倦,我轻轻倚在穆樊怀中,什么都不想说。纵是如此,我仍是无法说服自己从此消失,锦瑟的事还未处理,林瑾言又对我生了这样的芥蒂,为人为己,我都不想不明不白的这样下去。
可,说得容易,我却连什么证据是什么都不知道。林瑾言那样笃定是我,只是因为那些他说都不屑说的证据。我有些头痛,究竟是什么样铁板钉钉的证据?
“现在就是想也想不出什么,明日我派人去查看一下再说吧。那边既认定是你,看来是有人非要你与瑾言反目,甚至……是想将瑾言逼走。”
“他就那么肯定印望鹃死了林瑾言也会去冥婚?”这样处心积虑,到底是想做什么?
“若是我,就能肯定他会选择冥婚。”穆樊淡淡的看着窗外的月光。
我愣了愣:“你是想说那个幕后黑手和你一样熟悉林瑾言还是想说那个人就是你?”
“……你猜。”
“……你妹!”
果然,那之后的两天,便传来林家独子林瑾言要与周国郡主印望鹃冥婚的消息。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他一往情深非卿不娶的,有说他为复林家不择手段的,最让我吃惊的,是锦瑟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除了脸色略白了些,竟是平静如常。
我忍了两日,还是找到穆樊:“我想带阿锦走走。”
“去哪里?”
“嗯,周国。若不去看林瑾言一眼,阿锦无论如何都不会好过。”
“……也好,这阵子姜国不太平,你们呆着也是危险。”
“不太平?”林瑾言应没有这么快的速度就集结力量回来吧?
“最好是我多心了,但盛记绸缎庄近来有些古怪。”穆樊轻轻皱眉,看来他也很是不解。
“古怪?什么古怪还让你如此确定不了又放不下心?”
“例如,”他抬起头,面色认真,“明面上生意照旧,但私底下已悄悄转手掉了一半财产。这些旁人看不出,但还是瞒不过穆家。”
悄悄转手财产?我隐约记得锦瑟与我提过,这盛记绸缎庄,是名满京都的一家绸缎行,货品质量实在上乘,且信誉甚好,更是从无老字号的傲慢。如今这样一家龙头企业在转手财产,确实令人深思。
“那你可要出手?”
穆樊轻笑:“我出什么手,横竖不是我家的钱,且那盛记也未必就有外面看的那样中用。若我估计不差,如今的盛记当比十年前的盛记亏空不下千两白银。这银子对盛记虽没到决定性作用,但若长此以往的亏空,也不是他吃得消的。所以此番他转手财产,必不正常。”
我本科时学的金融,听他这样一讲,立时来了兴致:“你说的这样肯定,是看过人家报表……呃,账本了?”
穆樊奇道:“我上哪去偷人家的账簿来看?”
我一时语结:“难道你是想说你是个金融界奇才,看看人家的店面就知道人家收入盈亏如何了?”
他好脾气的揉揉我脑袋,不以为然道:“哪来的这么多怪词。”
我总算想起这次对话的主题,拐了回去:“那跟姜国危不危险有啥关系?”
“我查了许久,这盛记不简单,”他面上的戏谑之意全无,“三年前每次为他家拉货的车,之前八成都会先去一家粮店。”
“粮店?与那些白米有关?”依稀记得上次那央矜不人不鬼的出现时,穆樊似乎提过三年前姜国偷偷向云国运了些什么白米。
“虽无证据,但我想八九不离十,此为其一。更有,我着手查盛记究竟在谁名下,查了这许久,却全无头绪,完全无法查出其真正的主人。”
我有些脊背发凉,以穆樊的能力都无法查出,这家店藏的实在是深。
“总之,近来盛记又有些动作,我想大约会不太平。”
我点点头,并非是怕,只是远离这些是非,也好。
穆樊想了想,终是柔和道:“等我这边安置妥当了,我们就成亲。”
成亲……我呆了呆,心头涌入甜蜜与惊喜。
我要嫁人了。若是爸爸妈妈知道了,会不会也像平常人一样,在我出嫁前哭很久?罢了,只要我幸福,他们就会高兴吧。
“那画卷,可要随身带着。“穆樊轻轻在我额上印上一吻。
见我没答话,他有些诧异:“你还真卖了?”
我默默从怀中取出一直随身带着的画卷,缓缓展开。
云起时,把酒祝东风,繁花落尽独采梅,绕梁燕子西,共从容。
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该不会就想拿这个当做聘礼吧?真没诚意。”
穆樊闷笑一声,一点我鼻尖:“你若丢了这画卷,那我为你准备的聘礼你也别要了。”
这次出行的心绪本就不高,我与锦瑟只是草草收拾了些行装,次日便上了路。
“小西,他如今这样恨你,你还愿陪着我去那边,很危险。”我与锦瑟在马车里枯坐一日,她只说了这样一句。
“莫要担心,若让你一人去,我才要害怕。他如今心性全变,难保不再伤你害你。而且,我也想弄清他到底为什么这样恨我。终归都是朋友。”
锦瑟眼中有些动容,也不再说话。
“阿锦,我不知是否真的是我错了,教了你那些东西。只是你若真是放不下……便留在他身边吧。事已至此,想你也不会再在乎太多。”
锦瑟略一迟疑:“我懂,莫担心。”
本还想说什么,马车却忽然一震,我没坐稳,一头撞在了窗户旁。几只利箭突地嗖嗖破窗而入直钉在另一侧的窗棂。外面一声惨叫,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
这声音……似乎是那车夫。
我心内一颤,有些恐惧的盯着车帘,锦瑟却也不作声,将我一把护在身后。空气似乎凝结了半晌,忽地,这马车疯狂的奔驰起来。
锦瑟一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出声,她一人扶着边缘,勉强走到车帘,抽出随身佩戴的软剑,轻轻挑起车帘。我愣愣的看着她,只见她神色瞬间凝重,身子微微一侧,躲开了再次射入的利箭。见她并未如何慌张,再加上我天生犯傻的气质,倒也不怎么怕。我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锦瑟,不敢错过她的一个眼神。
果然,她悄悄侧脸冲我摆口型:莫动。
说时迟,那时快,锦瑟一个闪身,冲出帘外,车帘掀起的一瞬间,我只看到了漆黑的夜空与一道银光。
兵器相接的声音瞬时响起,我静静听去,似乎对方的人不少,不由得替锦瑟担心。我不敢乱动,只是透过车窗,隐隐能看到几个人影出招狠辣,收放自如。我虽对锦瑟的武艺十分放心,可不知对方底细,又是这样的黑夜,实在让人恐惧。
忽地,听到锦瑟闷哼一声,似乎有什么被刺穿。我的心霎时冰凉,冷汗涔涔淌下,抓着窗棂的手更是纠结到极致。可怖的是,锦瑟似乎接二连三的被伤,我虽不通武艺,却也听出那些剑越发狠厉,且整齐划一。
再也忍耐不住,我轻抚着走到车边,深吸一口气,将车帘掀开极小一片。待眼睛适应了外面,我倒吸一口冷气,心止不住的大骇起来。
这哪里是几个人,分明黑压压一片全部是蒙面黑衣人!
又多次有人想犯进马车,竟都被锦瑟分毫不差的挡了回去,只是对方人实在多的可怕,虽然夜黑,我依然能清楚的看到锦瑟一身白衣已是显见得红了几片。
“她离死不远了,动手快些。”藏在深处的一个女声如鬼魅般突然响起,令人不寒而栗。我不会听错,是那央矜。
穆樊还是有些低估了她,原派了数辆马车向不同方向出发,车上无一不坐着两个与我和锦瑟身形相似的高手。只是这才走了一天,我们竟就这样被发现,是这央矜运气好找到了我们,还是……那几辆车已全部被……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费力的想着办法。看锦瑟尚能撑住片刻,只是若逃不出去,也还是被杀的命。我想了想,目光停在被惊吓住的马上。这匹马虽受了极度惊吓,但看着前后左右的黑衣人,竟是骇的无法动弹。我皱了皱眉,决定赌一把。
因那些黑衣人都在与锦瑟缠斗,央矜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我,而是在暗中观赏着锦瑟被围攻,我迅速悄悄解开将马栓在车上的绳子,拔下发上的簪子握在手里。只等一个时机。
可锦瑟再次被刺中,我无法再等,不待细想,冲了出去,将簪子狠狠刺进马股。这马果然被惊的激发出本能,蓦地高高仰起,我死死抓住缰绳,趁着这马将那些人惊的散开了些,冲锦瑟大喊:“阿锦快来!”
锦瑟也未迟疑,一个旋身,刺死一个黑衣人后飞身坐在我身后,与我背靠背,不时击退着其他黑衣人。我不怎么会骑马,只好咬咬牙夹着马肚子,再一刺那马,让其跑的再快些。
“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以为这样就跑得掉么。”又是那央矜的声音,凉凉的响在我们四周,竟是让人无法找到其所在,却一直能感到她就在我们身边,只是仿佛在观赏着自己的猎物罢了。
锦瑟有些不支,靠在我身上,我不敢多说其他,只是抱紧马脖子。
我听着锦瑟出手的速度越来越慢,心焦不已,没忍住大吼出声:“我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无缘无故你要害我至此!”
“无缘无故?”央矜轻呵一声,“你可真是说得轻松,推得干净。厚颜成你这样,我倒是头一次见。”
“便是要我死,也要我死个明白啊!而且这些与阿锦无关,你不该伤她!”
央矜略沉默一瞬,又猖狂道:“阿锦姐姐这三年待我的好处,我自然不会忘记,不过她既然要护着你这贱人,就该去死。”
我一急:“放过阿锦!”
“小西!”阿锦吃痛的喊了一声,“莫管她,你走,我来对付!”
言毕,她竟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跃下马,施展开来与那些黑衣人继续缠斗。
“阿锦!!!”我大惊,回头看着她,却无法让马停下来。
“不想一个人走?这个容易。”央矜的声音竟近在耳边。
我还未明白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身子一陷,就滚落在地。抬头看去,那马的四条腿竟被悉数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