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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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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家族救援失败的消息在彭格列家族七人中盘旋一圈后,共进晚餐时的氛围便显得格外沉闷。反而是平日里最讨厌与同伴们相处的Alaudi的反应更为淡定,除却他之外的几位守护者们,都在眉来眼去之际偷偷打量Giotto与斯佩多。
当斯佩多负伤将西蒙家族的结局告诉Giotto后,Giotto便让斯佩多去医疗室紧急治疗伤口。事实上毫发无伤的斯佩多并不需要这个。他在医疗室的门口呆立片刻扭头回了房间。而此时的Giotto正与G一同和科札特在山中交谈。
待到守护者们清理完毕西蒙战场的敌军,Giotto也已经下好决心同G回到基地时已到了晚饭时间。
意料之内地,这顿晚饭吃得极为压抑。其中所有人都一声不吭,只是埋着头吃着盘中餐。各怀心事的守护者们暗自臆测着Giotto不肯拆穿斯佩多的理由。就在他们心不在焉地咀嚼着的时候,Giotto却忽然出声:
“戴蒙,你的伤怎么没包扎?”
他看着斯佩多的眼睛透着极为真实的忧虑,金色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他看着斯佩多浑身的干涸的血迹与受伤后遗留的痂,心被挤压般地难受。
斯佩多定定地看了看他,转过头专注地看着食物:“……没必要。”他竟不敢转头与Giotto对视。这全身的伤痕全是幻术的产物。幻术,欺骗。这种骗子的把戏,真的不值得你心疼啊。
啪地一声,Giotto将手中的刀叉拍到桌上,直直推开椅子站起身,小心地避开斯佩多的伤,攥起没有痕迹的左手腕,“来。”
“?”斯佩多惊异地转过头,不解地看着Giotto。
Giotto看着斯佩多,眼神潺潺流动着缓和的温柔。他轻轻撩起嘴角,“戴蒙,来。”
魔咒一般的声音。在三个月前的道路中央,同是犯下大错的自己,背对着Giotto,听见他执拗地叫着自己戴蒙。来自他独有的声线,与温和的语调。
斯佩多放下手中的刀叉,转过身从座位上站起,任由Giotto软软地牵着自己的手腕,从餐桌旁走远。
踏着旋转楼梯至Giotto的卧室,推开房门,Giotto便强硬地将斯佩多按在床上让他坐下,随后翻箱倒柜地找起医疗箱来。他忽然有些模糊不清现在的行为究竟是在演戏,用假象来保护斯佩多的愿望与尊严,还是看到那些伤痕,哪怕明知是假的,依然会心疼得无以复加,想要用全世界最轻最柔的动作来将其安抚。呐,戴蒙,我不希望你背负,一星半点的伤痕啊。
坐在床边看着手忙脚乱的Giotto的斯佩多,扶着床沿的手紧了紧。他紧紧颦眉,抿着的唇内牙齿狠狠咬着。他想在内心酝酿已久的眼泪就要在这个人的背后呼之欲出了。罪恶感席卷而来,将他打得稳不住身。为什么要这样啊,Giotto。我早就已经,完完全全地,没有这样的资格了啊。
Giotto轻轻地用冰凉的酒精棉花为斯佩多消毒,一边咕哝着“要及时消毒啊笨蛋”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绷带在斯佩多的臂膀、腰际上缠绕。赤裸上身的斯佩多一言不发地注视着Giotto的动作,直到最后一块纱布在脸颊贴好,他满目Giotto满意地神情,从彼此的近距离中拉远,噙起浅浅的笑意:“好了,包扎完了。”
斯佩多沉默地注视着Giotto明亮的金色瞳孔,哪怕他故作精神,事实上,因好友的死亡而导致的黯淡却在斯佩多眼中一览无遗。他难受地蹙起眉,想要抬起手臂抱抱Giotto,却掐着自己强压下这样的念头。
看到斯佩多欲言又止的样子,Giotto内心酸涩的感受更盛。他堆起一个轻松的笑容,转过身摆摆手,“戴蒙,我先去洗澡。你受伤了,今天就不能洗澡了。”
斯佩多轻轻点头,目送着Giotto拿好换洗衣服离开房间,长长吞吐一口气,脱力地从床沿滑下到地板上,头靠在床边,焦距放空地注视着天花板,痛苦地闭上眼。
从头到尾好好冲洗了一遍的Giotto胡乱地将金发擦拭一通后换上干净的睡衣回到房间,却发觉D•斯佩多竟不见了。他惊异地四处张望,却除了床面的凹陷有着他留下的痕迹,再也找不到一丝端倪。他呆立在门口片刻,沮丧地叹了口气,神情恍惚地走向床边,想要坐上去,却忽然虚脱般地直直摔在床上,上半身将头埋进叠放在床边的杯子里,下半身跪在地板上……诶不对!他诧异地将本因疲乏而紧闭的双眸倏地睁开,本应该揽着被子的双手赫然搂着斯佩多的脖子!他张开的大眼睛眨巴着,底下同样惊慌失措的湛蓝瞳孔内映满了自己的颜色。他吓了一大跳,慌忙将上半身从“被子”上弹开,才发觉自己本该跪在地板上的双膝竟压在斯佩多的大腿上,而他刚刚撞上的“被子”竟然是斯佩多的脸!看着斯佩多被撞得发紫的双唇,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出、出血了……
沉默,在二人间迅速地滋长蔓延。
彼此在对方的嘴唇上轻轻抹上药膏后,二人一同蹲坐在床边。夜色被Giotto房间紧闭的窗帘所阻隔,放在窗沿的油灯的光亮摇晃着慢慢黯淡。
蹲坐在左边的Giotto轻轻戳了戳斯佩多的手臂:“戴、戴蒙,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坐在那里,擅自扑上去,还不小心……接到吻了……”他的声音随着话语的进展越来越弱,“……不过你为什么要用幻术把自己隐形啊……”
“嗯~”斯佩多故作轻松地仰头侧首,却无法将视线落在Giotto的侧脸上。“嘛。现在的我啊。真希望就像那样消失……呢。”他浅笑出声,耸耸肩,“连我自己都不想看到自己啊。”
窗外的明月一轮从大片的云中渐出,皎洁的月光穿透帘布,清冷地洒满一地白色。油灯燃尽,摇曳的最后一点光亮消失殆尽。
坐在斯佩多左边的Giotto轻轻起身,将头转向右边的斯佩多听到他站到自己面前,轻轻蹲下,将自己的头搂进怀里。
与彼时在旅馆中的情景如出一辙,斯佩多有错觉或许他们又一同回到了过去。倘若有清冷的夜色、皎洁的月光、遍体鳞伤的自己,和温柔浅笑的Giotto。是不是就会变成一个有着魔法的定数,将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救赎。
这一次,他不需要Giotto再说些什么。只要你抱住我,就这样紧紧抱住我,让我闻到你轻柔的香气,让我感受到你温暖的体温。就好了。
你的心跳依然如此深刻。那个频率会是我今生迈出每一步的节拍,Giotto。
“戴蒙,你现在,是不是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渗透而入的月色将二人的浅色影子打糊。Giotto的声音幽幽传来。他想斯佩多一定是有苦衷才会陷害科札特,或许此时此刻他有很想实现的愿望吧。
Giotto怀里的斯佩多一怔。斟酌片刻,他才轻声道,“没……”
“戴蒙。”此时此刻又仿佛同彼时大相径庭。Giotto呼唤斯佩多的声音比当时更加柔和。仿佛要将人融化般的魔法。斯佩多想他无路可逃。无法抗拒的,Giotto的魔法。
他抿了抿嘴,如实相告。“……让……彭格列家族变强大吧。”以及,让你保持最初的微笑。
“诶?”没有想到斯佩多会说这个,Giotto惊讶,“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嗯。”斯佩多斜开眼睛咕哝着,妄想糊弄过去。
“戴蒙。”
“……”斯佩多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啊……就、就是……么……就是想让你高兴啊。”他脸上漾出红晕,不自然地转过头。现在的他,明明已经没有说这样的话的资格了啊。
“……”Giotto惊讶地睁大眼,嘴唇微启。害羞的红色爬上整张脸。他眨眨眼,抿起唇。
气氛尴尬起来,被斯佩多搞得有些不好意思的Giotto四处张望,找话题来打破沉默。在慌手忙脚间,他扯出笑容,提议道,“哪、呐?戴蒙,在我头发干了之前,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斯佩多疑惑地看看Giotto。“什么游戏?”
“啊——猜拳,猜拳好了。”Giotto比了比划拳的样子。
“……猜拳?”斯佩多撩起嘴角,“Dorothy小姐,您今年几岁?”
“呃,”Giotto一怔。他有些不满地嘟嘴,什么嘛,害羞啊这是害羞啊,你看看你自己整张脸到耳根都红透了,烫到能煮熟鸡蛋了,还好意思嘲笑我啊。“那就猜拳赢了的人可以让输了的人满足一个要求好了。”
“……”斯佩多定定注视着Giotto片刻。“……啊,嗯。好啊。”
背光的斯佩多的双瞳中,难以抑制地流转起悲哀。作为背叛者的他,能够与Giotto•Vongola彭格列一世猜拳玩的日子,在仅剩的屈指可数的时光后,即将颠沛成吉光片羽了吧。
“石头剪刀布——!”
Giotto满足地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将自己出的拳在斯佩多面前晃了晃,“那么——”他想了想,“今天晚上戴蒙要当我的玩具~”
“噗!”斯佩多委实被Giotto的话吓到了,他惊讶地看着Giotto的笑脸。玩具是啥啊玩具!
Giotto神秘地笑笑,再次举起手臂,“石头剪刀布——!”
“嗯~”斯佩多也很孩子气地将自己出的拳在Giotto面前晃晃权当反击,他得意地笑,“收回刚才的要求吧,Dorothy小姐~”当玩具也好。我根本就没有那种资格了啊。
Giotto略有不快地皱眉。好啊臭戴蒙,你不仁就莫怪我不义!“石头剪刀布——!”Giotto又一胜。
斯佩多瞪大眼不满地撅起嘴,微微蹙眉抗议道:“Dorothy小姐,用超直感算耍老千的啊!”
Giotto得逞地笑,眼内精光一闪,“那么,请戴蒙再也不准我收回要求~”
斯佩多恨恨地咬牙,虽败再战:“石头剪刀布——!”戴蒙选手再次获胜。
“啊,戴蒙你用幻术了!”Giotto恍然大悟抬起头指责斯佩多。
“嗯~耍老千的话我们可是彼此彼此哦~”斯佩多潇洒地摆摆手,“那么,明天早晨我起床的时候,你接着睡。”
“诶?”Giotto奇怪地看着斯佩多,“为什么是这个要求?”
斯佩多用神秘叵测的目光看着Giotto。“难道是——要帮我做早餐?”这么想着,笑意顿时蔓延到Giotto的脸畔。
斯佩多尴尬地重重眨眼,转过头不看Giotto,“NUFUFUFU,Dorothy小姐,等你下次赢我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
“臭戴蒙。”这么说着,事实上Giotto已经能确认了。他笑出了声,再次举起手。“石头剪刀布——!”
于是在彭格列家族南意大利战场基地的白色城堡二楼,猜拳游戏变成了超直感与超一流幻术的世纪对决。
月朗星稀的夜晚,皓月的白色洒在窝在同一床被褥下的一金一蓝的两颗脑袋上。浑身缠满绷带贴满纱布的斯佩多被Giotto死死抱住,连翻身都是个十分困难的动作。
所以说当玩具就是当抱枕吗……斯佩多在内心无奈地抚额。嵌着斯佩多的Giotto将他紧紧抱住,怕有一丝空气流过,就会将他带走似的。他的头窝在斯佩多的颈项内,金色的发丝惹得斯佩多的皮肤阵阵发痒。他的头踏实地落在斯佩多的胸膛上,左耳贴着斯佩多的心口,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
呐……戴蒙。我想就这样紧紧抱着全世界最爱的你,脑中一片空白。然后沉沉地、安稳地睡着。
在翌日,看着你的眼睛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