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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黎明暖,晨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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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
苏意瑶拔弄着手上的血玉镯,嫩白中透着残阳如火的壮烈,仿佛是来自战场上不愿倾吐的叹息。传说,此玉形成于天地鸿蒙之初,吸日月之精华,聚天地之灵气,呈阴阳两仪之象,有镇邪驱魔之功。日出则为白,如同雨后梨花般的清新淡雅;月升则为红,若凤凰涅馨似的凄美迷离。其声泠泠,如清泉过耳;其质坚硬,如成钢百炼。而后经能工巧匠悉心雕琢,终成现在这只血玉镯。
那是外公在临终之前交给她的。严肃而庄重。外公拖着虚弱的身体,执意地对玉镯拜了三拜,而后才肃穆地将玉镯交到她手里。
“这是我莫家的传世之宝,亦为墨族族长的信物。而今将其传于汝,汝定当妥善保存之,切不可使其落入奸人之手。切记,切记!”外公的声音苍白而飘渺,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宛如暮鼓最后的声响。
她想说外公壮志暮年,寿如青松,现言传位未免为时过早;她想说莫家子裔无数,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她无声无势,又是女子,恐怕难以服众。但,当她看到外公的那张疲倦而欣慰的神情时,所有的话语蓦然消失在喉间。无语凝噎。她不忍再让这位年已垂暮的老人垂泪挂心。
她在惶惑的内疚和沉痛的悲伤中,服侍老人安歇。她昏昏碌碌的退出房间,如同风浪中独行的小舟,飘摇欲坠。连外公••••••也要离开她了吗?阳光依然灿烂,而她却感到刺骨的寒冷,灵魂在痛苦中挣扎,发出绝望的悲鸣。她表情依旧平静,步履稳健,只是过于苍白的唇和毫无血色的脸泄露了她内心地恐惧和不安。
而现在,当她终于从悲伤在走出来后,她才意识到,她对血玉镯及她将背负的命运一无所知。她满腹迷惑,却无人可以解答。她几乎查遍了将军府的所有典籍,却始终无法找到关于血玉的只言片语。君子尚玉,况此天下奇物。事出无常必有妖。况以莫家百年之势,又是如何得到这块传承了千年的美玉?
抬手,将开了一夜的窗棂轻轻拢上。
朝阳已经升起,万道霞光刺破了最后的黑暗。
雄鸡报晓,莺儿轻啼。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现。
苏意瑶自嘲地牵动着嘴角,自己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呢。即便外公不愿告诉她血玉镯的秘密,但直觉告诉她,血玉出则天下惊、风云现。而她仅仅是一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平凡女子,既无滔天之势,也无经世之才。
仅有的一次伤痛,使她犹如惊弓之鸟。伪装以任性的外衣,将所有人都推离,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她自己。是不是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不会出现背叛与伤害?
远处,天空被晨光映染成红色,不似残阳般的凄美,但却带着朝气蓬勃的热烈。
早起的人们开始忙碌,一切安逸而平和。无人知道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一个娇弱的女子衣着单薄,在风露中伫立中宵。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大而明亮的眼睛带着一丝拘谨和惊惧,犹如受惊的小鹿。苏意瑶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有那么可怕吗?
“小姐,奴婢该死。奴婢马上服侍小姐梳洗。”很清脆的声音,就像清晨舒爽的空气。
“不用了,我已经梳洗过了。”苏意瑶笑着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夜澜苑的,为何以前不曾见过你?”
“回小姐,奴婢以前只是在前院做一些洗衣打扫的杂事。荷雨总管说四小姐那边差人,便把姐姐们调过去了,奴婢因此就被派了过来。”她惶恐地抬头看了一眼苏意瑶的表情,并未见到任何不悦,略略松了一口气。
早知文荷雨是睚眦必报的个性,却没想到她心胸狭隘至此。或许自己确实不该招惹她,不过这样也好,少了那些只知曲意逢迎,阿谀奉承的仆佣,她也乐得自在。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姐姐们都叫奴婢丫头。”声音纤弱,透着一缕自卑,几不可闻。
“这里没事了,下去吧。”受不了,虽然她性情淡漠了一点,名声差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如此害怕吧。那瘦弱的身体如同窗外的梧桐树上欲落不落的叶子,在晨风的吹拂下颤动不已。而她就是那可恶的晨风。
小丫头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本就颤抖的身体抖动地更加厉害。
“是。”丫头的唇角动了动,最终只是依命而去。
“你以后就叫竹韵吧。”如同翠竹一般清傲淡雅,坚贞不屈。
已经走到房门口的丫头闻言,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小心的抬头看着自己的小姐。苏意瑶笑笑,对她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的答案,小丫头满脸的喜悦,状如疯癫地跑出去。
意瑶缓缓渡到书桌前,神情愉悦,看来再次接纳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身后忽然传来“彭”地一声巨响。苏意瑶诧异地转身,却见刚刚出去的小丫头以五体投地的姿势俯首于地面。
察觉到意瑶戏谑的目光,小丫头脸色涨得通红。忙中出错,刚刚站起的身体被衣摆绊到,再次跌倒。
苏意瑶再也忍不住了,轻笑出声。上前,轻轻将其扶起。小丫头受宠若惊,一时不知所措。意瑶也不催促,静静的等待。
两人就那样站着。
良久,小丫头终于回过神。“小姐,奴婢••••••奴婢••••••终于有名字了呢。奴婢谢小姐赐名。”
“下去吧。”很可爱的女孩呢,意瑶这样想着,或许文荷雨这次做了一件好事。
半晌,小丫头还站在原地。苏意瑶扫去一道询问的眼神。
丫头愣了一会,用羞涩的声音轻轻呢喃“其实小姐人很好呢!”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意瑶莞尔一笑。
或许在他离开后,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