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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此曲只应天上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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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公主啊,才一会儿,你怎么就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溜到这儿来了呢?真是教人不放心!”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冯姑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跟前。
“冯姑姑,那个……那个是小白吧?”她手指着莲池中央。
冯姑姑笑着点头,笑容中有一丝神秘。
“小白他干嘛穿成那样,还戴个面具,搞的什么鬼?”
“哦,这个啊……公主,苏公子穿成那样不合适么?戴个面具不好看么?”冯姑姑觉得不必跟她解释太多,只是笑着问道。
“好看……”华容点头。她开始考虑以后该让小白穿什么衣服,才配得上他那谁也比不上的好品貌。
“公主想听他弹琴么?”
“恩,想,估计比吹箫要更好听些。”
“呵呵那就好。那公主就只管吃你的,一边听苏公子弹琴一边吃,慢慢吃啊~”
看着华容有些茫然的点头,冯姑姑笑了。自从公主失忆以后,简直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代,她对待她总要像哄孩子一般。
随着一声清脆的琴声响起,大堂中议论声戛然而止。
那琴声渐渐地从那轻幔后流淌出来,像天上的流云,飘飘忽忽。那流云渐行渐疾,终于变浅变淡,化进澄澈的空气里。晦暗的灯光里,那琴声像是有着神奇的魔力,让人不自觉地闭上双眼,配合着琴奏出的旋律呼吸,让灵魂随着那旋律颤动。
苏银此时奏的曲子并不是伏羲九音,而只是他通常闲时用来消磨时光时很随意的曲子。他总是独自一人坐在天墟宫的流云峰顶,看天河洒下的星光。不需要辛苦地动用真力,只需要随意地拨动琴弦。
他是伏羲琴的主人,而伏羲琴也是他的魂,他的灵。他最习惯的,便是拨动琴弦。此时手中这琴的音色怎样也比不上伏羲琴,可是他却恍若又处在天墟宫的流云峰顶,只一人拨弦,身边只有那一架古琴。他向它倾诉天宫的流年,而它回应他亘古的呼吸。
此曲只应天上有……
琴声传到了外面,栖凤阁门口挤满了被吸引而来的人,却无一人喧哗,只是凝神静听那琴声。他们看不到星河泄落的光华,那旋律却织出一个幻境,一个迷离深邃到让心灵差点迷失的幻境。没有人注意到,在这琴声中,池中的白莲全都盛放了。
华容手里那个啃了几口的水晶肘子,自他的琴声响起,已经握着不动许久了。
她曾说他的箫声难听,他只笑着说他本不吹箫,只会抚琴。却没想到,他真的很会抚琴!只听着他的琴声,便能让人如此沉溺,只想醉生梦死……
一曲毕,苏银修长的手指一勾,余音戛然而止。
听琴的人犹如从梦中醒来,一时之间,大堂中静得出奇。
却听东边高台上,有响亮的掌声响起。一个低沉的男音从纱幔后传来,十分简短地赞了一个字:“好!”
“未曾料到这吴城中,竟果然有这等妙人,却为何要躲到障幔之后?不如到近前一见真面目!”那人又说话了,言语虽不张扬,但语气中自有一种天成的威严。
“你不也是躲在障幔之后?那么我不以真面目示人又何妨。总之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恕不再奉陪。”
听到果然是苏银的声音,华容更疑惑:“小白跑去弹琴做什么?”
“额……这个嘛……这里那个叫陆白茗的琴师不能上台了,苏公子就去顶替他了……”冯姑姑轻声答道。
“居然为了赚钱让苏公子去卖艺,你呀你……”
只见郑钧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旁边,无奈地说道。
“不过是弹琴而已,哪里是卖艺?不管是什么事,怎么一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得这么难听?”
被冯姑姑凛冽的眼风一扫,郑钧便不再吭声了。
“竟然唆使我家小白抛头露面让这么多人围观……”华容撅起嘴,一脸地不满。
冯姑姑低头不答。
满堂静寂。所有人的目光仍聚焦在苏银身上。
被人围观的感觉,他也许觉得并不太妙。他应该是早就注意到华容,这时正一边走出莲池,一边朝着正盯着他的华容摆摆手:“华容,你的事也做完了吧,可以走了罢?”
他此言一出,又是满堂静寂。华容觉得四周的氛围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
然后,不知从哪里闪出七八个铁甲卫士,阻住了苏银的去路。
“本王的要求,居然有人敢拒绝?哈哈——如此一来,本王倒还更想要你就范了!”那容王爷的声音此刻变得很是霸道,几个铁甲卫士闻言便开始动作,想强留下苏银。
不料他们只觉眼前有白光一晃,苏银已站在大堂门口。
“华容,你还不走?”他回头唤道。
“公子你可以走,不过这位姑娘便要留下了!”华容刚刚起身,却突然有一道黑影窜到她身边,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还给她锦盒的那个男子。
郑钧立刻与那人对峙,如临大敌。
华容现在脑子有点混乱了,今天遇到的这状况到底是咋回事?
却见苏银迅速走上高台,一把拉开纱幔。
纱幔后,一名身着锦绣华服的男子正斜躺在一张雕镂精美的木塌上。他看上去年纪不到三十,五官的线条很阳刚很英俊,却长了一双凤眼,眼里露出微醉的慵懒之态。绣龙的锦袍和华贵的金冠和他的身份正相配,他却穿戴得很随意,看上去有些凌乱,却自有一番风流。
他身边或站或坐了好几个服饰各异的锦衣少年,样貌都十分俊秀,风采各有千秋,表情中却都有些媚色。他此刻正一只手钳着一名纤细少年的下巴,将一颗很大的葡萄往他嘴里塞。
也许是对于突然被曝光没有心理准备,容王爷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你看清楚了,我的真面目就是如此。”苏银一把摘下面具,随手一扔。
容王爷见到他的容貌,像是有一瞬的吃惊,眯着眼看了半天后问道:“你——不是那个陆白茗罢?”
苏银神色不变,淡然道,“是,我只是个路人,并不是那个陆白茗。”
一听到苏银这话,堂中一个人朝着容王爷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高喊一声:“求王爷恕罪!”
苏银眼风淡淡一扫那人,道:“栖凤楼的掌柜要我顶替陆白茗也是不得已。反正一样是听琴,我弹和陆白茗弹也并无什么不同,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计较。”
可是此刻,容王爷的卫士们已经冲了过来。只不过,还有一个人更快。就是那个制住华容的黑衣人,竟在一瞬间就到了苏银身边,寒光一闪,便将一把匕首横在了他脖颈上。
就在近处的华容吃了一惊,这人的动作让她想起那晚对苏银下毒的那个诡异的人来。只不过那晚那人散发出一种腐败的令人生厌的气息,而这人身上此刻透出的气息却让她觉得更危险。
“你是什么人?可恶,把刀拿开!”华容怒视着那人,正想冲过去,却被郑钧一把拉到身后。
郑钧将华容推到一旁的冯姑姑身边,示意她们不要出声,静观其变。华容看清他黑下去的脸色,也就不再任性。
郑钧的神色很紧张,这状况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知道苏银从不为世俗之道束缚,过于随性而为,众生在他眼中似乎都可漠然相待,看来连尊贵的王爷也不例外。
可是对方毕竟是王爷,今天这麻烦惹大发了。
“你是个修士?”苏银向拿刀逼着他的黑衣人淡淡问道。
“公子好眼力,在下正是修仙之人。”那人答道。
“既是修仙之人,就该清心寡欲,不为世俗牵绊,却为何为俗人效命?”
那人并不回答,却见那仍然斜躺着的容王爷很随意地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一边嚼一边答道:“只要是人,当然会为世俗所绊;自诩超凡脱俗的人,不过是想在人群中站得更高罢了。”
苏银默然。
那容王爷嚼完一颗葡萄,突然极其迅速地起身,左手一把钳住苏银的下巴,就像他方才对待身边的少年一般。看他的动作身手,还有那清明凌厉,毫无醉意的眼神,简直不比那个用匕首逼着苏银的黑衣人逊色,与他方才的慵懒简直是判若两人。
“岑夜,你仔细看他的眼睛——本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睛,无憎无喜,无惧无畏,不患得失。这,才是真正地超凡脱俗的眼神。”他直直盯着苏银的双眸,右手依旧握着一只精巧的酒杯。
叫做岑夜的黑衣人犹豫了下,默默地退开。
“你说我无憎无喜?错了,对你这样的人类,我十分地不喜。”苏银本就浅淡的眸色忽然变得几乎透明,在灯光下,泛出淡淡的银色光泽。
“啪”的一声,那酒杯落地,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