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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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无法愈合的，总是心中不流血的伤口？无情的真相已张开天罗地网，无法逃避的，是你的痛苦，和我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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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秘道回到圣域，雅美倒在床上，随手抹去嘴边的血迹。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只想好好地睡一觉。本来是去蒂斯佩尔找宁静的，到头来，越找烦恼越多。苦笑一声，雅美翻身，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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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天马座圣衣的选拔赛不到一月就要开始了，雅美仍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确切地说，应该是从和加隆分开那晚就没出来，谁也不见，就连撒加也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美名曰养伤，事实上她到底在折腾些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恩……奶油放得多了些，教皇大人不喜欢吃太甜太腻的东西……”拣了一块阿达捧在手里的饼干，雅美慢悠悠说道。
“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还是做不出您的那种味道。”阿达褐色的眼眸黯淡了下来。
“没关系，多做几次，自然能找到那种感觉的。”雅美笑笑，心里却暗自嘀咕：“总不能告诉你我家有两个不爱吃甜食的姐姐，做饼干都习惯不放什么糖了吧？”
“大人……”阿达欲言又止，“您给我的感觉不是很好……”
“嗯？怎么了？”雅美挑眉。
“您的伤好早就得差不多了，却还是不愿意出去见人，只是不断地吩咐我教皇大人的习惯和喜好，在房间里不停地指导我厨艺，希望我能做出合教皇大人口味的菜肴。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您要去很远的地方，远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雅美微微咋舌，这个侍女，真是敏感得不像话。整顿表情，雅美笑着说：“那你希不希望，我离开呢？”
“当然不希望！”阿达脱口而出，随即一怔，赶忙改口，“您去哪里是您的自由，阿达无权干涉。”
雅美也不在意她的反常，只是一笑，说：“那你愿意照顾教皇大人吗？像照顾我一样。他是个孤单寂寞的人，他的心里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而无从诉说，却还要摆出一副潇洒自如掌握一切的姿态。他所有的伤、所有的苦，只能往肚子里咽。所以，一点点的温暖，一点点的光芒，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他得到些许安慰，就能让他，不必再独自一人熬过漫漫长夜。”
“可是，这是您才能做到的……”阿达的目光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我来圣域三年了，这三年里，他总是那样孤单，总是那样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纵使他总是那样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可我知道，他是悲伤而忧郁的。”她转过头看着雅美，笑得悲凉而欣慰，“但现在不一样了……您来了，您给他的世界带来了光，照亮他心中的阴影。我知道，只有您理解他，只有您能让他开怀，让他敞开心胸。在他心中，您是无可取代的。”
“阿达别把我说得那么好，……我和他是没有结果的……”心中泛起丝丝凉意，那一种痛再度袭上她的胸口。眼角发酸，撒加和梦中的那个幻影，让她同样愧怼不已。
“我配不上他……”雅美定了定神说，“他应该有一个完美的女人。而我，并不完美……”
“大人……”
“阿达，听我一句。你可以敬佩他、崇拜他、信仰他，但是，你不能爱他。他是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爱不了的……”
“……”阿达眼眸低垂。
“所以，在上天赐予的时间里，尽可能地陪伴他；到该放手的时候，你一定要放手，然后回到梭罗家去。我相信，朱利安肯定会给你一个很好的安排……”
“那您说的，‘该放手的时候’，又是何时？”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那时候，是她重回圣域的时候，和雅典娜。而他……
甩甩头，雅美不想再去思考黯淡而悲伤的未来。强撑起一个笑容，雅美说：“别愣着了，快去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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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宫，教皇殿。从神话时代起就端然伫立于世界的一隅，淡漠而无奈地注视着人世间的岁月沧桑。殿中，雅美悄然地走着，指尖抚过墙面上时光的凿痕。她走得很慢，似乎打算用一辈子来走这条静寂幽长的走廊。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和她来时的一样，一样地雄伟壮丽，一样地寂寞凄凉。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位祭司，像她这样默默走过。她们，都是风华绝代的女子，都隐藏着一份如月下山百合一般纯洁而唯美的心思。只不过，总也没有机会诉说。无缘的，不是他先赴黄泉，就是她天人两隔。至少，她知道她的前任——大祭司娜缇亚，就没有说出。不知道，在以后两百多年的寂寂岁月里，史昂会不会想起，曾经有一个清纯害羞的女子，常常在晨曦暮霭中，默默地注视着他，目光深情而温柔。
“你在这里啊……”撒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雅美转过头，看见他就站在朦胧的月光下，薄雾氤氲了他俊美的面容，厚重的法袍显得他的身影更加孑然孤傲。
“恩，睡不着，就出来走走……”随意回答着，雅美抚摸着壁砖上细细的裂纹。
“正好，我也睡不着，我们一起散散步吧。”他走近她，孤独而温柔地微笑，“就当是，陪陪我吧……”
“……嗯……”轻轻点头，雅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撒加笑了，轻松而开怀。
任他牵起她的手，雅美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撒加的手有点凉，但是十分有力，掌心覆着一层厚厚的茧，那是作为圣斗士长期以来艰苦卓绝的训练给他留下的抹不去的痕迹。比其他的圣斗士要厚得多的中指的笔茧，昭示着同时他也是位勤勉认真的教皇。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紧紧地，那么坚定，仿佛能带她穿过一切风雨，能不顾一切地护她周全。雅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也许，也是唯一一次牵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撒加突然问道。
“嗯？”雅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教皇的？”
雅美一惊，本能地想缩回手。但撒加顿时收紧的掌心阻止了她的逃离。强自定下心神，雅美反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知道这个秘密的？”
“很简单……你看过《圣域历代教皇传》吧？里面记载的最后一任教皇是史昂。你应该很容易发现，史昂老师今年已经261岁了。而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两百多岁的老头子……可是，你在看到我的真面目的时候，并没有半点惊讶。”
“只凭这点？”雅美心下微微发凉，果然，跟撒加比心计，她还太嫩了。
“我那时只是怀疑……让我真正确认的，是你来圣域后，从来没有要求过去觐见雅典娜。”撒加的蓝眸中闪过一霎的精光，“作为雅典娜的大祭司，连雅典娜都不见，这不是很奇怪吗？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知道雅典娜她根本不在圣域，你若强行要见她，反而节外生枝，不如静观其变。再加上你去祭奠过艾俄洛斯，我就知道，十三年前的事，你都知道了……”
“……”雅美不知要怎样回应撒加，那种凉凉的感觉，一直从心底漫延到指尖，冻结了她的思维。
他知道了，他早就都知道了！那他为什么不杀人灭口？现在对她说这些，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的手怎么这样凉？不是说毒都已经清除了吗？”撒加皱着眉头问。
“我真的，没事……”雅美觉得这不是她自己的声音了。
“放心，我这时候说，是不会伤害你的……”撒加回头一笑，温柔中带着几分寞落，“我只想要你，陪陪我说说话。”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女神殿前，撒加找了块台阶坐下，被他抓着手的雅美也不得不坐在他身边。
“你知道吗？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陪着我了……”月光洒在他脸上，让他的脸色显得愈加苍白，“我最亲、最近的人，都离开我了……史昂老师、艾俄洛斯，还有，加隆……他们都直接或是间接地因为我，才会有这样的结局……”
“……”雅美不想插嘴，现在的撒加只需要一个听众。
“很久很久以前，久得让我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我还是和你一般年纪。每天过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生活：到竞技场训练，不断加强自己的实力；然后和艾俄洛斯一起手忙脚乱地照顾一班吵吵闹闹的小黄金；还要应付加隆无孔不入的耍赖似的恶作剧；偶尔被史昂大人派去完成一些不大不小的任务……艾俄洛斯是我最忠实的朋友，他最能理解我；加隆，也就是我的孪生弟弟，什么忙也不会帮，只会添乱；史昂大人总会罗罗嗦嗦地不断叮嘱着我们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事。”撒加笑着，仿佛仍在那段不知愁滋味的少年时光，史昂仍是在前面的教皇殿内滔滔不绝地训斥着捣乱的小黄金；艾俄洛斯仍在等着他同去教皇殿向汇报任务；加隆还是乐此不疲地忙着在双子宫给他布置陷阱；小黄金们围着他，亲切地叫着“撒加哥哥”；仿佛，他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双子座黄金圣斗士。
“我的弟弟加隆，我知道，他生活在我的光环下有多么辛苦。那种怎样努力也无法超越我感觉，一定很不好受。所以，我一直容忍着他的小孩子脾气，把他处处针对当作是他的发泄。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唆使我杀了雅典娜！这种亵渎神灵的话、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我不能再继续仍由他的野心发展，于是，我把他关进了斯里昂峡水牢——那个专门关押叛变圣斗士的地方，我希望，他在那个地方好好反省，化解掉他的戾气。”
“‘撒加，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回来！别人都以为你是天使，可只有我知道，你心中藏着个恶魔！’他是恨煞了我，才会喊出我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那一刻，我真的有杀了他的冲动。其实，那时候，我邪恶的灵魂就已经苏醒了吧……”撒加偏头，对着雅美一笑，悲伤而无奈。
“我没理他，只是一步不停地往回走。他继续喊着：‘撒加，你回来！由我们两兄弟支配世界有什么不好？一直以来，你什么都有，你是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是众人景仰的神的化身，是教皇最信赖的左右手，是那群小不点儿最喜欢的哥哥……而我呢？我是什么？我只是你的影子，你的替身，一个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你的失败者，一个只供大家取乐的跳梁小丑！我什么都没有！这样的我，难道还不能追求些什么吗？这样的我、这样的我却还是希望，你，撒加，能成为教皇，成为世上至高无上的存在！而不是那个白痴艾俄洛斯！我追求的一切不是都为了你吗？你这混蛋，你给我回来！回来……回来……哥哥，别走……’他的声音从最初的愤怒激越到最后无助甚至是乞求。然而我始终没有回头，纵使我已经是泪流满面。我从没想过，我的弟弟，加隆，对我有着这样复杂的感情，我总是认为，他只是怨我，恨我，讨厌我。可是，我们是亲兄弟啊，世上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亲人啊！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谁也无法离开对方而独自存活。我是一个狠心的哥哥，把我唯一的弟弟送入了死亡……”
“我一直站在山崖上，直到海潮淹没了他的喊叫，我可以感觉到那种被海水侵蚀的痛苦。我想放他出来，可是，身体却不停我的使唤，它带着我，如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圣域。加隆的话一字一句刻在我心上，巨大的痛苦摧毁着我的神智，几乎要把我吞没。恍惚间，似乎还在来到圣域之前、我们两兄弟相依为命的日子。我们是孤儿，根本不记得父母的长相。那时候，我们过得很辛苦，到处流浪，有上顿没下顿，还时常被人欺凌。累了就一起睡在别人家的屋檐下；饿了就去垃圾堆找些能吃的东西……虽然很苦，但是我一直觉得很幸福，因为，我有我的弟弟，我最亲密无间的亲人。有一次我生病了，加隆为了让我早点康复，就去偷了一只鸡，不料，被发现了。那个家伙不停地打着加隆，要他还鸡的钱，还不起，就要把他抓走。加隆被打得都吐了血……他还那么小，比那班小鬼头送来的时候还要小……我怎么，我怎么能让我的弟弟，受到这样的伤害？那时，我也是疯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冲了上去……”
“等我清醒时，我才发现，我全身是血。旁边，是那个人的尸体和一脸惊恐的加隆……这时候，我看见不远处有个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我害怕了。我在想，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加隆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呢？但后来……”
“那个人，是史昂吧……”
“嗯……他把我们带到了圣域……你哭什么？”撒加微笑着，帮雅美擦去泪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没想到，你和加隆，还有这样的过往……”雅美的手指抵在眼角，不让泪流下来，“我以为，想你这样的人，应该是生在希腊高贵的古老家族中，才会这样风度翩翩，有着王者风范。你们，是因为信仰而被送来圣域，来当女神的战士。而不是走投无路，才被圣域收留的……”
“你的想象力一向都很丰富……”撒加笑笑，仿佛点染了一宿星光。望着月明星稀的天际，他继续说着：“我们来到了圣域，训练很辛苦，但比我们以前好多了。我有了许多的朋友，许多伙伴，唯一不尽人意的，是加隆离我越来越远了。是的，远了……”撒加的口气变得很飘忽，尽是感慨与无奈。
“那时，我猛然惊醒，已经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了，我不能再伤害我的弟弟，我不能让他离我更远。所以，我冲出双子宫，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放他出来！我不会让他再经受死亡的痛苦。意识中，我是跑着，一直跑着，却怎么也到不了头。当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现在星楼上，和那时一样，全身是血。一旁倒着奄奄一息的史昂大人……”
“我想到了一百个解释，来说服我自己，这不是我干的，可马上又出现一百理由来否认我的想法。
‘史昂大人，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跪在他身边忏悔着。
‘不怪你……孩子……不怪你……’他笑着，依旧那么慈祥，‘我可怜的孩子，命运始终是把你推上了这条不归路……你很辛苦，以后只会更辛苦……你要忍着痛、咬着牙走下去……雅典娜……圣域……就全拜托你了……’
‘史昂大人……’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我流着泪拼命喊着。
‘我，白羊座史昂……以教皇之名，宣布，双子座黄金圣斗士为下一任教皇……统辖雅典娜之圣域以及八十八位圣斗士……撒加，你愿意为了女神雅典娜，为了圣域，为了世界和平而战，流尽最后一滴血吗？’他把三重冠交到了我的手上，这样，我就不是一个篡位者，而是名正言顺的教皇。
‘大人……’捧着三重冠，我的手不住发抖，甚至有扔掉它的冲动。
‘回答我！撒加。’史昂大人训斥道，仿佛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是……大人……’我颤颤巍巍地回答。然后，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我希望，他只是累了，只是睡一下马上就会醒来。他是那么强大而慈爱的人，不可能，不可能就这样被我杀死。我守在他的身边，感觉他的手慢慢地变凉、变凉，任凭我怎么搓也暖不过来。这时，我才知道，那个我敬如师、重如父的人，真的走了……”撒加回头，对着雅美惨淡一笑。
雅美的泪更加汹涌。他为什么不哭？他为什么还在微笑？这时候，难道笑比哭更容易吗？撒加，你埋在心里的苦难，你吞进肚里的泪水，到底要经过怎样的循环，才能被过滤成这个温柔忧郁却毫不在乎的微笑？
“我是想陪在他的身边，求他宽恕我的罪孽。但我的身体又一次不停我的命令了。我感到我的唇边漾起一个森冷的笑意，然后换上了教皇的法袍，带上沾满了血的三重冠，走下了星楼，光明正大地进入了教皇殿。拿出藏在教皇王座下的黄金匕首，潜入女神殿。”
“我在心里狂喊着：‘撒加，你在干什么？赶快停下来！’可是，我的脚步就是停不下来，直到我推开雅典娜寝室的门，到达她的摇篮旁边。”
“我看着她，她睡得那样熟，粉粉的脸蛋纯纯的，煞是可爱。那种圣洁，让我的心顿时柔软了起来……”撒加转过头，对着雅美说，“那是和第一次见你一样的感觉，好像雅典娜就站在我跟前，仿佛心灵都被净化了。”
“你的意思是我有婴儿肥，所以像刚刚出生的雅典娜？”雅美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
“……你太敏感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撒加突然很无语，她的思维实在太跳跃了。“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在你身上，我看到了雅典娜的影子……记得你刚来圣域的时候，我派人盯着你吗？其实是保护多过于监视。也许，我把对雅典娜的歉意加之于你的身上了吧……”
“我知道，”雅美眼眸低垂，紫水晶般的眸子中有银星闪烁，“如果你想控制我的话，那些人就不止是远远地跟着，还那么容易被我甩掉……”
“我已经犯下了大罪，我不能扼杀我唯一的救赎。”撒加继续说着，“当时，我尽力想阻止‘它’，可是，‘它’还是高高地举起了匕首。
‘住手！’我喊着，闭上眼睛。我不认为我的叫声有用，我不敢看接下来的一幕。
刀锋下降的趋势被阻止，我不敢相信地睁开眼。艾俄洛斯惊讶地看着我，手死命抓着黄金匕首。
‘教皇大人，您疯了吗？’
‘爱俄，快阻止我！快！’我喊着，可听到的声音却说，‘艾俄洛斯，滚开！’
‘它’推开他，只顾着杀死那个婴儿。
‘不要！’即使知道没有用，我还是叫起来。摇篮翻倒，却没有半点血腥。不远处，艾俄洛斯抱着那个孩子。
‘您到底在干什么？’他是怒极了，才会向我出拳。
面具被打飞，他看到了我。我想那时候，我一定是人不人鬼不鬼吧，所以他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竟然是你……”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看到我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了，“撒加，你把史昂大人怎么了？”
‘哼哼……你看到了，那你就陪着雅典娜一起去死吧！’
我流泪了，尽管我还是在狞笑。我不断念着：‘艾俄洛斯，快走……快带着女神走啊……’
他愣住了，随即眼中涌上悲悯与同情。他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于是，义无反顾地转身。
我不知道我的拳有没有打到他，我意识里的最后一个镜头是他离开的背影。雅典娜安全了……我带着这个念头昏迷了过去。那天一天所经历的事情已经超过了我的极限。我不知道‘它’后来都干了些什么，以致于艾俄洛斯被冠上了叛徒的称谓。一天之间，就那么一天，我失去了最真挚的朋友、最爱戴的师长和最最亲爱的弟弟，以及一直支撑着我为之努力奋斗的信仰。那一刻，我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撒加没有再出声，只是沉默着。雅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只能伸出她的手，覆盖在他的大手上。手掌翻转，他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是湿的、冷的。
“这十三年，每当我清醒，我总被铺天盖地的悔恨与愧疚折磨着。看着那群以前毫无顾忌向我撒娇耍赖的小黄金们不再亲昵地叫我‘撒加哥哥’，而是恭恭敬敬地尊称我为‘教皇’的时候；看着年幼的穆独自一人远走荒芜的帕米尔，独自一人面对成长的风雨的时候；看着天真的艾奥里亚对他哥哥流露出失望埋怨的眼神，而对我感恩戴德、崇敬谦卑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撒加哥哥……”雅美不禁脱口而出。
撒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中尽是怀念与欣慰：“好久、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他回头，望着高耸入云的雅典娜女神像，淡定而决然：“自从我从史昂大人手里接过三重冠的时候，我就决定，我是圣域的教皇，我是保卫陆地的雅典娜女神的最高辅佐！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撒加，已经死了，在把他弟弟关入水牢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做？”雅美轻轻问道。他的信念感染了她，让她可以为他赴汤蹈火、舍身忘死。
“十三年来，我一直想着把雅典娜迎回圣域，向她忏悔我的罪孽，求她给我最严厉的惩罚。但是最后，我还是决定让她留在日本。”
“为什么？”雅美不解。
“因为，我和‘它’周旋了十三年，斗了十三年，却不分胜负。我担心，万一我又失控，那雅典娜怎么办呢？我不能忍受再一个艾俄洛斯了……”他笑得很坦然。
“仅仅这一点吗？”雅美不相信，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为了雅典娜，是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下面这一点……”撒加有些神秘地笑笑，“你知道我们圣斗士在现代重生的意义吧？”
“嗯……”雅美点点头，“是为了和冥王哈德斯的圣战。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圣战呐……”撒加站起来，优雅地迈开步子，缓慢而随意地走在苍穹之下，有如巡视人间的神祗，君临天下。
“历代的圣战都是惨不忍睹的，比如上一届，活下来的只有史昂和童虎老师。就连前任大祭司娜缇亚——那个被称为有史以来大祭司力量的最完美传承者，都在最后一役中烟消云散。所以，雅典娜面对的，将是无法想象的艰辛……”
“我们的女神，雅典娜，她必须要足够强大，才能引导着我们，走向胜利。可是，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女孩，比你还年轻幼稚，怎么能担当身为雅典娜的责任呢？她需要试练，才能激发她的潜能，才能成为战无不胜的智慧与战争的女神，才能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如果，她需要试练的话，那么，这块试金石，就由我撒加来担当！这也是我这条贱命的唯一用处……”撒加自嘲地笑笑。
“撒加哥哥……”雅美抓紧他的手，恳求道，“不要啊，这样做只会让圣域和雅典娜两败俱伤……而且、而且你一定……”
“一定会死……”撒加接过雅美的话，语气平淡得好像不是在讨论自己的生死，“你放心，如果雅典娜连我撒加都收拾不了的话，那她也是没资格和哈德斯作战，还不如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所以她一定要赢，肯定会赢。至于圣域……”他站在高高的神坛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十二宫的影影幢幢，“这圣域，是雅典娜打赢圣战的唯一仪仗，也是史昂大人的心血……这十三年来，我苦心经营，就是为了还给雅典娜一个强大完整的圣域……你不用担心，这场战役中，唯一的死者，只会是我，撒加，这个罪人……”
试金石……撒加，这就是你赎罪的方式吗？
“撒加哥哥……你想得太简单了……”雅美不知道如何向撒加解释。迪斯马斯克、修罗、卡妙和阿布罗迪，她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但是，他们一定有着从容赴死的理由。可是、可是，她真的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这样离开……
“我会留在这里，一直陪你，直到雅典娜回来……”不！这不是她的计划，她不应该留在圣域，她应该去找雅典娜的。可是，她要是走了，撒加怎么办呢？那些无辜的黄金，又该怎么办呢？
“不行！”撒加一口否决，“我不想把你卷入我的罪孽之中……”他紧紧握着她的肩，目光深邃而坚决，“我本来就想把你送出圣域，直到战争结束再回来，回来效忠你的雅典娜……我会派黄金保护你，米罗怎么样？”他停顿了一下，带着几分释然与留恋，“他一直，很喜欢你……”
“不！我不会离开你！”雅美吼着，“这不仅仅是你的战争，我要参战！在你身边……”
“不要任性了……”撒加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在我身边，你也一样是叛徒……如果，如果你一定要参与的话，那么雅典娜是你唯一的选择……总之，你不能呆在圣域。”
“为什么？”
“难道，你没发现，自从你来到圣域，我一直很正常？”撒加眼中闪过难以描述的清冷孤独，“十三年来‘它’都没有像这些天一样安静过。我知道，‘它’在准备着彻底控制我、控制圣域，进而向雅典娜发难。你留在这里，面对的是无尽的危险，如果你有什么万一的话……”
撒加没有说下去，但是，她和他都懂：她是雅典娜跟前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她出事，那么雅典娜就等于直接暴露在敌人面前。
“好吧……我走……”雅美咬着牙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我去找雅典娜……但是！”少女猛地抬头，紫水晶般的眼里闪着凌厉的蓝芒，“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你作为教皇的责任；不要放弃战士的骄傲和荣誉；还有，最重要的，不要轻易放弃你的生命……”雅美笑了，温柔却悲哀，“因为，我舍不得……”
撒加愣住了，随即猛地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勒得她骨头生疼。他的下颚抵在她的额角，轻嗅她发间的甜香。她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却孤独的心跳。
承认吧，她对撒加，也是有着那一丝多于情、少于爱情愫。也许是早已从漫画中得知他的痛，也许是夜谈时了解了他的苦，也许是朝夕相处产生的若即若离的暧昧。可惜的是，那些情丝还没来得及被穿针引线，织绣成花蝶翩飞的锦缎，就被残酷无奈的现实生生扯断，再无接上的机会。这一次的错过，也许就是一生。
撒加……
“好，我答应你……”许久，撒加才在她耳边低声说。他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道：“下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们就是敌人了。你要狠一点，再狠一点，比对付四大家族那些家伙还要风驰厉行才能打败我。你不要心软，不可以心软的，你知道吗？”
“嗯！下一次见面，我一定让你看清，大祭司的真正实力……”闭着眼，雅美强迫自己不去想象他们对战的那一场面。
撒加笑了笑：“这样我就放心了……”他转头，看见一颗流星从双子座的中心飞速穿过，然后隐入黑暗。叹了口气，撒加苦笑道：“对不起……恐怕我不可能给你，你希望的感情了……但我相信，一定有人会给你幸福，一定比我更爱你。如果那一天到来，我会祝福你，无论我在哪里……”
“撒加哥哥……你知道吗？”雅美的突然变得很飘忽，“雅典娜的大祭司，她们的爱情都是爱神被诅咒的……她们爱上的男人，都会很惨很惨……所以，大祭司们即使动了感情，也只会把爱深深地埋在心里。这就造就了大祭司们几乎都是孤独终老的宿命……”雅美的笑容中有种说不明的意味，“这是我不久前从娜缇亚前辈的手札中得知的。因此，我绝不能动情。撒加哥哥，请你原谅我，以前我还不知道，但现在，我很明确什么是爱。我喜欢你，我崇拜你，我心疼你，我很清楚，这不是爱……真正的爱，是那种痛彻心扉，痛得心仿佛都被绞碎，鲜血淋淋而无处归放，但人还是活着的那种空虚和无助。”就像，就像爱人死在自己怀里的那种痛不欲生。
波吕丢刻斯……她果然是爱过他的。
“所以……”雅美嫣然一笑，“你也只是喜欢我吧？”
“也许吧……”撒加喃喃道，“但至少，这种喜欢，对我也是难能可贵的……”
“撒加哥哥，你一定会有一个女人，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女人爱着你……”雅美的话中充满了期待。
“希望吧……”
然后，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泛白的天空。一定，一定会有人替我们彼此，爱着对方。
第十七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