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残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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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可以，是啊，为什么我不可以，把你驱逐出我的梦境。可是，如果没有你，我的梦，还是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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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加看着床上躺着的秀眉深锁的少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转头向阿布罗迪问道：“怎么会这样？已经五天了，还是没有醒来……”
“这个……”阿布罗迪避开了撒加的目光，他不能让撒加知道雅美要她在那药里另加了厉害的毒，否则，那个男人会更加痛的，五天五夜了，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他们原本的计划只是希望雅美在那杯茶中发现毒物，从而使夏罗就范。可就在计划实施的前一天，雅美突然来找他，说是当心毒药的份量太轻，银针不易检测出来，要他加了更浓的毒。现在想来，她那时已经做好了这种打算了吧，为了撒加，为了圣域，她甘愿牺牲。
“阿布罗迪，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撒加站起，一步一步走到跪着的阿布身边，“为了避免误伤我或者雅美，我千交待万交待你和米罗，药的份量一定要轻，即使误服也能很快地醒来。可现在呢？五天了，雅美仍在昏迷中！”
“大人，我知道，大祭司大人对您很重要，可是，有些事还是请您三思啊！”阿布罗迪恳切道。
“我在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撒加的声音愈加冷酷，强大而压抑的小宇宙环绕在他周围。
“……”没有回答，阿布罗迪咬着牙，准备强行接下撒加愤怒的一击。
“事到如今，恐怕已经不是米罗和阿布罗迪的责任了吧。”平淡无波的空灵声音打破了僵局。
“沙加！？”阿布有点惊讶，但马上松了口气，对付发飙的撒加，还是沙加比较管用。
“你怎么过来了？”撒加皱着眉头，很是不解，这家伙，除了传道和特殊召见之外，都是宅在处女宫里。
“呵呵，大祭司的情况，我一直很担心，就过来看看。”脱俗绝尘的男子轻笑，“大祭司这个样子，恐怕，是她自己给自己的罚吧……”
说着，不顾身边二人问询的眼神，直径走到雅美床边，单膝跪下。幽长地叹了口气，沙加喃喃说道：“沙加说您执着，您还真不是一般的执着，何苦、何苦啊？”
少女的面容依旧沉静，但眉宇间的愁绪与痛苦似乎被抚平了一些，却是欣慰和释然。
又是一声幽幽长叹，沙加猛然睁眼，说道：“是时候该醒来，大祭司，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梵音嘹亮，带着眼中的金光，直向雅美额头袭去，一室佛光。
光芒散尽后，只见少女眉头微微耸动，挣扎地睁开了眼。片刻之后，眸中的迷惘散去，清明再度在她紫色的瞳孔中出现。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雅美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是已经比昏迷不醒好太多了。
“雅美……”撒加握紧她的手，万语千言都化为这两个字。
看着撒加，雅美无言地笑了笑，然后，眼一闭，又睡过去了。
“……”
“……”
“……”
“……这是怎么回事？”撒加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
“……不知道……”阿布罗迪头上一大滴汗。然后和撒加一起看着沙加。
“呵呵……”干笑两声，沙加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估计大祭司大人睡得累了，要休息一下……总之，接下来已经没有我的事了，沙加先告辞了……”然后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这个沙加……”撒加头上青筋浮动。看了眼睡得安详的少女，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不过，她真的是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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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加说得对，雅美不是醒不来，是不愿意醒来。一则，的确是对自己的惩罚，惩罚自己又一次地犯了杀戒；二则，那杯毒药似乎冲破了现实的界限，带着她去寻找那些她忘记的、却重要万分的记忆。
梦里，她总是浑浑噩噩的。她对每一个出现的场景熟悉无比，却又想不起来具体的地点。仿佛是在蔚蓝的深海，她和雅典娜靠在一起，慢慢地读着同一本书，岁月静谧而慵懒无尽；大概也是在某个百花齐放的花园里，她、雅典娜、珀尔塞福涅、阿尔忒弥斯自由地奔跑着，无拘无束；再来是宏伟古老的竞技场，她和雅典娜一身戎装，争锋相对，在巨大盾牌出现的时候，她放弃一切防御，任雅典娜的奈姬插进她的胸口，然后微笑地看着惊恐懊悔的好友缓缓倒下……
还有，还有……
那片空旷的海滩，蒂斯佩尔。
她站在蒂斯佩尔海滩上，转头，看见一个男子正站在她身后。阳光淋淋洒洒地从他背后铺散而开，仿佛他就是光源一般，过于刺眼的日光让他的面貌看得不是很真切，只是依稀觉得，他的目光，张扬热烈，温柔如水。
“你是神吗？”他问。
“我不是……”她淡淡地回答。
“那你一定是大海中最美的仙女，或者某个国家最尊贵的公主。”
“不要瞎猜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是……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她漠然转身，面向大海。
“……我明白了……”沉默片刻，他走向她，在离她后背不到一步时停下：“你是一个女人，一个神赐予我的、把我拖入爱河的女人。”
“……”她没有答话，好像没有听到他说了些什么。
忽然，他从后面抱住了她，紧紧地，仿佛一辈子都不愿松开：“不要用沉默回应的激情，因为这是没用的。我会缠着你，直到你说爱我的那天为止。惹了我，你跑不了的……”她看不见他的脸，却感觉得到，他扬起的嘴角，自信而天真。
场景又迅速转换，倏忽间，她已是在他怀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他带着她掠过杂草与密林，微风吹过她的面颊，抚散脸上的红晕。他贴着她的耳际，低低地笑着：“怎么样？被我保护的感觉不错吧？”
她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又惹来他的一阵轻笑。
尔后又是在古老的圣殿，他站在她身前，顽劣微笑：“喂，你不要做什么祭司了，真是太可惜。不如嫁给我吧，这样才不辜负你的美貌啊……”
“你做梦！”她冷冷回绝。
“是啊……”他的笑容更大了，透着凄然与豁达，“遇见你就是我的一个梦，一个我不愿醒来的美梦……”
他向她走近几步，单膝跪在她的裙脚，笑得很无赖又真切：“那么，我梦中的爱人啊，你愿意从我的梦境里走到现实里来，和我共度一生吗？”
被蛊惑似的，她向他伸出了手。但下一刻，她发现，她的手沾满了鲜血，满目皆是疮痍的殷红。那个男人，就躺在她的怀里，一柄亮锃锃的黄金长矛贯穿他的胸口。
审判之矛，这是她的武器。
他笑着，那么欣慰。而她，抱着他，泪如泉涌。
“去爱吧，帕拉斯，去尽情地享受爱情吧……但给我记住，我诅咒你，你爱上的男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美丽不可万物的女神出现在她眼前，阿芙洛狄特嘴边挂着一丝残忍的笑，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嘴里迸出冰冷的珠子。
“不！你不可以带走他！你可以用尽手段来折磨我，但是你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她哭喊着，在她最最痛恨讨厌的女神面前。
“怪不得我，帕拉斯，这是你的选择……”阿芙洛狄特纤长的手指抬着她的下颚，语气暧昧而轻浮，仿佛她是她的情人一般，“况且……只有伤了他你才会真正地伤心，不是吗？除了爱情以外、我毫无弱点的女神……”
“不……不……不！”雅美惊叫着从梦中醒来，连着泪水也一同带出。尽全力抱着自己，想给冰凉的身体一点温暖。
他是谁？为什么在此之前她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又为什么，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可以占据她所有的梦境？她和阿芙洛狄特到底有什么过结，她一定要伤害那个人来报复她？梦中的欢笑，喜悦，惆怅，悲伤却是那么真实，像一把刀子捅得她体无完肤。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刺激着她的大脑，汇聚成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可是，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泪水不停地流下，洗刷着梦境带来的痛苦迷茫。哭够了，雅美用手背撇掉面上残留的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是她不完整的记忆的关系。雅美冷静地分析着，她的力量被强行分成七份，连带着记忆也被混淆、破坏，所以说，她梦到的，想起的都是很小的记忆碎片。好多好多的往事，都在她眼前流过，越到后面越是模糊。这也许是她的记忆被分割的原因吧。即使这些都是断章取义，却也都是真实的，只是，她无法从这记忆的只言片语中，读出对她有用的信息，了解他和她的关系。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对她很重要，她必须要找到他。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三块下落不明的碎片。雅美握紧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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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阳光再一次重返大地，驱除一切污秽与不洁。
阿达估摸着时间，觉得雅美已经醒了，但她还是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拉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清亮的阳光照得满室生辉。阿达转过头，看见雅美侧躺着，双眼呆滞无神毫无目的地直直看着前方，不由吓了一大跳。
“大人，大人！”
“慌什么慌？我不是好好的吗？”雅美坐起来，紫水晶般的眸子里写满了戏谑与玩味。
“您不知道您刚才那个表情有多吓人吗？”阿达埋怨道，随手拿了个靠枕垫在雅美身后，让她能舒服一点，“自从您第一次醒来后，又是这样迷迷糊糊睡了两天，我都担心死了……”
“米罗和阿布不都说没事了吗？你还瞎操心什么？”雅美笑着说。
“可人家就是会担心嘛！”阿达嘟着嘴说。
雅美笑着摇了摇头，不管阿达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还是觉得很宽慰。“我叫你处理的东西都弄好了吗？”
“是的，一切如您所说。”
雅美点点头，接着问：“教皇这两天有没传什么话过来。”
“没有……”阿达深褐色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失落之情溢于言表。但雅美却从她的眼底看到了某种不正常的情绪。
“但是，教皇大人什么都没说并不代表他不关心您啊。”阿达笑着安慰她，“您在教皇心目中的地位，圣域的人都知道。”
明白阿达误会了，雅美却懒得向她解释澄清。这个侍女太伶俐了，伶俐地就像一把双刃剑。她并不完全了解她的底细，不能让对着她的这一面刀口太过锋利。
“阿达，那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好，谢谢……还有，对不起……”
“大祭司您怎么这么说呢？这是我该做的……”阿达低头，红着脸说。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已经害了你了……”雅美目视远方，“经过那件事，你的理智和应变力想必已经引起了教皇大人的重视了吧。所以，以后你恐怕会被指派给很多任务，但是，这正是我担心的……”雅美握着阿达的手，认真道：“爬得越高，摔得也越重；同样，你做的事越多，错处也就越多。到时候，只怕白白成为一个牺牲品。”
“……”阿达低着头，没有说话，但雅美知道她说的，她都懂。
“我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出人头地的机会，我也不想阻拦你。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出头露面是有很大代价的。你很聪明，但往往越聪明的人死得越快，因为他们太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正的智者，懂得守株藏拙，懂得不让锋芒太露；知足常乐，安贫乐道，才能平安一世。怎样选择，就看你自己的了……”
阿达沉思良久，才慢慢站起，对着雅美盈盈拜倒：“阿达多谢大人指点，以后的路如何走，阿达心中已有数了。劳烦大人您费心了……”说完又是对着雅美行一礼，退下。
阳光变得强烈了，雅美呆着的角落愈发显得阴暗。甩甩头，少女自嘲地笑了。除了自己以外，不愿让任何人堕入黑暗，也许是她的一厢情愿吧？她只是想让那个暂时什么都没有做的姑娘远离纷争，不想让撒加成为那个女子心上的负担而已。
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跟从前一样，纤白、修长。长长的指甲上细致描画的桔梗图案，早已被阿达小心洗净，只留下淡淡的幽蓝水迹。只是谁也想不到，她的指甲，才是真正的杀人利器！夏罗便是不明不白地死在她的指甲下的。
她端给夏罗的茶是无毒的，她指甲上的颜料也是无毒的，只不过，这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便是致人死地的剧毒！在把撒加的茶碗抢过来的时候，指甲就已被她“无意”地浸入其中，这就是他们打死也不明白茶壶里无毒而杯子里有毒的原因。而给夏罗的那包药，则是调配好的完整的毒药。这就让她坐实了谋害大祭司的罪名。
幸好这个世界上没有柯南啊，金田啊，福尔摩斯啊这一类的侦探，要不然她还真是难以蒙混过关呢！
方法是她想出来的，但是毒药的配置却是由米罗和阿布来完成。对于阿布和撒加，她说只做到用银针发现毒为止，她和撒加都不会涉险；而米罗，他却知道她的全部计划。所以，他要雅美答应，不伤害自己，才肯帮这个忙，即便是后来参与，也只是把毒药的成份减到最低。因此，雅美才会在计划实施的前一晚，去找阿布罗迪加重份量。
少女的嘴角漾起一丝轻得不能再轻的笑。可是，她是一个罪人呐，还怕什么受伤害啊？再重的伤痛，也不过是对她深重罪孽的罚而已。
双手凑近鼻息，雅美闻到了一股清越柔甜的香，那是她从娘胎里就带着的体味，令人心旷神怡。但这一次，她却从其中闻到了掩不住的血腥气。记得那天，她中毒倒下的时候，手里是沾满鲜血的吧？那时，她很惊讶，她的血竟是这般纯粹的鲜红，如一朵绽放的罂粟，谱写着堕落的诱惑。她一直以为，心狠如她，血一定是黑的。那一刻，她已迷惘，流出的，到底是谁的血？她的？夏罗的？抑或是撒加的？总之，这双手上的腥膻味，是洗不掉了，以后，也只会越来越浓。还会有谁，她的手上，还会沾上谁的血？她不知道，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最后一个，绝对是她自己的。
对着艳艳的阳光比一比手指，光芒被长长幽冷的指甲滤下，在她白净绝美的脸上印出一根根阴影，宛如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撕毁纯美与真善的异想天开。
第十五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残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