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蟠龙与王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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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回到席上时男子已不在，锦衣小童坐在一众大臣家眷中，位置也比较靠前。可之前却真的想不起有在席间见到过他。因为之前凤箫箫的话，古月明一直都有些神色恍惚，直到一身红衣的钟离陌举着酒樽来到她面前。
古月明惊疑不定的看着他，没有动作。
“公主莫不是嫌弃小陌？只喝大祭司的酒，旁人的却都不理？”说罢撇撇嘴，颇有些你不喝我就不罢休的意思。
古月明这才稍稍回神。“少公子说笑了，月明只是从来不怎么愿沾酒，当然是越少越好。”
“从来？”钟离陌小小惊疑一声，象是有些好笑般将酒樽又朝她推了推。“公主就不要骗小陌了，小陌明明记得，公主幼时就善饮酒，宫中人人皆知。公主这推脱之辞未免无力。”
脑中象是有什么断掉，又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忘了。
滴酒不沾的是她，不是真正的古月明。
“这一杯酒是贺公主生辰之喜的，公主总不能连这些面子都吝于给小陌吧？”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若再推辞反倒容易让人生疑。于是只得接过酒樽硬着头皮喝下去。
钟离陌满意的笑了笑，从她手中抽出酒樽。“承了小陌这份心意，公主可就要好好等到那日，这之前若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他笑得一脸无害，一身红衣更衬得他丰神俊朗。“公主慢用，小陌告退。”
古月明捂着火烧火燎的胃，不知是受酒精影响还是受了刺激，总之感觉整个人反应都要迟钝很多，连身边人说话都听不太清晰。那锦衣的小童起身走到殿中朝国主行礼，国主似乎说了什么，小童仍神色冷淡，座下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回过头看岸芷，她的神色也有些奇怪。
“岸芷，国主刚说了什么？”
听到她问，岸芷缓下神色转向她。“国主让那位小少爷留宿宫中。”
“留宿宫中？为什么？”
“不知道，说是让一些大臣家的孩子入宫瞧瞧，与王族的公子们认识认识。”
“好牵强的理由。”
“公主说的是。大多数人怕也是这么想的。”
古月明回转过头去，那小童也已回到位上。虽然没有成年，但为了进宫还是看得出来特意收拾了一番。石榴红的缩小版交襟窄袖长袍，同色腰带，袖口密密的卷着深红的祥云暗纹，衬得小童白皙圆脸上一双大而亮的眼愈加清澈有神，让人一见就觉得是个聪慧沉稳的孩子。未束冠的发被编成一股，发尾坠了个碗底大的环形玉佩，又明白的彰示了他的稚龄。
“月明。”
冷不防国主突然唤她，众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她身上，她小心的站起身离席走到殿中，闹中还是不甚清明。“父王。”
“再过几月就是你的成年之日，你回宫不到半年想是吃住多有不便，天气愈冷，父王前些日子偶得了这蟠龙暖玉，就送与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俱又是一阵惊诧，见古月明真接过了那暖玉，脸上表情可谓是花样百出。
赐个玩物不算什么，特意在这种场合下赐东西也不算什么，可赐的是个蟠龙就另当别论了。
蟠龙又叫盘龙，因为回环龙形而得名，即蛰伏在地而未升天之龙，历来只有伽涎王族中的王储方能用。这月明长公主虽为人质多年，但看如今这情形只怕国主是有意扶持。
王储之位事关重大，除了国主认定，得神殿大祭司认同也是极为重要的。再看那端坐着的女子却一脸云淡风轻，似乎不打算插手的样子，众人心中均已有了计较。
“恭喜公主。”
回到座上，岸芷就借着添茶的机会小声在她耳边道贺，古月明一脸莫名。她知道龙为王族特有图饰，国主赐她这个也许是格外恩赐，但又有什么好恭喜的？
“国主既赏了蟠龙，想必离公主登储位之时已经不远。”岸芷微笑着与她解释，眼角眉梢是止不住的喜意。“蟠龙是王储之位的象征物，得了蟠龙即是储君地位得以确定。太子腰间的那玉就是碧玉蟠龙。”
古月明不解又惊诧。“一国怎可有两个王储？那又置太子于何地了？”
岸芷挑眉看向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伽涎历来就是男女王储各一位，除龙昔之外的大部分国家也是如此。王子封太子，王女封长公主。古氏嫡长女虽也称长公主，但那是不带封号的，仅代表一个长幼次序。”
两位王储？
古月明怔了怔，回过神。“伽涎女子，是不是十七岁成年？”
“是的，待过了四月节，公主的生辰就临近了。”
真正的古月明，过了四月就十七了。
伽涎女子十七岁成年，男子十六岁成年。
伽涎成年了的女子可拜官或参加秋试，王族旁支可世袭爵位，而嫡系的可以成为王储。她古月明，是王族嫡长女，也就是说，只要她成年，伽涎太子继位最大的敌人就是她。
那是一个她不想入却不得不入的政治世界，她不想沾染却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政治圈子。她对政治真的可以说是异常迟钝，就算当初大学选的中文那也是准备读师范，并不打算走仕途的。
如今她为了独善其身、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难不成就跑去跟国主说她不要当什么王储？
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她当然也不会头脑发热的让自己站到风口浪尖上。
“公主不愿成为王储？”见古月明低头沉思，岸芷心中突然萌出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与她一直坚持的背道而驰，她有些不能接受。
古月明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岸芷。她不知道她身边有多少人盯着她，哪怕是对誓要忠诚于她的岸芷，她亦不能完全放下心防。岸芷可以听、可以看，但她不会告诉她。
过了子时不久国主便离席，之后陆续也有人退席回府，古月明又坐了片刻，待王族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别人不待见她，她也乐得清静，避免正面冲突总是有好处的。
来时没觉得这条路有多昏暗冷清，现在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给小抵放了假，现下她身边就只有岸芷，再无其他侍从。隐隐有寒风袭来，古月明伸手紧紧拢了拢披风的领口，一抬头却再也迈不出第二步。
“太子殿下。”
伽涎太子的目光从岸芷脸上掠过，又看向古月明。“王姐还与我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这么叫岂不生分？”
古月明从善如流的喊了声“王弟”，也不多问。
广袖锦袍的少年抬头看了眼西沉的月，有微笑着朝古月明走进几步。“今晚月色不错，伽涎冬日漫长，这般难得的月色不赏岂不可惜？”
“姐姐俗人一个，不敢轻易附庸风雅。”
“王姐何必如此谦虚。”
“实不敢当。”
“呵呵。”少年扬了扬嘴角，笑如三月春风，自然舒畅。“王弟知道有一处赏月的绝佳之地，王姐可愿移步？”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少年但笑不语。
古月明侧脸整整右手衣袖，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腰背。“殿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了吧，我今日乏了，真的不愿再多走冤枉路。”
虽知抵抗也许徒劳，但她就是不愿如了他的愿。她的身边有岸芷，他却是孤身一人。然而就算这样他亦敢这样沉着而强势的拦她的路，这其中的蹊跷稍稍一想便能明白。
这条路纵然人迹稀少，但绝不至于这么久了不见一人路过。不让他说完他想说的话，恐怕她今日也别想脱身。
“王弟也恭喜王姐。”少年顿了顿，朝她抱拳。“喜得蟠龙。”
古月明仍旧低头摆弄衣袖不说话。
“身为弟弟，我这样说话也许是目无尊长，但王姐该明白，我比王姐更适合那个位置。”
“……”
“我封太子之位十二年，也经营了十二年。王姐纵有父王扶持，王储之位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坐稳的。”
“……”
“王姐身份尊贵，又有父王爱护，就算没有得储位亦是我伽涎至尊之主，王姐应该明白我意思。”
“你的意思。”古月明抬眼看他，眯了眯眼。“是要我知难而退。”
少年点点头，面上仍是一派和煦。
“那可真不好意思，让你白费口舌了。”
“王姐不愿放手？”
古月明放下手抖了抖衣袖，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响起，在入夜已久的深夜中格外清脆，触动人心。
“这话你应该与父王说，我本就无意与你相争。”
“王姐。”少年抬臂拦住她的去路。面有怜惜之色，声线愈加温柔低沉。“王姐这是何必？”
古月明不为所动的伸出右手，放在少年臂上，然后缓慢却又不容置疑的将它压下。
这少年本就无意要伤她，这大概是她最庆幸的地方。
“我一个当了十年人质的弱女子，能干些什么？殿下你多虑了。”
女子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耳畔似乎还能听见那一阵一阵的“叮当”之声，清冷幽远。
冬夜的寒风呼啸而过，干枯的残叶自眼前飘飞而去，少女凌厉的眼神在凉凉的月色下直直的射向他，不容忽视。
“安知郡主，久不见面。”少年微眯眼转向之前一直缄默的少女，一贯的温良如春。
岸芷行了平礼，抬起头。“太子殿下亦别来无恙。”
少年笑了笑，没有计较她的礼数不对，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古月明离开的方向。
“你应该劝劝王姐。”
“殿下何以就如此确定公主最后不会登储位？”
“不是确定，我只是希望。”
岸芷低低的笑了一声，面带嘲讽。“太子殿下的希望…………呵，太子殿下，您未免太过托大。”
“难道连你也看不清现今差距？”
“是去是留，公主自有定夺，毋须他人置喙。”
少年面上笑意渐去，回过头来。
岸芷目光迥然，嘴角微扬。
“而岸芷，亦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试图阻拦公主的脚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蟠龙与王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