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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   宋江率众头领假充宿太尉赚杀贺太守,抢入华州救出鲁智深、史进,乘船回返华山,就山寨中摆了送路筵席拜谢宿太尉,宿太尉忧心忡忡,愁容满面,宋江百般劝解不肯开怀,张顺见了,提一坛酒径到他眼前:“太尉大人,我公明哥哥一腔热忱,诚心相待,你若不肯喝时,便是打了我们梁山兄弟的脸。”宋江忙道:“兄弟醉了,切莫吓到太尉。”张顺笑道:“哥哥小觑太尉胆量。”倒一杯酒递给宿太尉,自家却将剩下的大半坛酒仰头灌下,倒控坛底示意宿太尉:“太尉大人,您怎么说?”宿太尉道:“义士如此豪气,宿某敬服。”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张顺点头,又从旁拽过一坛酒,依前为宿太尉倒上一杯,将余酒喝了,目视宿太尉,太尉忙又吃了一盏,张顺笑谓宋江道:“如何?太尉且是个爽利人。”宋江赞道:“太尉果然气度非凡。”张顺又倒上第三杯酒,正欲再喝时,宿太尉连忙起身劝道:“义士且住,宿某自饮便是。”言罢,将酒饮尽,张顺道:“太尉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这酒是替我公明哥哥敬的,半滴马虎不得。”仰头将酒又灌下去,笑道:“太尉安坐,且与我公明哥哥多叙几时。”宿太尉坐了,叹道:“宋头领,你有这等兄弟,难怪梁山势大,渐成气候。”宋江道:“太尉有所不知,这位兄弟原是江洲鱼牙主人,为救宋江故方才反出江洲入梁山落草,忠义之人反背贼寇之名,思及此处,宋江心痛难当。”张顺道:“哥哥休恁般说!兄弟原本也是浔阳一霸,非良善之辈,再说名声好坏,兄弟从不在乎。”宋江道:“话虽如此,但身为兄长,哥哥不能不为兄弟的前程考虑。”张顺笑道:“兄弟的前程,便是替公明哥哥劝宿太尉吃酒。”他这话说得讨巧,宋江和宿太尉听了都高兴,三人从出身到经历没一处相似,此时却也觥筹交错,相谈甚欢,杨春推了把一旁眼神发直的李俊:“张顺哥哥不仅海量,更兼言辞伶俐,不愧是黑白两道都混过的人。”李俊垂下目光,低声自语:“可他却总是惹我生气。”杨春笑道:“我不信,你待他恁般好,他哪会不晓事理,若有人对我如此,我一辈子都听他话。”李俊摇头默然,他今晚尤其烦乱,几碗酒落肚便觉眼前光影晃动,耳边似有雷声轰隆,既没心情往来寒暄,更难应付他人敬酒,知道再坐下去必要失态,几次想走却又横不下心,张顺今晚替他公明哥哥喝了不少酒,怕是一会儿就要难受,他不能抛开不管。他曾听解珍讲过,说是深山中生有一种怪草,误食可令人心意缠绵,优柔寡断,他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怪草,却依然觉得着了道儿并且无可救药。

      当夜酒筵散后,张顺看起来浑然无事,倒是李俊因喝多了闷酒,感到一阵阵地头晕恶心,张顺见他脸色不好,忙忙扶他回房躺下,将湿巾帕为他擦脸擦手,惊讶道:“哥哥这是喝了多少?”李俊闷声道:“兄弟只管陪着公明哥哥,自然不知道我喝了多少。”张顺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李俊只当他要走,慌忙攥住他手:“兄弟,哥哥酒醉胡言,你休介怀。”张顺笑道:“哥哥说哪里话!酒喝多的人都是一般的孩子脾气,我哥哥也这样,兄弟是想给你倒茶去。”李俊闻言宽心,这才放松了手。张顺倒了一杯热茶,吹了几下,先尝过一口方才端到床前,一手搀起李俊,一手喂他吃茶,柔声道:“哥哥慢些,仔细烫嘴。”他这般细心体贴时最是致命,李俊之前纵有千万个牢骚不满,此刻也已烟消云散,伤口尚未愈合,他就开始对罪魁祸首感恩戴德了,一门心思都挂在张顺身上:“兄弟,哥哥没事,明早还要赶路,你快回去歇息。”张顺放好茶杯,坐在床边椅子上,拒不从命:“哥哥自睡,兄弟今晚不走了。”李俊心头一热,顾不得多想,伸臂一把扯过张顺按在床上,“兄弟既不肯走,那便这般陪着哥哥。”张顺略不挣扎,笑道:“哥哥若不嫌挤,兄弟乐得奉陪。”李俊揽他入怀,发觉他身体冰凉,就搂得更紧些,压抑已久的情欲被这般的亲密无间刺激得渐渐升腾,濒临爆发,他的手开始不安份地四处抚摩,嘴唇也禁不住沿着张顺的额发向下游移,他现在意乱情迷,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任千军万马铜墙铁壁也休想阻止他在最危险的岔道上恣意狂奔。他想自己停不下来了,可事情再次出乎意料,在与张顺四目相视的那一刻,他本已雄雄燃烧的欲望之火被瞬间浇熄,那目光澄澈如水,了无杂质,安然沉静地投射在他的心底,只消一眼,他便痴了,狂浪之念消弭无踪,只剩情丝万缕萦绕心头,他为张顺掖好被,轻轻拍他背部:“兄弟听话,闭眼睡觉。”张顺道:“哥哥弄反了,兄弟留在这里特为照顾哥哥,理当哥哥先睡。”李俊道:“我已好了,无须照顾。”张顺道:“那兄弟留此无益,不如回去。”李俊慌道:“别别别,我头痛得紧。”连忙躺下装睡,张顺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哥哥,你比我哥哥好对付,换成我哥哥,他一定会说‘你走吧,你走了我再喝上十坛子,把肠子吐出来也不用你管。’然后我就得像哄祖宗一样哄他,顺带还得亲他几口才算完事。”李俊“哦”了一声,鼻子发酸,但凡张顺能领悟出他的心思哪怕只有一分,也不会当面说出这种话来,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感到心疼,张顺无意中又捅了他一刀,可他还是想去握这凶犯的手,而且也这样做了。张顺又笑道:“哥哥,你醉酒的时候可爱得很。”李俊道:“那我平时呢?”张顺道:“平时……哥哥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经常突然间就不高兴了,似乎在生我的气,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李俊苦笑道:“哥哥这般难测,让兄弟你厌烦了么?”张顺道:“怎么会?虽然猜不出哥哥想法,但我知道哥哥真心待我,这世上就数你和我哥哥对我最好。”李俊闻言激动起来,立刻道:“好兄弟,哥哥今后再不对你乱发脾气了,再有一次你只管打我骂我。”张顺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没关系,哥哥有不痛快处尽管冲着兄弟我来,兄弟愿意哄你……睡吧……”他的声音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逝,李俊抚摸他的脸庞,在他额头上落下深情一吻,将耳朵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听他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张顺在他面前全无戒备,像初生婴儿一般酣然入睡,可那又如何?他仍然是那个能令自己这头野兽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永生逃离不开的最佳猎手。

      第二天,宋江率人马连同少华山一干人等拔寨启程,张顺贪恋少华山的无限风光,有些留连不舍,李俊也舍不得,只不过他的不舍与张顺的不舍含义不尽相同。

      半月之后,人马靠抵梁山泊,早有喽罗传过消息,晁盖忙命水军头领安排船只迎候,张横等不及众头领行至岸边,打三五里外就策马飞奔,大声呼喊:“兄弟,兄弟——”众人听了都笑,宋江扭头冲张顺道:“兄弟,去吧。”张顺响亮地答应一声,跳下马,春风满面地跑出队列,一头撞进张横怀里,张横紧紧抱住他,开心得直掉眼泪:“兄弟,想死哥哥了,哥哥吃不下饭,都瘦了……”他捧着张顺的脸,上下打量,摸摸胳膊又摸摸手,笑道:“兄弟,你好像胖了。”张顺道:“都是李俊哥哥照顾得好。”张横听了,转身冲着李俊用力挥了挥手,李俊点头致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给他,张横同李俊打过招呼,回身按住张顺肩膀,忽地黑下脸:“兄弟,你都不想哥哥。”张顺忙道:“我做梦都在想。”张横道:“那你怎么胖了?”张顺道:“我一想哥哥就只好吃东西解闷,不留神就胖了,哥哥看着不高兴,待兄弟再饿上几天瘦回去。”张横急道:“你敢!”张顺笑道:“兄弟不敢,就知道哥哥疼我。”兄弟两个旁若无人,只管挡在路中间腻歪,宋江也不催他们,笑意盈盈地勒马等着,石秀瞟了李俊一眼,高声道:“二位哥哥,能先渡我们上山么?兄弟们都快饿成人干儿了,再停片刻,就干脆通知晁盖哥哥派人给我们收尸吧。”张横大笑,冲着宋江等人一拱手道:“兄弟太高兴,险些忘了,船都备好了,哥哥们请吧。”又朝石秀喊道:“石三郎,山寨中酒肉也备好了,待会撑不死你。”石秀笑道:“撑死的不是拼命三郎!”扯了一把李俊的马缰:“李俊哥哥,走吧。”李俊低声道:“多谢兄弟。”石秀正欲说话,恰逢张顺归队,便缄口不言,张顺踩鞍上马,问石秀道:“三郎,你饿了么?我有干粮。”石秀道:“算了吧,有人比我更需要你照顾。”张顺道:“谁啊?明明只有你喊饿。”石秀道:“有人不高兴喊出来。”张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三郎,你好像是在同我猜谜。”石秀道:“同你猜谜,那太不靠谱了。”张顺一怔:“你是说我笨?”石秀道:“从来没人告诉过你?”张顺摇头:“第一次听说。”石秀皱眉道:“明知你笨还不直言相告,那人真不厚道!”张顺道:“那人是谁?”石秀无奈道:“我的亲哥哥,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张顺欲要再问备细,石秀慧黠,几句话便岔开话题,张顺大概是见他半天没说实在的,只当他闲来无事磨牙闲扯,便也做罢,不再追问。石秀叹了口气,瞅着李俊,李俊却只是呆看张顺,晴好的天空兀地下起雨来,初春的第一滴冷雨打在他的脸上,他有幸品尝到了个中的苦涩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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