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再见No.025] ...
-
【迟来已久的争执和叹息。】
………………………………………
安娜对侠客所说的“流星街名叫旅团的种族”和“母系社会”愣了好半晌，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库洛洛时，他自我介绍说：
“我们是旅团，幻影旅团。”——首先是旅团，然后才是幻影旅团。
难怪要刻意重复一遍，安娜顿时恍然，但对比方才见到的风沙里那群旅人，还是觉得有一点违和感。
“……照你这么说，旅团里的成员之间，互相都有亲缘关系？”幻影旅团那群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家伙，完全看不出谁跟谁是亲戚。
侠客听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普通旅团的人员浮动也很大。”
他索性详细解释起来：“好比说，旅团A走到一个垃圾堆，碰上了旅团B，大家坐下来交换信息和物资，其间A团的某个成员、忽然想走B团的路线，或者B团的小伙子、追着A团的妹子跑了，诸如此类的人员变动很平常。但在各个旅团乱跑的都是男人，女人则固定坐镇族群。男女关系松散，看对眼了就去滚沙子，看不顺眼了就再见，随时开始或结束关系……”
安娜插嘴：“走婚？”
“有点那个意思，女性主导的性关系，很强的母系遗留。但比走婚更没节操，走婚好歹是一种婚姻关系，旅团人则纯属乱搞，生了孩子就跟着母亲的旅团，父亲没有抚养义务，想走就走，但所有人对所在旅团的后代，都有保护和照看的责任……其实也谈不上责任，而是一种族群特有的奇怪的护短心理，他们亲缘观淡薄，也没有‘家庭’观念，集体意识却非常强，不管谁生的崽子、谁家的老人，都一样养。”
说着，侠客想起什么，语气调侃的说道：“孩子长大之后，男孩开始到处乱跑，女孩则通常终生留在妈妈的旅团里，小伙子可以随便跟着姑娘的旅团走，但姑娘不能跟着哪个男人跑了。二人同犯属合奸，二人都有罪；单方面强抢或诱拐女性，犯重罪，当处极刑。”
安娜咋舌，“这么严重？”
侠客撇了撇嘴，“当然，他们甚至留有原始的‘子宫崇拜论’，以女性子宫为图腾。”
“……那是什么奇葩的图腾？”安娜抗议。
侠客无辜的回看过去，“不论生存如何艰难，只要有子宫，就能孕育繁衍出一整个旅团——大概是这个意思？”
光有子宫繁衍个屁，安娜满脑袋黑线。
其实也是挺好懂的问题。假如生产力低下，就不难理解母系氏族公社一样的社会形态，因为不支持个体所有制的小家庭，也就不需要限定后代血统、从而确保遗产继承，没有父权体系的一夫一妻单偶婚，也就没有贞操概念，在人口稀少的情况下，有生殖崇拜也很正常……
听上去倒很像那些异常古老的游牧民族，早已消逝于历史，唯只言片语记载，或许只有流星街这样相对封闭的特殊环境，才能保留下来。联想那些背靠残阳而来的黑森森的斗篷，简直犹如从荒古图卷里走出的人。
但侠客用的说法措辞太怪了，安娜无语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黑旅团？”
“因为我就是那个‘外人’啊。”侠客笑道，“如果按照这样的传统，当初我把你关在城区养起来的行为，罪上加罪、罪大恶极，该被一片片削死。”
“就该削死你！”
安娜条件反射的嗤笑，顿了一下，发现有哪里不对，“你是说，你真的不是旅团人？你刚才跟大叔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忽悠人的……”
闻言，侠客没情绪的扫她一眼，“跟你说过的，我出生成长在城区，是守城人。”
……那又是什么，另一个种族吗？
安娜有点晕，“……可你不是旅团成员吗？”
“幻影旅团是特殊的。”
“因为团长是男人，没有子宫？”
侠客大笑，“幻影旅团就是奇葩里的奇葩，从最开始的七个团员，之间就没有亲缘关系，据我所知，库洛洛应该是唯一一个接收非族人的旅团首领。后来加入的成员，不仅有非旅团人、甚至有非流星街人，团规也很特别，固定十三人编制，无所谓血统来处，不论谁想加入都可以，杀掉任何一个团员就能取代他的位置……库洛洛的想法很有趣吧？”
有趣？
Excuse me？？？
安娜惊异又古怪的瞥他一眼，“我不觉得有趣，定下这种让团员置身危险的规则，任人杀死自己的同伴，不仅不有趣，还很让人反感。”她说着不由冷下脸，“我讨厌库洛洛，我确定我以前也一定讨厌他。”
侠客愣了一下，仿佛想通了什么，“原来是这样……”
安娜说完才意识到，在侠客面前说他同伴坏话好像有点ky，又找补道：“不过，你一个外族人混在旅团人中间……也不容易。”
侠客想了想，居然顺着她的话道：“是不太容易，我那时候闯了祸，在城区里待不下去了，城区之外又都是旅团的地界。旅团人和守城人向来互相仇视，当时又是矛盾激化的时期，看到就怼，没的商量。所以如果没有规则奇葩的幻影旅团，我可能早就死硬了。”
难得他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还有那么点示弱的意思，安娜顿时被说得冒出了尴尬感，“我就那么一说……讨厌不讨厌的，库洛洛大大根本不会在意……”她嘟囔着，感觉很微妙：你好像在协调婆媳关系一样。
“当然会了，”侠客笑道，“莫名其妙被讨厌了，团长其实很伤心的……”
“……你说的那是谁？！”
“看上去狂霸酷拽叼的高冷反派，往往有着不为人知的寂寞和脆弱，没人的时候背地里暗自掉眼泪，不是很符合团长的人设吗？”
安娜顿时破功。
她忍了一下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又很囧。原本挺严肃还有点严重的话题，让他逗得笑成傻逼，真是不能好了。“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一言不合就拿你团长开涮……”
侠客笑嘻嘻的看着她，“我团长不是你吗？”
“……哈哈哈哈你好烦啊！”
笑了一阵，那种莫名而来的疲惫感又涌了上来。可能是刚离开阿斯提亚的范围，感觉不像之前那么强烈得浑身无力，淡淡一层笼住意识，令安娜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她慢吞吞拖出垫子和睡袋铺好。
“我感觉到流星街后，你就变得好说话了。”安娜看向侠客，这几天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差点都要忘了，之前他是如何口风严密的忽悠人了。
侠客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火堆，随口接话：“我从来都诚实可靠，是你不信我。”
再次听到这句自黑似的话，安娜有点好笑，又有些没来由的感慨，歪在睡袋旁边怔然了片刻，才想起来回嘴：“但先前问你念能力，还有打听以前的事之类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你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很好玩啊……”侠客说着，忽然顿了一下，丢开手里树杈子，没情绪的勾着嘴角道：“况且，当时你自己是什么态度你忘了？你何止讨厌库洛洛，你还讨厌我呢。”
安娜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怎么没有？先前在你面前杀个人，你看我的表情就像看见什么脏东西。”
安娜立刻想起了侠客操作那个开锁匠的情形。
但比起刚遇到幻影旅团的时候，心态已然悄然转变了，她不想再轻易去做道德批判，没有意义也没有立场……
不知想到了什么，侠客戏谑的轻笑出声，“你不仅脑子坏了，还单方面的把自己洗白了？”
……是的，从前就不是良善之辈，哪有资格批判别人；至于以后，安娜已经预感到，流星街之行过后，恐怕很难做回那个平庸而有点善良的人。看过这样充满混沌的地方，任何善恶观都像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
“你在生气吗？”安娜仔细看向侠客，瞧着还是笑眯眯一张脸，绿眼睛凉沁沁斜睨过来，什么都看不出。
就没见过他生气什么样子，安娜感觉有点难以判断。“因为我当时没认出你？可那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也受累了，一头雾水还被你吓个半死……你肯定是故意的，闯进我家为所欲为，一言不合就杀无关的人，普通人遇到这些都很难接受吧？”
“别搞错了，你我相比，我才是受普通人教育长大的那个，”侠客毫不留情揭她老底，“在你之前，我没见过谁会三更半夜闯进我家翻箱倒柜，毫无顾忌为所欲为，屁点大强行要跟我睡。我以前也有廉耻观的，但认识你这个滚沙子滚出来的野生产物以后，就搞不懂廉耻两个字怎么写了。”
安娜：“……”不提黑历史我们还能做朋友！
“你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时候还少了？从小到大做过破廉耻的事也数不胜数，用我一件件说给你听吗？”侠客挑眉，“来啊，互相伤害吧。”
安娜：“……不了，谢谢。”
果然生气了！
这是在吵架吗？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居然会跟她引战吵架？刚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真是越熟越不客气！安娜一边不可思议一边忍不住回嘴：“但我现在并没有再那么做了，以前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根本不清楚，你说也没用。”
侠客立马怼回去，“你倒省事，不说不想不记得就不存在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带节奏！”安娜好气啊，“我管不了以前，管不了别人，只能管现在的自己。我是没道理要求你做什么不做什么的，但当着我的面时候，以后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起码让我眼不见为净……”
“以后？”侠客反应很快的打断她，“你是在跟我商量将来吗？”
安娜噎了一下，忍不住捂脸。下一秒就被侠客迅速拉开了手，绿眼睛盯住她看，“你打算给我生一个旅团了吗？”
“……什么鬼！”
并没想听她说什么，侠客拉过她径直俯身凑过去，拿齿尖轻柔厮磨她下唇，又放开，停在很近的距离等着。安娜心有不甘的犹豫片刻，还是抬起下巴主动吻过去。
侠客好整以暇的引她进来，合拢牙关咬她舌尖，力道不轻，安娜嘶一声缩回去，疼得生理性的眼眶里包了包泪。
她简直好气又好笑，忽然觉得他好像变回了那个比中指的中二少年，莫名就没脾气了。缓了缓舌尖那点子锐痛，她忍不住闷笑两声，口齿不清的说道：“……奔三的人了，还闹脾气。”
“你奈我何？”侠客挑着眉毛无赖道，“你那种自欺欺人又有什么意义，掩耳盗铃没用的，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种人。”
安娜愣了愣，望着他有些发怔，而后沉默的垂下帘眼。
僵持好一会儿，侠客露出点无奈的表情，神色软下来，用一种没语气的安静嗓音低道：“你和库洛洛的出身其实很像，但同为旅团人，却并不是同样的人，所以不认同他的做法。可是即便和一般的旅团人相比，”他一指旁边远处、另个火光明灭的落脚点，偏头看向安娜，“你跟他们就说得上是同一种人吗？”
不，当然不是……
侠客继续道：“我生在城区，受正统刻板教育，结果也没长成一个像样的守城人；现在身在幻影旅团，但和其他团员也不是同一种人。至于流星街以外的人，更提不上有什么共同点。”
“都是与众不同的怪胎异类，你看我哪里不顺眼，我看你哪里不理解，有什么奇怪了。你从前就爱纠结这些不会有结果的事，到现在依旧如此，还好意思说自己和以前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好像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只有十几岁……”
他把自己说笑了，一手揽住她松松抱进怀里，下巴搭在她头顶，笑道：“……这样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再见No.02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