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莫道书生无将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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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自然是心如明镜,施施然入座,与韩萧要了地图,在上边细细勾划了些行军路线.韩萧凝神看着那深深浅浅的划痕,直拍案叫绝.
"哈哈,公孙大人乃神人也,此计甚妙!"
"元昊用扰敌之计,我们可诱敌深入.萧关内外的地形我也看过了,好水川、姚家川附近沟壑纵横,正是埋伏的好地方.因此,我们可事先派精兵埋伏在那儿,再派一小股兵士到夏营附近与夏军对仗,人数大约在一千左右.佯败后速速弃车马奔至伏击之地.夏军此刻已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必争相追击.届时,将军便可集结兵马,打他李元昊个措手不及!"
那平静淡然的神色,仿佛只是在闲谈一些生活琐事.明明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可那语气铿然,令韩萧不得不信.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细听公孙策安排接下来的战略战策.
"西夏以游牧为生,兵强马壮,速度奇快.以我宋人之体力,断无法与之相抗衡.对于西夏骑兵,不知公孙大人有什么好法子?"
公孙策并未言语,只是凝眸望向窗外.但见天边布满乌云,不一会,便哗啦啦地下起滂沱大雨来.
展昭呼了一口气,心想幸好提早回来了,若是继续在外边查探地形,只怕地形没看完,这倾盆大雨便将自己与公孙大哥淋成落汤鸡.公孙大哥畏寒,可别一个不小心着凉了,到时候还不得心疼死?
公孙策望向窗外,唇角轻扬,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夏日的萧关,经常这般下雨么?"
"是."韩萧道:"这样的雨,通常一下便是半月.雨天出兵,视线迷蒙,也不晓得是祸是福."
"韩将军."公孙策转过身来,折扇轻摇,唇边的笑意愈来愈深,"看来,上天都在帮我们呢!"
"呃?"韩萧不明所以,"请公孙大人赐教."
公孙策微微一笑,道:"将军先前曾说,西夏兵强马壮,速度奇快,难以对付.因而我想,可事先在地下埋下绳索,每隔一尺绑上尖锐的薄刃,环环相扣.待西夏骑兵驰近,命人在另一头拉绳索,马儿被绊倒.如此,李元昊不就失去了骑兵的优势么?可是,此计划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易于暴露.如若被李元昊察觉,不仅计划功败垂成,还极有可能被李元昊反将一军.倘若如此,那就真是太不妙了……"
韩萧点点头,恍然大悟.下雨泥沙被冲刷,掩盖掉踪迹,如此,李元昊便不会察觉那儿被做过手脚了.于是唤来副将叶昊晟,如此这般吩咐好.叶昊晟一一记下,正欲退下,听公孙策道:"对前往的将士们,记得要善待着些.视兵如视子,方能与之俱死."
叶昊晟点头记下,匆匆退下安排.
两个月下来,公孙策的计策纷纷应验.好水川、姚家川设伏,引夏兵前来,歼敌三千.夏军大将拓跋炎领军前来攻城,见城门两旁山林间枝有数个银泥盒,内有动跃声.疑惑之下,命兵士上前将盒子打开.甫一开盒,立时有数百只带哨飞鸽自盒中冲天而起,为宋军发出合击信号.宋军结阵而待,夏军阵未成列,忽见山上摇起一面大旗,宋军兵士居高临下地自四面八方俯冲下来,势如破竹.夏军冲突无门,对坠下山崖死伤甚众.李元昊惊怒交加,忙派兵来援,战不久亦深陷重围.韩萧集兵围攻,生擒谋士张元大将拓跋炎以及兵士数千人,缴得军械无数.
堂堂西夏大军,竟被一个宋朝的书生所筹计策打得落荒而逃.
消息传到兴庆,李元昊雷霆震怒.
兴庆府.李元昊坐在主帅的位置上,面色深沉,竟比天边的乌云还要黑上几分.
几位主帅立在下边,他们的脸上沾着血,战袍和铠甲皆被血色染红.
小小的屋子里没有人敢说话,空气中的气氛一时沉静得有些吓人.
李元昊挥挥手,让几位大帅退了下去.然后,他唤来明理堂的四位护法,风雨雷电.
李元昊问:"宋军的那位书生,叫什么名字?"
"公孙策."风护法道:"他是大宋第一才子,数年前任礼部侍郎与辽和谈,颇具智谋."
"公孙策么?"李元昊沉吟半响,"看来,我得请他来夏营做下客了."
风雨雷电四护法领命,雨护法沉吟了一下,问道:"主上,如果请不了呢!据说公孙策身旁有个武功一流的少年,若要请公孙策来夏,怕是不易."
"如若请不了,就杀了他."李元昊的眸子中透过一丝阴冷,"连同那个少年,绝不能留活口."
"是."
万物相生相克.有人怒,自然就会有人喜.
好水川、姚家川埋伏,宋军大胜,夏军损兵上千.萧关宋营内,韩萧喜形于色,下令设宴犒赏三军.
"哈哈哈,公孙大人真乃谋略之人.得公孙大人相助,我军可谓是如鱼得水.公孙大人,今夜我定要与你和展少侠一醉方休!"
"好."公孙策微微一笑,因为倦极,便与展昭先行回屋休息,让韩萧等宴会开始后再来叫他.
欢歌胜宴彻夜不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展昭转眸一看,只见公孙策不知何时离了席,倚栏而立.望向天空的眼神,目光悠远,若有所思.少年默不作声地走至公孙策身后,双手环在他腰间,头,仍是习惯性地搁在他肩窝.
"公孙大哥,在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想快些想出制敌良策,早日了结了这萧关的事."公孙策浅叹,"且不说兵久四危.常言道,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将者,死官也,故不得已而不用之.宋夏交战百年以来,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无论谁胜谁败,苦的都是百姓啊!天下人并不在乎谁胜谁败,他们只想安居乐业,休养生息.而我,只能尽已之薄力,还他们一个安定."
展昭静默不语.轻轻侧过头,深深望进公孙策的眼眸.他觉得,公孙大哥的眼神穿透了墙垣,穿越萧关,穿越狼烟战场,看向万里河山.目光悠远,如同这茫茫天地一般,望也望不见边际.
自从儿时第一次遇见公孙策,展昭就知道,公孙大哥心比天高,永远只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若说包大哥和公孙大哥的不同之处,那便是,包大哥执着于真相,而公孙大哥执着于社稷.在公孙大哥心中,社稷,乃是第一位.只要社稷安稳,便是百姓负泽.
少年望着公孙策,忽而扬起嘴角,轻轻地笑了.将公孙策的手紧了紧,坚定道:"好.那么,便让我们同携手,共进退,断绝西夏南下侵宋之心.公孙大哥你一定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我,展昭,都会陪伴在你身旁."
公孙策微微一愣,抬眼望向展昭,只见那墨色的眸子中,是断玉般的坚决.于是反手握住展昭的手,笑道:"好展昭!"
手,紧紧交握.
那手上传来的力道,让展昭觉得,为了眼前的人,即便是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城头上,歌舞升平,欢歌盛宴长久不息.
长发垂肩的艳丽舞女们巧笑嫣然,水袖轻挥,风情万种.那优美的舞姿,引得众人惊叹连连.
公孙策素来喜静,展昭自是知晓公孙策的心思,遂寻了个借口,与韩萧道别,扶着公孙策回到屋内.
展昭扶公孙策,倒了杯温水递与他.公孙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许多,抬眸,便对上少年莹亮的眼,嘴角还挂着甜美的笑容,不禁有些奇怪,问道:"展昭,好展昭,你又笑什么?"
"没什么,看你好玩儿."展昭笑了笑,忽而神色一凛,伸手在公孙策腰间一揽,将他带在怀中.胸腹相接,公孙策只觉眼前亮起一道刺眼的寒光,忙用长袖掩了眼,只露出一双清透的眸子.但见少年反手拔剑出鞘,衣袂翻飞,长剑回舞,公孙策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那些箭矢已被展昭钉至身后的墙垣上.
展昭护着公孙策,以剑尖点地,眼神冷冽,声音低沉,"阁下请现身."
霎时,屋顶上现出四五个黑衣人,个个冷面如霜,纵身一跃,瞬间便将展策二人团团围住.
"原来是明理堂的几位当家."展昭眉眼轻弯,眼中的神色徒然一冷,"宋夏向来势不两立.不知,几位夜访宋营,有何见教?"
四人不语,双臂一展身形一跃,朝公孙策跃去.展昭岂容他们碰到公孙策,带着公孙策侧身一避,随即长剑一挽,寒光闪闪,对准四人便刺.
铿!
兵刃相接,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展昭长剑负手,将全身真气灌住于剑身.但见剑光游走,四人只觉身子一轻,一股无形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将他们吸了进去.
啊!!!
随着一声惨叫,四个人影自那剑影当中弹了出来,重重地撞在树干上,"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而展昭背对着他们,护紧公孙策,回身笑道:"明理堂风雨雷电果真名不虚传,展昭,受教了.对于展昭的陪练,不知四位当家可满意?"
虽然展昭面上一直挂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四使却觉他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大喝一声复又飞身扑上,四把长刀分别自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方位朝展昭刺去.
劲风习习.风,吹起展策二人的秀发,相互缠绕.
四道森冷的光芒交错相映,射在展昭的眸子里,瞬间冻住.少年嘴角向上一扬,勾起一抹冷笑,微微拧身,剑尖轻抖间,避过那刀锋.肩头一沉,足尖在刀锋上一点,秀挺的身形借力拔高数丈,在墙垣上轻轻一旋,长剑回转,自上而下当头劈下.
四人大惊,忙挥刀格挡.刀剑相交,发出一阵低吟.展昭手腕轻抖间,招数如行云流水般使出,轻如浮云,恍若春风,看似不经意的一招,实则暗藏杀招,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
一时间,小小的庭院中,刀光剑影.
"原来公孙侍郎身旁的少年竟是南侠展昭."电使躲过展昭一剑,缓缓道:"原来公孙侍郎身旁武功一流的少年便是南侠展昭,据说还是宋君钦封的御猫.看来,我们此番要请公孙侍郎回去西夏奉为上宾,颇具难度."
展昭冷冷一笑,"想请我公孙大哥,还得问问我手中的巨阙同不同意!"
屋顶上已经围满了□□箭手,个个弯弓搭箭,蓄势待发.但因公孙策和展昭在下边,谁也不敢拉弓放箭.
风使见状,目光一凛,朝其余三使使了个眼色,三使会意,虚空里刺出十余刀,将展昭渐渐引至外边.
该死,竟被他们引着走!
展昭气得直咬牙,巨阙依旧警惕地挥在周围.公孙策担忧地抓紧了展昭的衣襟,嘴角紧绷,一双水眸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形势,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眼.但见长剑回舞,在暗夜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少年的身法轻灵迅捷,长剑直指风使胸口,其势如虹.
南侠展昭,果真名不虚传!
风使也不示弱,迎着长剑而上,刀锋划过剑锋,直指展昭眉心.而展昭凝聚真气的长剑划过他的胸腹,顿时现出几道口子,身上的衣衫刷刷几声破裂开来.
展昭一剑直击,还未来得及变幻招式,刀已逼至他眉心.公孙策心头一紧,正要唤声展昭,却见少侠冷冷一哼,向后一仰长剑往上一格,堪堪避过长刀的来势.公孙策见状,总算松了口气,唇角轻轻上扬,一抹淡淡的笑意取代了方才紧绷的嘴角.
然而那抹浅笑还未来得及绽放,忽听耳边"嗖嗖"几声,数枚金针自电使手中如灵蛇一般疾射而出,划破空气,朝展昭袭来.
"公孙大哥!"
展昭大惊失色,无暇多想,将个公孙大哥往怀中一揽,抱着他就地翻滚,转眼间已在数丈开外.
"公孙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公孙策浅笑地摇摇头,垂眼一看,不禁变了脸色.只见几根极细的金针穿透了展昭的左胸.血,自伤口上涌出,滴滴落在地上.看得公孙策只觉万般心疼,仿佛心被人用刀刃划开,几欲窒息.
展昭,傻展昭,怎么拿自己当针线包呢?
于是手忙脚乱地想要替展昭捂住伤口,点血止血.然,手还未触及少年,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分了开来.
交错的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绝美的弧度.
转眼间,公孙策已被电使抢在怀中.
展昭怒极,大喝一声,飞身跃起,顺着电使逃离的方向追去.
"放下我公孙大哥!"
电使哪里管展昭,施展轻功朝夏营的方向一路狂奔,顷刻间便上了山岭.展昭跟在后头,施展"踏雪无痕"的绝上轻功,追得一步也不落.
林间枝桠横亘,树叶唰唰刷地打在脸上,刮得少年疼痛不已,然少年却顾不了这许多,只管脚下生风一路狂追,他知道,公孙大哥在电使手中多一分,危险就多一分.
寒光闪过,展昭挺剑立在电使身前,眼神如冰,"快放下我公孙大哥!"
电使看了看公孙策,又看了看展昭,咯咯一笑,"有本事你就来抢啊!"
展昭巨阙向前一递,对准她左肩便刺.然电使轻功极好,微微拧身,避过巨阙,却不妨展昭突然飞起一脚,以十成真气轰地一声踢在他胸口上.
电使痛呼一声,嘭地一声砸在树干上,复又落下,胸中气血翻涌,"哇"地张口喷将出一大口鲜血.展昭趁势在空中一个回旋,揽住公孙策,将他抱在怀中,翻身落地.
恰在此时,另外三使也已赶到.展昭不着痕迹地将公孙策护在身后,与四使静静地对峙.
一声大喝,回荡在空气中.四使腾地凌空一跃,以真气控制兵刃,朝展昭击去.同时,双掌一提,向公孙策后心拍去.
展昭早已料到此,冷然一笑,以身子护住公孙策后心,将一半真气灌注在他身上护住他心脉,另一半真气则凝聚于剑身,回身倒翻力挽狂澜,巨阙迎向那四把兵刃,与其绞至一处.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四把兵刃霎时化为粉末.而四人被真气所震,撞在墙上,印出几个血印,鲜血源源不断地自口中涌出.
展昭抱着公孙策翻身落地,转身面对着四人,眼中的神色冷若冰霜,"还不快滚!"
大势已去.四人面面相觑,拔足狂奔,顷刻间已逃出数丈开外.
展昭见几人走远,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晃了几晃,仰后便倒.
这一个变故,着实将公孙策吓了一跳.一手抓住少年肩头,急道:"展昭,展昭,你怎么了?展昭,展昭!"
"公孙大哥,我没事.只是……有点儿累而已.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少年眼前渐渐发黑,但仍强自摇着头,只因不想让公孙策为他担忧.
"你!"这番模样如何能瞒得住精通医术的公孙公子?公孙策恨不得在他额头上狠狠敲一下,好让他看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模样.但终是叹了口气,将两指搭在他腕脉上,替他细细诊脉.
山林寂静,只余风生过隙.
展昭迷迷糊糊间,见公孙策的眼眸映出自己的倒影,嘿嘿笑着伸出一手环在他腰间,另一手在他眼眸上轻轻一抹,浅笑,"公孙大哥你不要担心,展昭很好.其实,为了你,展昭愿意做任何事.你守着苍生,展昭便守着你.一生一世,永不离弃.受伤,真的不算什么,只要保管公孙大哥无恙,即便让展昭天天受伤,展昭也是愿意的……"
少年喋喋不休地说着,手,缓缓滑落,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只是,少年没看到的是.一滴清泪,压弯了公孙策的眼眸,自脸颊缓缓滴落,打湿了他的面容.
傻展昭,真是傻展昭.若你有个好歹,公孙策即便守住天下苍生,又如何?没有你,我依旧会抱憾终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莫道书生无将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