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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001224-Ⅱ ...

  •   从小宋瑞武就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要做一名和父亲一样出色的律师。
      父亲在他心中是一个绝对的完美的形象,高大英俊智慧深沉,他以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就该是父亲那样。
      可愿望在父亲的猝死的那天完全破灭。
      很快宋瑞武被查出与父亲患有同样的先天性心脏病,当他明白自己有一天也会和父亲一样突然之间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后,心里竟隐隐地憎恨起带给他病症的父亲,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生命随时都会消逝,与病症并无多大关系。

      他变成了玻璃男孩,被母亲像珍稀动物一般保护了起来,与外界完全隔绝;于是他常常望着天花板发呆到睡着,梦里除了白色的天花板还是天花板,他的人生无趣到连梦都失去了想象力。

      心脏病发,他被送进了医院,这一次他足足在医院待了一整年;他是故意的,原本他想就这样死掉,一了百了,不会再受病痛折磨和无至尽的空白生活;可医学太发达,他的命被全力保全了下来。
      医院的天花板也是白的,这样他又看了整整一年的白色天花板,他想,即使不是心脏病,他也会这样沉闷而死,人生毫无意义,比屎还不如。
      母亲问他,你想要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想要死。
      母亲哭了,他却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反正就是笑了,没有意义地笑就和他的人生一样。
      之后是心理医生和心脑外科大夫为他一同会诊,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技术最好的设备,他差点忘了,他们家很有钱,非常有钱,有足够的钱却救不了他的命,钱是什么?钱也是一坨屎。
      他目光空洞地望着医生,心想着,什么时候会死,虽然嘴上说想要死,但心里还是惧怕死亡,但反过来想想,死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最后医生说,唯一救命的途径就是换心。
      那是他第一次微笑,在快要忘了如何做一个勾起嘴角的动作时,他看到了希望。
      但要找一颗合适又鲜活的心脏谈何容易,他只得继续等待继续望着越来越苍白的天花板。
      一年两年,他妈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心脏却还没有出现。
      之后在18岁快要结束的那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终于不再空白,出现了一颗跳动着的心脏,心脏长出了一张嘴,有些恶心的嘴,嘴一张一合,说着。
      “我在等你。”
      他大笑,“我也在等你,可你什么时候出现!”
      心脏好象也笑了,“摘掉你原来的心脏,我就能来。”
      当夜,他在沉睡中发病,被紧急送进了医院,在昏迷中他的胸腔里被植入了一颗鲜活的心脏。
      他听到河流湍急的声音,他看到了河底清澈的小石子,听见了小石子的呼吸和跳动,强有力地鼓动着河面。很多的声音汇聚在他耳边,嘈杂的有笑声有哭泣 。
      他复活了,宋瑞武复活了,在18岁即将结束时他复活了。
      他会永远记住这天,2000千禧之年的平安夜,他得到了一颗心脏。
      只不过......

      即使这一天再重要,也没有必要刻在身上啊。
      宋瑞武走出了淋浴室,用大毛巾擦了擦头发,站到了浴室的镜子前。
      光裸的上身稍显瘦弱,过于白皙的皮肤是幼年与世隔绝的证明。
      胸口有一条长刀疤,那是手术留下的痕迹,不过刀疤却不简单,就近了看,刀疤上竟纹着一排数字。
      20001224-Ⅱ。
      这排纹身是在手术一年之后无意中发现的,数字的秘密似乎不难揭开,拆开正好2000年12月24日,千禧年的平安夜,那是他接受手术的日子。
      II是罗马数字的2,那么应该就是20001224-2。
      2?那又代表了什么?
      他曾经去问过替自己动手术的表哥,表哥也表示不知情,还认为是他自己为了纪念这一天而纹上去的。
      可当他问起心脏捐献者时,表哥却缄默了。
      “你知道,心脏捐献者的资料是绝密的,对接受者尤其不能透露。”
      表哥严词拒绝。
      只是这纹身是怎么爬到他的身上,如果不是他弄上去的,又会有谁在他身上纹上这排数字?这排数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掌心贴着心脏,感受它有力的跳动,他不由想,这颗心脏会不会知道谜题的答案?

      这一天委托人杨先生请他吃饭。
      官司胜利结束,他们几乎可以用赢地漂亮来形容,委托人自然高兴,他也能拿到一笔价格不斐的佣金。
      俗话说,斩草除根,面前这位先生的对手一旦进了监狱也就没有活着走出来的那一天了。让他死在监狱里比起让他死在外面要安全地多。
      他细细嚼着咖啡里的碎花生,感叹正义的沦陷,最终成为了邪恶的利用手段。
      “宋律师这次帮了我一个大忙。”
      “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
      委托人那么客气他自然乐得谦虚一些,这杨先生可不简单,完全没有一些大人物的骄傲和不可一世,倒让人觉得很亲近。
      宋瑞武很清楚,这样的人却是顶顶难对付的。
      委托人将一张漂亮的支票推到了宋瑞武面前,“交个朋友,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也请宋律师顶力支持。”
      宋瑞武的目光在那个吓人的数字上瞟过,淡淡一笑,接过支票,“一定。”
      委托人豪爽地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宋律师若是有什么困难,我也会不遗余力地帮忙。”
      望着玻璃中自己笑着的倒影,他忽然有些恍惚,应该说刚刚踏入这一行的时候,他也是立志要做一个优秀正直的律师,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人生路出现了偏差呢?
      为了钱?不不不,他不缺钱花,父亲过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即使后来他不断出入医院,可单单母亲一个人的工资就足够他们一家的开销,更何况以母亲身为理财师的专业,他永远不愁没有钱花。
      为了虚荣?为了权势?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怎么可能在乎这些东西,更何况他的家世原本就不弱。
      那又是为了什么?那个曾经正义的宋瑞武到哪里去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所谓正义完全失去了兴趣,曾经有一位赫赫有名的老前辈对他说过,其实律师无非就是有人出钱就为之辩护,管他是善是恶,那是警察应该考虑的,而律师则只要研究如何不让委托人输了官司即可。
      他的心忽然蠢蠢欲动,好象一双沉睡在黑暗中的眼睛,感受到了某种气息的到来,终于睁开了。
      在前辈的引荐下,他接下了一个案子,委托人是一个恶行斑斑的公子哥与人械斗失手杀了人,顿时没了气焰,急急地找律师试图摆平这件事,可他在众目睽睽下杀人哪有那么容易解决,最后宋瑞武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份精神异常的报告,贵公子因此顺利脱罪,家人立刻将其送往国外,美其名,治疗。
      钱是个好东西,鬼都挡不住的诱惑何况是人,更多的时候钱是罪恶的帮凶。
      这件案子他竟办地得心应手,需要的证人文件等等等等更是信手拈来,顺畅地令他自己都吃惊。
      移植心脏重获生命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
      或许......这就是他想做的事.......
      他正想着,忽然一阵疾风吹过,留海轻轻动了动,委托人忽然不见了踪影。
      “宋律师,这算不算对法律的挑战?”
      只见委托人弯腰趴在沙发上,轻声地笑,然后整了整衣衫又坐直了身子。
      宋瑞武顺着风刮过的轨迹望过去,只见装饰的木栏上被射穿了一个洞,从子弹的轨迹来看,若不是委托人动作敏捷地趴下,估计这一会儿射穿的就不是木头而是他的脑袋。
      那些随行的保镖训练有素的行动,一部分向外搜索一部分留守在委托人身边。
      宋瑞武不过皱了皱眉,并未被刚才的袭击吓倒。
      “法庭已经判你无罪,那么这个正义使者的行为就是有罪的。”
      他几乎想笑出来,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地有趣。
      宋瑞武矮了矮身,伸出手指将桌上的玻璃水杯推到了中央。
      又是一发,擦着委托人的耳朵呼啸而过。
      安静的咖啡店里响起了尖叫声。
      委托人不亏是老江湖,这样的场面依然是面不改色。
      几个黑衣人迅速围了上来,在他们周围围成一圈。
      “两发都没中,他应该不会再攻击。”
      “多谢。”
      水杯里的水微微震动着,反射着阳光,闪着灿烂的光彩。
      “不客气。”
      “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我的当事人。”
      “在我胜诉之后就不是了。”
      宋瑞武挠了挠头,忽然笑起来,“每次都让他得逞岂不是很无趣。”
      小时,他听隔壁的三姐姐说过一个故事,天上的神仙犯了错误就被罚下人间做人,为什么不罚他们去做妖呢?因为如果神是正义的象征那么相对的妖是邪恶的代名词;正义与邪恶之间,泾渭分明,不允许混为一谈;神犯了错就是沾上了邪恶,但他依然保有正义所以不能判神去做妖,于是老天罚他们去做人,因为只有人这种古怪矛盾的动物身上同时存在着正义与邪恶这两种东西。
      所以人是最没有资格对正义和邪恶做评断的,他讨厌那些自以为正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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