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如云凝珏玉》苍翠黎笋

4、第 4 章 浮沉雨打萍

　　第四章：浮沉雨打萍

　　此去封邑二百三十余公里，途径两座山峰，其中峁山更是众多绿林好汉的聚集地.
　　青姨叮嘱我前来沧水寻个马队一同前往，说是我只身上路，怕是人未到封邑，连骨头都叫他们吃干抹净了，我被青姨生动形象的叙述唬的一愣一愣的，好像他们不是人而是一群凶恶残暴的猛兽。
　　脑袋里放映着猛兽吃干抹净后还一脸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说‘太瘦了，要是在肥点会更香’

　　青柳镇外15公里是沧水，一座三流小城。一路打听而来，终于在路角处看到了一面迎风招展的‘王家马队’大旗。
　　院门大敞，院里成排的马厩里一排排彪悍精壮的马儿悠然自得，吃草的，看风景的，整理皮毛的，还有，搞对象的？
　　古人曾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一直是谨记在心，可现在这两匹小马这么公开的唧唧我我，耳鬓厮磨，我倒是想有礼也成无礼了！
　　一片马声嘶鸣中我慌忙堵上耳朵，连连向这些马爷爷、马奶奶求饶，典型的公报私仇啊！只见
　　两匹小马领唱似的带着众马上演着一出‘四重交响曲’。
　　终于是明白孙悟空被一群嗷嗷乱叫的小牛精围攻的滋味了，我耳膜渐渐镇痛，正在琢磨怎么样能使这些大马小马安静下来，忽的听到马厩尽头传出一阵悠悠哨音，原本亢奋的马儿在平缓的哨音里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我满脸感激，循声望去，马厩尽头少女，二十上下年岁，一身明黄色碎花长襟，眉清目秀，神采飞扬。
　　躬身行了个揖礼，谢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少女眼露疑色，噤声不语，余光扫过我直接在门口处张望了片刻。
　　“这个小虎，当真被珏儿宠坏了”少女摇头说道，转眼又对我行了一礼，几分歉意道“无妨，想是我们的不是，这应是有守门小厮的，定是偷溜出去玩了，倒是这些没人性的马惊了小兄弟才是”
　　一跃至我身后径直关上了大敞的木门。
　　哇，轻功吗那是！我崇拜的仰望少女。
　　“小兄弟是来托运货物的吗？”少女无视我的呆滞柔声问道。
　　我急忙收起口水回答“是”
　　“屋里说话吧”做个请，绕过我径直向里走去。
　　我揉着还有些刺痛的耳朵，随少女向里行去。
　　院里三三两两忙碌工人，见到少女皆低头问好，少女礼貌含笑以对。
　　想来这少女是这马队的管事了？如此年轻女子撑起这样的马队真是不易了！
　　“请”少女含笑说道，我淡笑回了一礼，举步进了屋内。
　　屋内摆设简单至极，青砖铺地，尽头供桌上关老爷长刀而立，前面香炉里袅袅飘着几缕青烟，墙侧书着两行大字‘八方来人皆是客，四方纳祥皆为财’中间一张四方木桌，几把长凳，桌上青花瓷白长嘴茶壶，桌旁也依稀坐着几名壮汉，无不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圆，此时也是一眼的上下的打量着我。
　　前后脚间又进来一名黝黑俊朗少年，少女停下脚步轻声吩咐“秋革，去寻寻珏儿，又勾着小虎同他去野了，后门大敞，险些吓着客人”
　　后门？原来刚刚那是后门，难怪少女疑虑了？想来也是我太唐突了。
　　“姐姐无需这般，莫要因为小弟伤了与兄弟间的和气。”
　　少年躬身而立，点头称是便退下身去。
　　少女微笑而对，轻掀开里间门槛的布帘，柔声道“这孩子不是旁人，是我本家的侄子”
　　我尾随而入，淡淡陪笑。
　　少女与我递盏一杯清茶，俯身在一旁座了下来，继续道“因为日常娇宠惯了，常常勾引小厮同他一起去胡闹”
　　这里间明显比外间要秀气很多，一张红木圆桌，配应的红木圆凳，桌上黑釉雕花熏炉，飘洒淡淡檀香，碎青花单耳扁嘴茶壶，圆润茶杯倒扣周围。
　　“小孩子娇宠玩闹些是有的，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小孩子？他恐是比你还要年长，年初已行了成人礼”
　　我忘了这莫寒烟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毛头丫头而已，只能陪着一笑作罢。
　　少女轻抿茶水开口询问道“小兄弟要托运何物，去何地？”
　　正题来了，我扑通一声跪地行个大礼，哀声开口“望姐姐可怜”
　　少女一阵惊慌，急忙上前将我扶起“小兄弟这是为何，却是折煞我这小小马队了”
　　先前酝酿的情绪此刻倾全爆发，我一脸凄苦道“不瞒姐姐，我，我其实是女儿身。”
　　少女一怔，歪头瞧向了我头侧耳垂，眼光微闪“难怪小兄弟长的这般清秀可人，原来竟是”
　　我抖下几个珍珠，继续说道“小女叫莫寒烟，随父母北上寻亲逃荒，一路上先遭遇逮人强夺娘亲惨死，前几日，爹爹也一场大病撒手人寰了，如今，如今只剩寒烟孤身一人，幸得好心人帮助才葬了爹爹，又多恐一个女儿家不便，故扮作了男儿装去封邑寻亲”我抬起宽大布衣袖子使劲抹了几下眼眶，拼命又挤下几个大豆子。
　　这凄惨身世也算是事实了。
　　少女哀婉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又是个可怜的孩子，也真是苦了你了”
　　我复又跪下行了一礼，哀求道“此去封邑凶险异常，寒烟只盼姐姐在去封邑的马队里安□□做个伙计，或是我付了银子将自己托与马队，只盼望能寻得亲人便是了”说着大珠子呼啦啦又滚出几颗出来。
　　少女将我复又扶起，试掉眼角泪花，柔声道“我答应便是了，你只做个帮手便是，我哪里还肯得要你的银子，你也来的巧，这两日恰要送货物去封邑，你便同去吧”
　　成了！我心里呼喊，脸上依旧一片哀伤，万分感激道“寒烟谢过姐姐了”又是一个躬身揖礼“只是望姐姐不要说出寒烟的女孩身份，叫寒烟莫坤便是”
　　“这”少女面露难色，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也看到了这马队里都是些汉子，女孩家也只我一个，这一路上睡通铺吃大锅饭，你一个女孩家怕是不妥吧”
　　“无妨，寒烟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姐家，力气也有一些，只盼望众兄弟不嫌弃才好”我豪气的说道。
　　少女的疑虑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男孩装无疑更方便些，我又不在乎什么莫须有的男女授受不亲，这也是我叫青姨帮我做了这身男生长袍的原因。
　　想来前世也不是没自助游过，那时候不一样男女同寝，爬山涉水，逮鸟抓蛙，有几个是我夏丁薇的对手！如今却也颇有那么点好汉不提当年勇了。
　　“可是”少女似乎颇显为难，旋即又释然道“也罢，既然你要求，我便也不再勉强了，只是我们家的‘小霸王’你是要当心些了”
　　恩？
　　少女轻笑继续说着“我是王莹，马队里年幼些的都抬举的唤声莹姐，另一个东家是我的同胞哥哥王力，谈生意还未归来，你便先去歇息吧，等他回来我再帮你引荐”
　　“是，谢谢莹姐”我讨好的甜甜唤道。

　　傍晚时分，劳累一日的太阳公公擦掉脸颊的最后一滴汗珠终于退下了山巅。
　　莹姐象征性的和大家介绍了我一下，只说我随马队去封邑寻亲，别的无提，便安排我先到侧房的一间空屋里去休息。
　　我躺在小屋内稍稍假寐了一会。因已是傍晚时分，马队大部分人已各自回家去了，剩下的都是王家大哥日常收留的一些孤儿孩子，想来这王家大哥也是个心地极善良之人，我心底暗暗庆幸找对了人。
　　忽的院里一阵喧闹，颇带怒气的粗狂男声夹杂众人的劝慰声音。
　　我疑惑的起身出屋，只见正房门前，身高八尺壮汉，手持马鞭，横眉竖眼，指着跪在地下的男孩大喝道“你就想把你老子气死你才甘心是不是，是我平日太骄纵与你了，那钱家二少是个多狂妄之人，他老子在这沧水谁不敬让三分，你，你竟然去惹了他了，你，你”说着手里马鞭挥舞便朝眼前男孩甩去。
　　男孩一身长袍已被扯的七零八落，脸上更是顶着个大大的熊猫眼，颊处、嘴角还有几丝干涩血迹，几分滑稽，几分骇人，神情却并无丝毫惊慌，一个起身回旋便将马鞭闪了过去。
　　壮汉见状更是怒火中烧，扬起鞭子，鞭鞭狠劲十足向下挥去，男孩东一躲西一闪，来个跳立，转个回身，最后却是一鞭子也没有挨上。
　　我瞧着不远处‘子不教，父之过’的场景，心下想着，估计是这归来的王家大哥教训那不听话的‘小霸王’王玉珏了。
　　王玉珏几分委屈的瞧着微喘的王家大哥，重又跪下身去，语气恳求里含些豪气“爹，孩儿错了，只是，上次的鞭伤还未痊愈，您这次就饶了孩儿吧，那钱家二流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孩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出手的，您，您要是还打，便打好了””说着低下头偷偷朝一旁的莹姐拼命使着眼色。
　　莹姐心领神会忙上前拽上王家大哥颤抖的手，帮腔说道“是啊大哥，昨日我给珏儿上药时，那鞭伤还流脓呢，今天珏儿也算替天行道，就算了吧”
　　众人也是一干帮腔的说着算了吧，算了吧。
　　王家大哥浑身的怒气显然在听到王玉珏旧伤未好之时已消退了不少，再由莹姐众人一番劝说，满脸愤怒已化作辛酸无奈，长叹一声开口“你可知他惹了多大的祸，素日里我对这钱礼尚便是能躲即躲，能闪即闪，此人是何等的难缠，如今珏儿打了他家小儿子，他不知要如何难为于我，我，哎...”满眼不忍的又瞧瞧眼前少年，甩掉马鞭便转身离去。
　　直待王家大哥走的远了，众人这才簇拥着莹姐上前扶起跪地的王玉珏，无不心切询问着“少爷，少爷....”。
　　“没打痛吧”莹姐满面担忧问道。
　　王玉珏打扑掉身上尘土，呵呵笑道：“爹爹老了”
　　众人一阵哄笑，几分崇拜的仰着王玉珏。
　　“你啊”莹姐单指抵上他额头“这次你可给你爹惹了大祸了”
　　王玉珏呵呵一笑，一派正义凌然“姑姑不是常说做人要正直，勇敢，爱护弱小，声张正义，我可是全按照姑姑说的做的”
　　“是啊，是啊”一旁个子稍小大眼少年兴奋的插言叫嚷道。
　　“你还敢说话，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莹姐怒嗔说道。
　　大眼少年嘿嘿傻笑着，搔着后脑勺假装漠视斥责的样子，转身和另几个少年诉说王玉珏的英雄事迹去了。
　　莹姐轻笑，几分宠溺的看着跑掉的大眼男孩，轻轻摇头。
　　王玉珏也是满脸笑意，四下张望间瞧见了不远处看热闹的我。
　　我状似无意正打算要退出这是非之地，想着人家家事还是不掺合为好，却不想回头的莹姐也瞧见了我，我满面尴尬只好又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莹姐”我笑着揖礼。
　　又对一旁的小霸王抱拳问礼“王少爷好”
　　“莫坤可休息好了？”莹姐淡笑问道。
　　“恩，谢莹姐关心”
　　莹姐柔柔笑着，拉上王玉珏似是心急说道“珏儿快去上药吧，不然伤口又要严重了”
　　“珏儿，珏儿.....”
　　王玉珏充耳不闻，双目亦是炯炯有神，一瞬不瞬的直瞧着我。
　　“哎...”莹姐长叹一声。
　　这王玉珏干嘛这样看我？我不是怪物，又没有三头六臂，虽说长的清秀些，可也不至于这样令人惊艳吧。
　　我正尴尬的走也不是立也不是，打算别了莹姐再回房睡会，却听那呆立的王玉珏开口了。
　　“姑姑，马队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小兄弟？”
　　“今日来的，差点被惊到的客人”莹姐答道，故意在客人上加重了口气。
　　“哦”王玉珏闻言满眼歉意，似乎想安慰些什么，缓缓开口道“正好小虎这两日不在我房里睡，要这小兄弟与我同睡吧”
　　这突如来的话吓得我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差点喘不上来。
　　一旁的莹姐也是万分尴尬，几分无奈的柔柔道“你不是一直和小虎睡的好好的，前些日子要你俩分开，你还不肯，就不要瞎闹了”
　　我苦笑着点头表示着同意。
　　莹姐的难言之隐难道就是这‘小霸王’？呵！这大大的难题还真是摆在眼前了。
　　这都成年了还要和人同睡，他？是不是，恩？我不免胡思乱想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小虎这两日染了风寒，就没有同我一起睡了，正好我屋子缺个人，如今来了这么个小兄弟，姑姑就同意他与我同睡吧”
　　“莫坤是客人，休要胡来”
　　“客人又不是没和我睡过，这又如何，姑姑~~”
　　连客人都不放过吗！我摁下原本高昂的头颅，避开王玉珏那有点火辣辣的目光，顿觉后背冷汗直冒。
　　“这”莹姐冲我使个眼色。
　　我假装无意的咳、咳几声，嘶哑开口说道“莫坤，咳咳，这两日也染了风寒，咳咳，怕是不便，还请少爷见谅”
　　“是啊，是啊”不知如何是好的莹姐瞧着一副病态的我，紧声应和。
　　王玉珏瞧着单薄微喘的我，眼里的光亮终是渐渐暗淡下去，失望道“那，那便算了，莫坤，可要好生养病”语气里也莫不是十二分的关切“小虎的药还有几副剩余，今晚一同煎了与你吃吧”
　　我苦笑几声应和，心里重重吁一口气。
　　你还是好好管管自己吧，熊猫版的洪七公，哎，这孩子，长的也算眉清目秀的，怎么，哎！