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上古之月，明明如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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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人已带到。”
良久不见屋内有人答话，岸芷转身欲走，她身后那个丫鬟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缩瑟了一下，怀里抱着那花和一些泥土、碎陶片，怯怯的看着她。
岸芷皱眉盯着她打量，实在想不明白。
“下去把这花重新植好，好生照料着。公主未发话之前你就先在外院伺候。”
“是。”
自己拿盆打了水，又走近主屋。古月明屋中只有她一人伺候，理所当然的，房内的洒扫工作自然也是她分内的事。
“公主，岸芷要进去打扫了。”
依旧毫无动静。她顿了顿，伸手推开门进屋，将水盆放到盆架上。
房中光线甚好也不用点灯，古月明背对着她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
岸芷疑惑的走近，只见古月明扣在台沿的手十分用力，手背上青筋隐现，镜中倒映出她的脸异常苍白。岸芷心中忐忑。“公主怎么了？是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古月明咬着唇垂下眼。“她怎么安排的？”
岸芷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公主问小抵？我让她去拾掇那花了，暂时放到外院，公主要见见吗？”
“岸芷，我不是古月明。”
“公主怎么还提这话？”岸芷口气加重，明白的表露着自己的不悦。镜前的古月明突然一转身朝她扑过来，双手扣紧了她的双臂。岸芷被古月明这么突然的动作撞得退了好几步，等到勉强稳住了身形，一抬头就见古月明张大眼的看着她，浑身颤抖不止。
“为什么……为什么……魂穿也就算了，我认…我认……可这又算怎么回事！”
“……”
“这算什么！我早就应该不在了！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难不成是作为前世？”
见她这样，岸芷也开始慌了神。“公主，到底怎么了？您说出来也许岸芷可以帮您……公主，您说啊！”
“呵……可笑……真可笑……”古月明垂头低喃，身子忽然跌坐在地，双手也滑落只抓住了岸芷的衣角，“我不过是想要当个平凡人而已啊……”
“……”
“给了我希望……如今这算是告诉我，这是个玩笑不成？”
看着古月明自言自语，岸芷没再说话，只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有风自半开的窗户吹进，吹进一室清凉，不知不觉中让人冷静不少。
“岸芷，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本名叫古月？”古月明突然抬头看她，眼中慌乱已消。“真巧对不对？与古月明的名字就一字之差。”
这是古月明第一次跟她谈起她之前的事，但却是在这种奇怪的情况下，岸芷心里有点莫名的苦涩。
“这事也巧，要不是今天去兰亭园，我们或许就错过了。”
“……”
“要不是我还清醒的记得自己是谁，岸芷，我会以为那丫头才是古月。”
岸芷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古月明，半晌明白过来。
“公主是说……小抵跟公主之前长得很像？”
“何止是像……”古月明扶着身后的木凳站起身。“所以，人生真是多巧合。”
平日里最不爱早起的钟离少公子今天突然来了兴致，不仅早早起床，还让人摆了瓜果茶点和一副榧木棋盘到院中的过风亭。
府中伺候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可都是诧异好奇得很。
钟离陌自然知道自己今日反常，但他特立独行又不是一日两日了，管他别人怎么想。自己吃了些点心填肚子，然后就坐在亭中看亭旁池中的鱼，安静的等待。
不多时，拱门外果然慢慢行来一个玄色身影，钟离陌眼尖，早在那人一出现时就已看见，他站起身，微笑着看那人走进过风亭。
“无音吃过早饭了么？我让人上了许多点心，没吃的话就用些点心吧。”
夜无音径直在亭中石桌旁坐了，未瞧一眼桌面。“半路上被人偷袭了？”
“嗯，不过都没得手，你放心。”
“古月明的命……绝不能那么轻易就丢了。”夜无音双目直视前方，眼中寒星闪烁，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毕现。“她都还没有受到惩罚…怎能丧命？定要叫她也尝尝那滋味……生不如死……才如了我的愿。”
钟离陌看着他无言，良久才回转过头去，看着亭外的池塘。“无音……你有没有觉得，古月明变了很多……都有点，像重生一般？”
“十年的龙昔质子生活足够让她学乖。”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她不记得当年的事，打死不认怎么办？”
话音未落，夜无音突然站起身，将钟离陌惊了一惊，直呆呆的看着他。“无音……”
夜无音冷笑一声，看向钟离陌的眼中满是凄厉，他双手紧扣桌沿，声线低沉嘶哑。“忘了？忘了又如何？我记得，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她忘了，我就帮她回忆起来，让她亲自去体验一番……我这般细致的为她着想，她怎能让我失望？”
“……”
“那些炼狱般的日子，怎能让我独自一人记得？
“……”
“重生？她古月明玩弄人心，又岂是他人可轻易看破…如今这样，只怕又是做样子骗人罢了…哄得你们亲近了她，然后好将你们推入火坑。”
“……”
“十二年前就是这样…我怎会不知……我怎会不知！她古月明是什么样的人……”
“……”
钟离陌沉默的看着夜无音，眉头紧锁。
只要提起古月明，这个平日里沉稳冷漠的男子就会失去所有的冷静自持，凄历而绝望的，只一心想让古月明生不如死。
忽然夜无音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猛然抬头盯着他。“你想放弃，不再帮我了？”
钟离陌惨然一笑。“无音，我自然是帮你的，你信不过我？”
这个在他晦暗生活中唯一给他光源的男子，他有什么理由，能不帮他呢？
只是，他只管帮，有何必顾忌那么多？
天气日渐转凉。古月明持了一本典籍坐在窗边，看着看着却渐渐出了神。
“公主，天凉了，别老开着窗子，小心前些日子刚好的病又染上。”说着，也不管古月明反应，岸芷上前就将她手中的书抽走，然后关上窗。
古月明仍怔怔的坐在那里。
“公主？公主要是累了就上榻上躺会儿吧。”
古月明回过神来瞧了她半晌，起身往一旁的矮榻走去。岸芷在她身后悄悄的叹了口气。
离遇见小抵那天又过四五天了，古月明就一直是这种魂不守舍的样子。那花已经弄好送去了神殿，小抵也暂时留在了长安居，可这些她都不敢在古月明面前提起。
正想着，身前的古月明突然出声。“岸芷，小抵怎么样了？”
“回公主，暂时留在了外院。”
古月明略顿了顿，转过身来。“将小抵正式调来长安居，然后……现在把她叫来。”
岸芷惊讶地抬头，见古月明面色平静，不似开玩笑，只得领了命出门去。
小抵很快被带到古月明面前。
“小抵见过公主。”
“你什么时候进宫为婢的？”古月明坐在珠帘后，静静地看着那青衣的丫环。
“一年多以前。”
“你今年多大？家中可还有父母亲人？”
“奴婢今年十三，双亲……已过世多年了。”
古月明心中一跳，心中恻然。这样的身世与她何等相似，无怪乎人都言上天爱捉弄人。
“行了，你起来吧。”
“是。”青衣丫环乖顺的站起身，仍垂着头，双手局促的绞在一起。
“你这年纪，却正好当我妹妹了。”
“奴婢不敢！”小丫环又惊恐的跪了下去。
“上古之月，明明如玉……算了，就当是双胞胎好了……”古月明喃喃自语，隔了片刻复又抬头，这回脸上却挂着浅浅笑意。“我已让岸芷去调了你的宫籍，以后你就留在长安居，帮着岸芷在屋中伺候吧，再别那么冒失了。”
“小抵谢公主恩典。”
待人出了屋子，一旁的岸芷终于忍不住出声。“公主，就这样把小抵留下会不会太草率了？”
“让人去调查小抵，再派人看着，若是她有什么出格的动作……”古月明顿了顿，终究没有说出声，而岸芷已明白她的理由，于是神色也放松下来。
“放她进来一为试探，二来……她毕竟只有那么大。”古月明抬头看向岸芷，眼神清亮。“只希望……她不要让我失望……”
她承认自己对着小抵那张脸没有办法无动于衷，她才十三岁而已，如果她的身世背景清白无垢，她会尽力护得她一方天地，就象，姐姐对妹妹一样。
夜色渐浓，平日里皓洁的明月似乎也沉睡了一般，躲在云层后不露一丝光亮。夜风呼啸着从枝头吹过，屋檐的风铃铃声阵阵，清脆的响彻夜空。
这原本应该好梦正酣的夜晚，空气中却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闷，直压得人心头不畅。
古月明睁眼看着头顶清馨戏蝶的帐子，眼中毫无睡意。
屋顶上偶尔有传来轻微的声响，不认真听就会被漏掉。房中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一，二，三。
心中默默计数，果然数到第二十五下的时候，屋顶上响起瓦片相触的声音，似是有人在上面走动，很快的，一切又归于平静。
古月明闭上眼，翻了个身，背朝外。
房门被打开，有轻盈的脚步声靠近了床，那是属于女子的。
见古月明正闭眼安睡，那人轻呼了口气，然后伸手轻轻的放下帐子，又象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古月明没有睁眼，只缓缓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又是一夜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上古之月，明明如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