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记》迟生晚

44、十三

　　小迪旋转脑袋打量四周，跟着我从巡航舰的尾部搭乘交通船到达开发队其中一艘运输舰。庞大的运输舰底端开启了舱门，进入后，平衡内外压差，直到系统提示可以出仓。
　　“主人，这里是哪里？”
　　“这是运输舰。”
　　低头回答他，依旧是疑惑的闪光。霍美智组长远远地招手，碧沉，这里。
　　“啊，大家都在吗？”
　　“只有霍组长而已，其他人由参谋长带领，早已先到三叉戟上待命了。”
　　霍美智组长揉了揉我的脑袋：“好像长高了呢，碧沉。”
　　“错觉。”白河言简意赅地陈述事实，收获成熟美人白眼一枚。
　　“不要理他，来，碧沉，让你看看我们的新成果……”
　　D型二代白虎。
　　在维修场地中央的，是一台崭新的二代机甲。这是万俟容在拿到金斯的修改图之后，对白虎进行再次修改后所形成的新机体。一共五台，此次将随白送军事学院的学员们进行首次实战演练。
　　“这样啊……就是说，这五台机甲都不会限定特殊的机甲士？”
　　“是的。万俟容长官说，如果这几台机甲没有办法让普通机甲士也驾驶成功的话，就是失败的。”
　　“可是……金斯的图纸拿到没有多久吧……”
　　霍美智组长淡淡的笑：“别的地方可能没法立刻完成，有白松跟万俟家的支持，这个还是不难的。”
　　“所以霍组长下落不明……是回到白松了？”
　　“唔……也算是回去了吧，尽管过程有点曲折。如果不是万俟繁队长，我们的麻烦可远远不止这点，实验新机体并做观测工作，对我来说已经不算是处罚了。”她耸了耸肩膀，柔声说，本质上，我也只是个喜欢修东西的宅女而已，到哪里修都是一样。
　　她并没有责怪我。
　　“但是……要到这么远的地方。”
　　“啊呀，这个就完全不用担心了，碧沉。”她笑着说，“我们又不是为了军队福利好才当军人的。”
　　霍美智组长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来吧，新的二代白虎。万俟容长官说，如果你有任何意见，可以直接切入通讯频道跟他联系。”
　　登上维修场地周围的维修架，看了眼在中心的白虎，衡量了自己的行动能力后，果断让小迪帮我上去。
　　“可是小迪的动力不够强大。”
　　“没有关系，我带了推进器……呀……”
　　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已经被白河带在半空，几个跳跃，到了二代白虎的驾驶舱门口。
　　“啊，谢谢。”
　　霍美智组长大呼小叫：“白河，你个死小子！你要吓死人啊！”
　　“浪费时间。”少年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屑，“你的行动能力只能开量产型而已。”
　　“咳咳……我只是个整备师。”
　　他没再说话，放开了我。
　　愤怒的小迪泛着红色的眼灯一路急切切地攀升上来：“白河先生，白河先生，请您不要再开这种危及主人生命的玩笑，这是很严肃的警告。”
　　白河轻轻地瞥了一代家政机器人一眼：“然后呢？”
　　小迪原本很足的气势忽然为之一顿，眼灯闪烁的频率都变低了。
　　“啊……这是……非常……额……很郑重……额……的请求……”

　　霍美智组长托着下巴站在维修台旁边，盯着纳莫斯黄金。
　　“这就是那种世上最坚硬的合金必须要使用的材质？”
　　白河在驾驶舱控制白虎的手部细小动作，指关节逐个弯曲，持重，用系统切入，分析力量走向，电路系统感应，我不在的时候，好像有人已经擅自做了部分修复。
　　“你减少了力量输出吗？”
　　“嗯。”
　　白虎能够将人体的输出力量加以极限放大，这种输出系统和本体力量有很大关系。
　　“直接减少力量输出的做法是错误的，应该用整备系统进行系数缩小。”
　　“我只需要减少绝对力量输出，不需要改变白虎的战斗方式。”
　　“动力系统会因此出现判定失误。”
　　“所以才需要你来进行调整。”白河抬头，“那是你的工作，不是吗？”
　　霍美智组长轻咳一声：“我说……孩子们，你们这么郑重其事擅自做主讨论白虎的修整方案，想过我这个三星整备师的感受没有？”

　　psp对接成功，系统资料对接成功，开始信息共享。
　　“还没有冲关成功？”
　　白河查看了我的进度，意味不明地笑了。
　　“幸好我选的是战斗体系。”
　　庞杂的学习内容经常干扰到我的正常思维，对日常事务的认知和爆炸性的强灌入的知识存在着不对等，这总是让我有些思维上的混乱。
　　“战斗体系对我来说也没有更好一点，以我的运动细胞来说的话……”
　　如果我选的跟他一样，估计目前连一层都进不去。
　　事实上，在养育我的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曾经考虑过让我学习战斗技能，就算有奎尔和1729那样战斗天赋异于常人、技能早就点满的怪物在，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考虑是有道理的。
　　“像是白玲虽然出身白家，到底也没有遗传到那家的武术天赋，唔，小碧沉还是在后面搞搞科技研发就好。”
　　我很想说，科技研发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就算是蹲在实验室熔炼金属，也有可能造成爆炸，比如现在。
　　纳莫斯黄金对熔炼环境有很苛刻的要求，特别要求熔炼过程中的静置性和密闭性，一旦和空气接触，就可能产生氧化引发爆炸。
　　我们使用微量金属进行了首次试验配比，虽然配比分量一致，各种金属融合也可以，但是由于航行的不稳定性——虽然是相对的，仍然没法达到完全的“静置”要求。
　　“看来是没法在星际航行中完成修补了。”霍美智组长颇遗憾，这就是说，她以后接触白虎更加困难。
　　“……您这么执着于一级机甲的话，可以申请四星整备师考试。”
　　“然后被陆石会长折腾吗？不，我不要。不知道什么人出的考试题目，上个月的四星整备师考试全员覆没。”霍美智组长没好气地说。
　　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告诉她出题的人好像是我比较合适。
　　其实，陆石丢给我任务的时候说的是，从你的知识库里找出你觉得有困惑的地方写出来，我以为只是一次学术探讨，所以写到了很多关于机甲维修而非机体调试方面的疑问。
　　比如说，如何保证机甲适应各个星球的作战环境并利用现有金属进行修复。
　　比如说，在不同压力和大气环境下，二级机甲的主体作战能力和机甲士的反应会受何种影响，这种影响体现在计算数据层面受到的到底是人体控制能力的问题还是机甲制造方面的问题。
　　又比如，一级机甲青龙的动力系统能保持在太空中的机动性却对大气层内的战斗有阻碍，这种阻碍究竟应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解决。
　　这些问题对我来说是日常思考，不过对于从来没接触过青龙的人来说……好像是个灾难。
　　默默地收拾东西，向霍组长告别。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恪守休息时间是后勤维修人员的美德。
　　“真是好孩子……要不要发挥下纨绔子弟的特权把你调过来？”霍美智组长伸了个懒腰，抬抬下巴指了指白河，“这个可是正宗的纨绔子弟。”
　　“那么万俟容先生呢？”
　　“咳……那个是实权派的。”
　　霍美智组长说，白河可是不依附于任何势力的真正的纨绔子弟。
　　“光靠本身的实力就能够站在顶端，这种人天生就会让别人不爽。”
　　“以前也有人是这样，那还是饕餮大队横扫天下的时候……啧啧，作死的饕餮大队。”霍美智组长不爽地竖中指。
　　饕餮大队和第三特别机动队向来不对盘。
　　特别机动队作为最早组建的完全机甲战队，和饕餮大队有着天然的对立。将饕餮从第三特别机动队独立出去，并作为象征组建新的战队，第三特别机动队实力大减，失去了华夏联邦的全力支持。
　　那一整个年代，扛起人类联盟希望的，毕竟是超机甲，而不是连量产机都没有的机动队。
　　第三特别机动队是无法移植、无法复制、自我修复和再生能力很差的部队。
　　白河加入机动队是个意外。
　　他是自己要求的。
　　军部本来想让他像奥托鲁一样，除了当驾驶员，还可以当个偶像明星激励士气什么的。
　　然而……
　　白河瞟了霍美智组长一眼：“组长，开始回忆过去代表年龄大了。”
　　“……真是……太讨厌了。”
　　总之，不合适。

　　“你不知道，当初这小子来的时候，我们是多讨厌他。”
　　趁着白河不在，霍美智组长开始跟我吐槽。白虎的真言盾需要修补，大工程。纳莫斯黄金存量不足，白河说他会解决，从昨天晚上开着二代青龙出去到现在没回来过。
　　可以想象。
　　性格冷淡，行动激烈，一言不合就武力解决，毒舌爱开嘲讽，偏偏看起来头脑也很好的样子。
　　“这次也是，说要外派，立刻就外派，还顶掉了你的维修岗位，我觉得他是故意的，你说呢？”
　　“应该吧……”
　　划掉最后一个数值，舒了口气。
　　航行时间还有最后二十小时。
　　“所以说，碧沉，我们应该同仇敌忾，你看，既然我是三星整备师，白虎的修复工作我也参与了，能不能让我进一次整备师系统？”
　　“不行，一级机甲的整备系统具有识别能力，不是每个整备师都能进去的。”
　　“……你这个性格……也是蛮讨厌的。”霍美智组长恨恨地咬牙，“太认真了。”
　　“是为了安全。”

　　警报忽然响起，这是全员回岗位的通知。
　　“好像是白松的人跟雇佣兵打起来了。”
　　“真是要命……但是为什么要拉警报？这是战斗准备警报啊……”刘自立队长一点都没有雇佣兵头领的自觉，在跟队友们感叹，终于还是打起来了。
　　“唔……他们在外头打起来了……”
　　“外……外头？”
　　顺着舰桥的观察窗望出去，太空中，一台二代青龙正在和另外两台机甲打成一团。
　　“金武泰坦……”
　　“阿喀琉斯……”
　　无意识地说出机甲的名字，刘自立队长说，小丫头眼力不错啊。
　　雇佣兵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过来。
　　“唔，白松的小子怎么惹到这两个的？惨咯，会被打爆吧。”
　　“削成人棍……”
　　“啧啧，还没开战就留下战斗阴影，刘头儿！他们不听话，虐打菜鸟！揍他们！”
　　“妈了个巴子的日他仙人板板……老子都说了要安全把人带到！”刘自立先生排开众人，站到观察窗旁边。
　　白松学院的人很快也来了，面色很差地跟刘自立交谈，远远地听不真切，只看见刘队长双手摊着翻白眼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刘队长，我警告你……”
　　“你警告我也没用啊，早告诉你们我们都不是什么好鸟了。还有，这种菜鸟折在自己人手上受受教育，比去外头让虫子打好吧，放心放心，性命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没有问题。
　　轻轻地在心中说着，当然没有问题。
　　那个人是很有分寸的。
　　舰桥上的监控屏幕传送来战斗画面。
　　手指轻轻划动，下一步，会打在这里。绕开对手的攻势方向，卸力……
　　刚刚还在调笑的雇佣兵们忽然都没了声音。
　　相反的，白松的学员们欢呼起来。
　　二代青龙在空中一个回旋，像是马上就要被打倒了似的，却顺手一勾，将阿喀琉斯扔了出去。
　　圆舞棍法。
　　然后，最擅长空中战斗的青龙亮出獠牙。
　　光剑闪过。
　　金武泰坦的右臂脱落。
　　无声的战斗伴随着学员们的欢呼，还有雇佣兵们的沉默。
　　青龙飞到我们这艘护卫舰前，一枪将阿喀琉斯的动力系统完全破坏掉了，剩下金武泰坦，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地被卸掉了四肢武器。
　　“这就是所谓的卸力呐……”
　　喃喃自语。
　　那青龙向我们这里微微扭头，然后飞走了。
　　苦笑。
　　就算是要说服我，也不需要用这样残暴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吧。

作者有话说

　　…………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