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诺重》阳锦

4、第三章 情始情初

　　那名为清流的男子出了宫便化作一条身体修长不知名的鱼，顺流而下，速度自是不必说，比无邪连日来的奔走不知快了多少倍。倒不是无邪的速度慢，而是那块石玉根本不允许她施展任何术法，全凭她本身的行走。
　　无邪的怒气在冰夷夫妻的言谈间消散了不少，也渐渐静下心来运转内气，只等着那叫冰希的小子回来。因此龙宫这处便也相安无事。
　　待清流马不停蹄地奔到北海，却感知太子气息正在北海龙宫附近，不由得擦了把冷汗，急忙寻了过去。
　　“太子殿下，主上宣您速速回宫！”清流顾不得眼前的禁忌，垂眸低头说道。主上的旨意可下的急，不然他也不敢贸然打断太子……
　　只见那太子殿下从龙女的怀抱中支起了身，用嘴接过龙女递来的千年蚌珠，那玩意儿可补灵气，常被作为贵族们的零嘴吃食。清流被冷在一旁，只得又说了一遍：“太子殿下，主上有急事宣您速速回宫！”
　　那太子殿下却朝他身边媚态尽研的龙女勾唇一笑，看也没看清流，回了一句：“本王不是警告过你么？怎么总是没眼力见儿？”
　　清流额间早已冷汗直下，硬撑着说：“实是紧急万分的要事！今日来了一位贵客，主上极为重视，急忙宣殿下回宫应是为了此事，还在，还在宫里发了好大的火……”接着，又说道：“宓妃娘娘已哄劝住了，太子殿下还是早早回宫的好！”说完，又深鞠了一躬。他本是被赐给殿下的人，自然心和殿下系在一处，可主上对他又有知遇之恩，这两者如何权衡得了？
　　那太子听得父皇发了火，叹息了声：“总是发火，也不为自己身体想想，不为黎民百姓想想。罢了，我随你回去。”“唰”的一声站起，头也没回对那娇怯怯的对龙女说道：“本王下次有空再来看你。”随即，冰希化作一条龙腾云驾雾而去，倒将潜游的清流远远撇下。
　　片刻之间，黄河龙宫便显现在了眼前，他冰希也迫不及待地想见见那位父皇为之动怒的贵客呢。
　　“父皇，儿臣回来了。”刚迈入大殿，冰希就忍不住好奇之心，一边迅速朝中央的高台走去，一边挥手制止了那些谨守规矩还要通传禀报的侍卫。
　　本来端坐着运转内气的无邪，听到这一声喊，竟是觉得莫名的熟悉，胸中内息瞬时紊乱，原本调和的四方气息某一方突然暴涨，她胸中一痛，顿时昏了过去。最后出现在她眼里的，便是走上台阶的那一袭蓝衣……
　　“无邪，你怎么了？”冰夷见无邪突然晕倒，顾不上责骂赶回来的冰希，忙去查看无邪的状态。
　　“呐，那晕倒之人便是父王口中的‘贵客’么？”冰希对无邪倒是毫无感觉，全然是陌上人初见。
　　旁边的宓妃倒是有点吃醋：“虽说是个小丫头，也将是我儿媳，可看你父王那紧张的模样，倒比关怀我还心疼些！”说罢，还嘟起了嘴，煞是可爱。
　　“什么？儿媳？父皇什么时候背着我给我找了个媳妇？”冰希关心的可不是他父王如何紧张那昏倒之人，而是自己尚是年青，又正值风华，若是有个妻子在身旁束手束脚，他如何能畅快逍遥！
　　冰夷此时心无旁骛，查看着无邪的内息。惨了，冰希的到来打乱了无邪本已调和的气息，本是和缓的真龙之气大盛，居然有冲没那人间女子的气息的样子！莲花本身的仙家之气和万年来修成的妖气倒还稳得住，可那女子气息本就弱，如果消逝了，那、那那位不就功亏一篑，连最后的一魄都保不住了么！
　　此时冰希正想走上前来，问问父皇出了什么事。却不想父皇一挥手，将毫无防备的他直接打下玉台，冲他吼道：“希儿，别过来！你的真龙之气太盛！”说完，便打横抱起无邪，走入偏殿。
　　那宓妃见自家儿子被冰夷打伤，顾不得吃醋，忙赶去给冰希疗伤，不想冰希却一把推开她的手，对宓妃说道：“母妃！你说父皇是中了什么魔怔了！我和那女子又有什么关系，为了她将我打伤！”父皇以前也经常惩戒他，可从没下这么重的手，语气也从不曾今次般严厉过。
　　宓妃听得糊涂，讷讷问道：“希儿，不是你在那无邪姑娘身上下了‘初情’么？怎么你像是与她不识的样子？”
　　冰希一听，恼意更起：“我什么时候给她下过‘初情’，那是什么咒，我怎么会随便下给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报，紫微大帝座下危宿使者践天求见。”殿外一侍卫脸色潮红的通报，想来是一路跑过来。
　　宓妃和冰希这下都沉默了，与天界已有几万年没有往来了，如今这紫微大帝却派了自己颇为器重的座下使者，究竟有何要事？
　　此时冰夷从容出现，对宓妃说：“宓儿你先回避，寡人与希儿来处理此事就好。”然后用龙族密语对冰希说道：“待会你只需听，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能说。”宓妃见他神情慎重，便施了一礼离去。
　　“宣。”水神冰夷端坐，其子冰希站在他右下方。
　　那践天使者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水波就一漾，可见其身形高大、修为深厚。不过他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黑冷着一张脸，让人越发难以捉摸。
　　微微施了礼，践天神情倨傲的说：“今日紫微大帝发现黄河源头异动，不知水神可知此事？”
　　冰夷对他实在提不起好感，却也温和谦让的说：“倒是有些不寻常的气息，待夷派人寻去，却发现一切正常，想是感知错了。”
　　“哦？水神感知错误，莫非紫微大帝也感知错了？”践天语气古怪，低语道：“莫不是水神有何私心吧？”
　　“你！你……”冰希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这人不过是紫微老头一座下使者，凭什么如此狂妄，对父皇不敬，可知上古应龙也对父皇敬畏三分！
　　“希儿。”冰夷的打断了冰希的话，对践天说道：“寡人若有私心，恐怕你今日就无法活着走出这黄河龙宫！”说完，双目怒睁，视线直直刺向践天，其间威压竟让践天连说话的气力都使不出。
　　微微闭了眼，随意道：“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那气息一出现便散了，即使有余力在，也翻不了天，用不着你们如此大动干戈。”
　　践天轻轻舒了口气，从强势的威压下缓过来。他是紫微大帝的人，何曾受过如此待遇，想到此，他不免心有不甘，哼，回去定在大帝那告他一状！“践天一定会将此话回禀紫微大帝，一字一句都不会遗漏！”说完，旋身而去。
　　冰夷看着他的背影，鄙夷地笑了笑，心头那份忧心更甚。
　　“希儿，随我来。”冰希听到父皇温柔而略有沧桑的声音，心里再没有怨气，默默随着他进了偏殿。
　　到了偏殿门口，冰夷对冰希说道：“尽数敛去你的气息。”冰希虽然不知用意，还是听话的将气息全部敛入内丹。
　　那女子正躺在父皇平日处理政务劳累时休息的卧榻上，阖着双眼，眉头紧皱，仿佛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你的‘初情’血咒提升了她的修为，却让真龙之气冲散了她本身的气息，如今若要保住她的人气不灭，只有回到人间，寻处人气充裕的地方好好将养。”冰夷站在卧榻前，面露忧虑。
　　“儿臣不记得自己下过‘初情’之咒在她身上啊！”听到这女子所受痛苦全是因他，冰希不禁心中歉疚，却更加迷惘。
　　“唉……你小时候元气大伤之后便忘了一些事，这‘初情’正是你刚刚学会使用时就施上去的。”冰夷关注的已经不是这些了，又说到：“现下最重要的是将她送往人气充裕之处。践天那个人，肯定会派人严加监视龙宫，父皇得随时坐镇于此，免得引起他的怀疑。其他人我不放心，还是让你变作人类将她送出去为好。”
　　冰希倒不觉得这是件重要的事，父皇太过紧张。那践天和父皇的对话虽难以理解，但说的定是些陈年往事。与这女子应是无关，将她送出去便是。难不成那监视之人还会加以阻拦？
　　“希儿，父皇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这件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原因以后我自会告诉你。”说完，便用密语对他说：“从暗道出去，将她送入最近的城镇即可。送到后切勿多做停留，速速回来，有缘之人自会相助。”
　　冰希更是疑惑，这女子什么身份，居然要用上暗道？有缘人，又是谁？想归想，冰希还是一把抱起昏睡中的无邪，小心地从暗道离去。
　　暗道虽然被称为暗道，却只是指其隐秘，然而里面却分外亮堂，为的就是方便行走。怀中的女子越发痛苦，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已从根部开始有冰蓝的光泽，脚踝处的龙形印记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来到，越发生动灵活，像是要腾跃而出。
　　“恩啊……”女子低吟了一声，想是不堪忍受那内息混乱之痛。
　　“别出声，我们正要离开黄河。”冰希在她耳边低语，靠近她的感觉，很舒服。无邪像是很听冰希的话，紧闭着唇瓣，再也不发片语。
　　看着她极其痛苦，却极力忍受的模样，冰希不禁有些心疼。这个孩童般虚弱的女子，心志竟如此强大。她，紧闭的眼下，是怎样一双眸子？
　　心思恍惚间，他们已来到无邪前日经过的城镇，路上倒没遇上父皇口中监视龙宫之人。如何安顿她呢？她这样子，他如何忍心将她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