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伶仃》穆秦彦

18、第十七章 一池瀫皱（二）

　　我一声不吭的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扶起车子，望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有点不大明白究竟是怎么了，只是隐约觉得，我和谭谭，就这么越走越远了。

　　谭谭最先绕楼三圈，赢了比赛，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许久该奖励他什么也没讨论出来个结果。我想着头先不知怎么那样得罪了他，便讨好地对他笑道：“不如明天我们上街给你买个礼物，我今年过年收了很多压岁钱，我妈妈都没有没收哦。”

　　若真是我认识的那个谭谭，一定会兴高采烈的表示同意。然而他却满脸藐视的瞪我一眼，跨上单车，轻哼一声“谁稀罕你的礼物”，再次扬长而去。我的生日在九月，到现在我都还能记起他骑车走开时随风带起浓郁的桂花香，飘荡在空气间。

　　很多年后，我在沈君的臂弯里懒懒的翻着李白诗词集，偶然看到那一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愣了片刻，依稀又看到谭谭骑着单车远离我的身影，不禁有些好笑，冲着沈君无奈：“真是，电视剧里青梅竹马都那么浪漫，怎么轮着我就这么现实。”

　　想来也是，我的童年里，有郎，有现代化的竹马，没有青梅也有桂花，但却完全变成了：郎骑单车走，绕楼桂花吼。

　　沈君张开手臂揽住我，不满道：“你还要什么青梅竹马。”

　　我立刻孙子似的笑嘻嘻点头：“对，对，有你就够了。”

　　是以，我从此对青梅竹马四个字就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怎么，一听人家姑娘给公子缝了件披风，心里就不是滋味了？”锦瑟喜滋滋的欣赏着我的表现，想是以为我在默默的吃着味。

　　“没，我在敬佩这位宜姑娘，果然是个才女，缝缝补补这些事都会，谁娶她谁享福，”我咽下醒酒茶，安详的补充，“我要是个男子，也以娶她为人生目标。”

　　“你倒是大方，哈哈。”锦瑟笑出了声，形容间竟有了几分林瑾言的不羁。

　　我十分头疼，只好继续误导她：“那姑娘生的不错吧？”

　　“看，你果然还是关心的，”锦瑟笑意更浓，“宜姑娘虽不如那天下第一美人采西公主，但也是出了名的美人，都城的富家公子中几乎没人不倾心于她的。”

　　“于是你家公子便是那不为美色所动的几个人之一？”听上去实在是桩好亲。

　　“公子也不是不为美色所动，你看这不是遇到你了嘛。”

　　我对于这样犀利而高度的赞扬十分欣慰，点头道：“所以说，并不是真有坐怀不乱的男人，而是各人的眼光不一，乱的标准不一样罢了。”

　　“于是？”锦瑟有些迷茫。

　　“于是，你家公子对我也是坐怀不乱，昨夜勾搭他良久，他为全我面子，便直接将我灌醉送回来，倒教他白担了这虚名。如今我也悟了，便决定彻底的走了。”我完全不负责任的瞎编道。

　　“啊？”锦瑟显然对这个转折有些接受不了。

　　“都这个时辰了，还要今日走？”穆樊推开半掩着的门，含笑望着我。

　　我心心念念盼着他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只好干干的笑了笑，点头表示肯定。

　　“也好。”他也不多说什么，眼光扫扫房内，落在我床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一个画卷。依稀记起昨夜似乎穆樊塞给我了这么一个画卷，当时好像还没拆开。

　　走到床边拆开画卷，一幅很像那晚在穆樊书房内看到的画展现眼前。然而只是像而已，我清楚的看出来这画中女子的气质迥然改变，没了上次的高贵气质，倒是更像我了一些。画中的梅枝更是逼真动人。我本对画没什么研究，但看到这样一幅惟妙惟肖的画，主角还是我，禁不住抿住嘴角暗自开心了一下。

　　“这是你画的？”瞥到画上还有那日我信口胡诌的非诗非词的句子，又多了个落款：永和三十六年，砚之赠。砚之？他的表字？他不会觉得这样子写的话那句没档次的诗就像是他写的了？

　　“云姑娘昨日赐宴，这算是回礼。”

　　我喜滋滋的收好画卷：“那我是捡着便宜了，让人家知道千金难求的穆公子的画作在我手中，太长脸了。路上没钱花了还能当些银子。”听锦瑟说，穆樊的书画冠绝天下，却少得可怜，凡人瞻仰都瞻仰不到，更别说有机会买到了。

　　“你想当了？”穆樊眯了眯眼睛，似有似无的透出些危险的气息。

　　“又没说不赎回来……”我嘀咕着他的小气，“不不不，我怎么会当呢，穆公子的大作，自然，自然要贴身细心保管的。”

　　穆樊笑着摇摇头，眼中又是一片温和，手一指门外：“门外有人想见你，不好意思进来，便让我来叫你出去。”

　　“啊？谁要见我？”我在这里除了穆樊锦瑟林瑾言，就认识殊雪还有几个小丫头，还有人会这么纠结的来见我，实在稀奇。

　　“你出去就知道了。”

　　我只好茫然的走出去。门外是条回廊，回廊那头是梅园。

　　回廊上空空如也，看来那人是在梅园里了。

　　我猜到有人在梅园里，却没猜到梅园里那人竟是林瑾言。

　　我有些惊奇，昨夜锦瑟惊艳一奏，不是该把误会都解开了么？

　　“林公子，你？”

　　林瑾言闻声转身，在梅树下笑看着我。

　　我上前几步，像看着熊猫似的看着他：“你不好意思进屋找我？”

　　“什么？老三敢这么说？当着她的面？”林瑾言近乎咆哮。

　　“所以你是想？”

　　林瑾言平复了一下心情，冲着我长长一揖：“瑾言谢过姑娘。”

　　看他如此郑重，我有些错愕：“谢我？”

　　“谢姑娘妙计，瑾言昨夜十分惊喜。”

　　我闻言大喜，看来这林瑾言大大的开窍了：“所以你是不是也很惊艳，于是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感情一并被你发现，于是你准备跟穆樊讨了她？”

　　林瑾言很是佩服的看着我：“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些……不过倒也八九不离十。”

　　“对啊对啊，所以你快去讨了阿锦吧。”

　　“我是想讨，不过老三不一定会许，便是许了，也不是这时候。”

　　“为什么？”

　　“有的人，还是有稳妥的人跟着比较稳妥。”林瑾言十分暧昧的瞧着我，与锦瑟方才的面色如出一辙。这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就算非要有人跟着我才让他放心，就不能换个人吗？”

　　“你当这府里人太多还是怎的？老三身边的人数她最稳妥。若让别人跟着你，别说老三，我也是不放心的。”

　　我大感稀奇，我又不是濒危物种，至于这么护着么？

　　见我奇怪，林瑾言却只是笑嘻嘻道：“你情郎想把你安全送回家再去跟你提亲，不好么？”

　　“我说……”

　　“说什么说，凭你的身份，身边当然要跟个人了。再者，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反正把你送回去后她还会回来，那时再讨了她也不迟。这样也算两全其美。”

　　我的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正要问下去，林瑾言再次开口：“你确是个妙人，老三如此对你，也不奇怪。说来，你们确实相配呐。”又是那暧昧的笑容。

　　我忍无可忍只能再忍，只是恶狠狠道：“管好你自己先！说什么喜欢她，还就这么让她跟我走，你懂不懂什么叫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我一急，竟把这句不大应景的诗给念了出来。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林瑾言喃喃道，转而神色清明，“你且放心，我不会负她。”

　　看来确实没可能现在就让锦瑟就跟着林瑾言去，我一面妥协，一面自我安慰这是让他二人小别一下，将来重逢时是可以胜新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